耶稣是犹太人吗?

文化   2024-09-17 13:30   河北  

《宗教的阴霾依然笼罩着我们》这篇文章中我明确了以下观点:一切宗教在唯物主义者眼中都是屑,而“亚伯拉罕一神教”——即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则是屑中之屑;没有世俗化的佛教,比如旧社会藏传佛教,也同样很屑。

我专门写过文章分析过这两个问题:伊斯兰教的现代化失败以及为何成为了恐怖主义的温床;佛教在中国的世俗化进程,以及没有世俗化佛教的丑陋。今天再谈一谈基督教,就把三大教补齐了。

我在香港读书的时候,很多老师、教授都是信基督教的,不过我遇到的所有老师都很有专业素养,从来没有见到一个在课堂上宣传自己信仰的(虽然我们私下都知道他们是虔诚的教徒)。不过在各学校举办的其他讲座和交流会上,有些老师就控制不住自己加点“私货”了,“私货”最多的还都是政治性的东西,会阴阳怪气一下“体制”,还有一次我还真遇到一个传教的。

那次讲座的主题本来是微软并购诺基亚——当时全世界最火的话题甚至没有之一,是一个纯商科知识的讲座,正好跟我专业契合,我就去听了听。结果这老师讲到一半就是夹带私货,从跨国并购讲到基督教的传播,然后就讲为什么基督教是“历史上最成功的企业扩张案例”。

他有一句话忽然启发了我:“耶稣出生在以色列地区的一个犹太人聚居区……”我就产生了疑问,他出生在犹太人社区,基督教又是脱胎于犹太教,那耶稣按道理就是犹太人啊,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人这么说过么?

于是这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在提问环节就问这位老师“耶稣是犹太人吗?”这老师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他说:耶稣是神,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他不属于什么民族或种族,弥赛亚是全人类的弥赛亚。

然后我就想问一句,那耶稣也可以是黑人咯?但是我当时毕竟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没有现在这么无法无天,觉得这个问题攻击性太强了,转而就问“这么说耶稣也可以是中国人?”,老师的回答是“我说了,基督是没有民族、没有人种甚至是没有形象的,他在美国可以有美国人的形象,在中国可以有中国人的形象。”

其实这位老师虽然在讲座上夹私货传教,但是态度真的挺好的,我如果再纠缠下去就显得我没素质了,其当他说“在中国有中国人的形象”时,我特别想拿手机搜一张洪秀全的照片——在中国耶稣一定是这个样子啦,亲兄弟嘛!

事后我查资料还发现了,罗马人在钉死耶稣的十字架上,旁边会写犯人的姓名、民族和罪行,写的内容就是“犹太人耶稣”。

后来我在北京工作,有次去北师大找朋友玩,他带我顺道听了一次讲座,是香港中文大学研究中东史的学者,主要讲的是中东地缘政治。我听了他的讲座,忽然又想起了几年前那个问题,这个老师不是传教的,于是在讲座的提问环节又问了一遍。

这位老师的回答很长、很专业,我以我有限的记忆总结一下要点:“第一,这个在学界是一个敏感话题,大家都不想去碰;第二,因为西方一直以来的排犹传统,所以不可能承认耶稣是犹太人,反而要突出出卖耶稣的犹大是犹太人,作为反犹的依据;第三,犹太人群体都信仰犹太教,也不会承认更改了犹太教义的耶稣是犹太人。”

这位老师的回答给我很大的启发,我去搜了搜相关的研究发现,不管宗教学还是历史学,都没有太多涉及这个问题了。毕竟基督教也不是乖乖小白兔,是真会把人烧死在十字架上或者送进宗教裁判所尝遍人间酷刑的。

但有一点很有意思的是,二战之后有了一大批世俗化的犹太人,他们走向世界各地,也不是犹太教原教旨主义者,所以喜欢宣传耶稣是犹太人,可以给犹太人贴金,一如他们喜欢蹭历史上所有的名人的一样。但是犹太人对历史上的名人是“一滴血原则”,拐弯抹角都想蹭到,而耶稣从历史考据来看,确确实实是土生土长的犹太人,他既生在犹太人聚集区,又信仰犹太教,没有比这个更纯正的犹太人了。

为什么我要纠结这一点?是为了证明西方历史的不严谨与双标。就是因为有基督教这个统治了欧洲一千余年的意识形态存在,西方历史被改得乱七八糟,一切以有利于基督教统治为目的。

最典型的,就是耶稣明明是根正苗红板上钉钉的犹太人,但是长达千余年的时间中他们可以忽略了这一点,然后强调“出卖耶稣的犹大是犹太人”,进行为排犹运动提供依据,岂不可笑?

我这次去意大利旅游,深刻地感觉到了基督教对于古希腊、古罗马历史的玷污。我对所谓的“西方伪史论”是不屑一顾的,因为我认为这是用一种反智主义去反对另一种反智主义,本质上还是“魔法对轰”。我们不能降低到他们那种层次去,而是客观、理智、实事求是地看待西方历史。

西方历史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基督教对于历史巨大的、全面的扭曲。他们没有对历史的敬畏与严谨,一切改成怎么有利于传教怎么来。否则基督教怎么能解释,只有耶稣诞生之后才有上帝的神迹,古希腊古罗马独立发展了那么多年,跟上帝毫无关系呢?于是改吧,很多原始档案被销毁,历史改得面目全非。

基督教最经典的改史,就是著名的《君士坦丁敕令》(注意跟著名的《米兰敕令》区分开),这则文件的内容是“赋予罗马教皇及其拉丁教会以各种教俗特权以及整个西部帝国的全面统治权”,也就是说古罗马帝国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发布了一个命令,把帝国一半领土让给了教皇和教会——是不是听起来非常之匪夷所思?

然而这一份文件实实在在为统治欧洲提供了法理依据,换句话说这叫罗马认证的“正统”。直到公元十五世纪,在文艺复兴的冲击之下,教会丧失了巨大的思想领地。而天主教会的倒行逆施,也引发了全欧洲人民此起彼伏的反抗,此时正处于宗教改革战争的前夜。在思想解放和教廷失势的双重因素之下,德国语言学家尼古拉·库萨才系统证伪了《君士坦丁敕令》。

尼古拉·库萨用极其扎实的语言学功底证明,《君士坦丁敕令》中出现的诸多语法、词汇,都是在公元八世纪才形成,不可能出现在公元四世纪的文件之中。比如“塞特拉普”(satraps)、“君士坦丁堡”(Constantinople)、“拜占提亚”(Byzantia)等词汇,在君士坦丁时代压根就没有这种说法。

文件还有诸多史实性错误,比如提到“君士坦丁和加利卡努斯”一同任职执政官,但真实历史中他们任职年代差了整整两年。还有当时的教皇西尔维斯特为君士坦丁治愈麻风病、为罗马城制服蟒蛇等等,压根就是基督教为自己贴金凡的坊间传说,就是模仿耶稣治疗疾病的故事模板。这种传说形成于君士坦丁去世一百年之后,然而却光明正大写进了文件里。

基督教改史是一个非常恶心的臭毛病,他们会把一眼假的传说、神迹、歌谣当成真实的历史去玷污史书——都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帝存在,如果不整出一点“神迹”,来怎么忽悠信众呢?

我去梵蒂冈博物馆参观,最精华的两个区域是西斯廷小堂和拉斐尔画室。拉斐尔画室第一间,就是君士坦丁大帝厅,四壁陈列着四幅作品:十字架显圣(Vision of the Cross)、米尔维安桥战役(Battle of Milvian Bridge)、君士坦丁受洗(Baptism of Constantine)和君士坦丁献礼(Donation of Rome)。

其中《君士坦丁献礼》献礼就是上文中所说的那个著名的伪史。《十字架显圣》讲的是君士坦丁大帝南征北战中最重要的一个战役之一:米尔维安大桥战役。在这一场战役中,上帝为了支持君士坦丁,用火焰在天空中画出了一道十字架,并配上了一句拉丁文“你将克敌制胜”。看见了神迹的己方士兵大受鼓舞,而敌人则闻风丧胆,君士坦丁一举获胜,成为了整个罗马的主人。

另外一幅作品《米尔维安桥战役》画的是同一个战役,但是传说版本有所不同,讲的是君士坦丁做梦梦见神迹,于是要求战士们在盔甲和盾牌上画上十字架。果然在战争中天使显灵了,手持利刃、弓箭、石索,在天空中打击敌人,对方看到天空中出现了怪物,也士气崩溃纷纷逃散。于是君士坦丁大帝获得了最终胜利。

把一代南征北战开疆扩土雄主的胜利,描绘成是上帝显灵,这不就是“贪天之功,无耻之尤”吗?基督教改史就喜欢搞这一套,什么君士坦丁敕令我在场,米尔维安桥战役我指挥……凡是重大历史事件,都是它基督教的功劳。

这种靠迷信骗人的把戏以现代视角来看当然是匪夷所思的,但是在那个愚昧的年代确实有用。就比如耶稣各种神迹,把水变成牛奶、让池塘里装满了鱼等等,我们从张角到白莲教、洪秀全都用过类似的套路。

“大贤良师”张角就号称能撒土成粮、包治百病。现代史学研究,张角大概率是个自学成才的经验主义土医,确实是有点方子有用——尤其是对治疗流行瘟疫,所以他确实能获得一批信徒(种子用户),然后才有资本去传播。所以张角比耶稣还实在一点呢,人家多少是能治病,耶稣是纯纯靠骗。

就像君士坦丁最著名的米尔维安桥战役一样,整个西方历史都被基督教改得面目全非。而且最关键的是,“上帝”和“耶稣”在一千余年的历史中,都是西方终极“政治正确”。这个政治正确可是真正的政治正确,LGBT跟基督教一比简直就是幼儿园过家家。都不能把人架在十字架上烧烤,都不能组织十万人跨越欧洲大陆进行远征,还好意思叫政治正确呢(手动狗头)。

正如开头那位教授对我说的,“这在西方是一个敏感话题”,即便是专业历史学者,可研究的东西那么多,没必要专门触碰宗教这个霉头,大学也是靠研究经费恰饭的嘛,不寒碜。

就比如对于真实的耶稣本人的历史,有一个小方向供大家参考:耶稣是犹太民族大起义的领袖,代表着奴隶和破产农民的利益,所以享有崇高的威望,起义失败后被罗马总督处死。不过依然有些人利用耶稣广播的名声与威望,去发展组织,逐渐就变成了基督教,最后统治阶级逐渐把符合自己利益的意识形态加进基督教之中,让它变成了最有利于统治阶级的思想工具。

当然我说的这个属于野史的层面了,但是对于西方历史的一切“野史”都要留个心眼,不怪他们野史太“野”,而是他们的正史太过于乌七八糟——甚至于自相矛盾、双标。

上面这个故事倒是可以解释一些基督教“双标”。比如基督教最早能在罗马帝国广泛传播,是因为它被称为“穷人的宗教”:耶稣说“富人上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意思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眼顶针。而古罗马正好贫富分化非常严重——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就是基督教早起传播的巨大土壤。

但是这也就是基督教最双标之所在:它最后变成了统治阶级钳制人民思想精神的工具,所以必然要从“穷人的宗教”来一个180°大转弯。比如《圣经·新约》中的故事:“在耶稣被钉十字架前,有一个女人拿着一瓶珍贵的香膏来浇在耶稣的头上,香膏足足价值300迪纳厄斯银币。耶稣的门徒认为这么大一笔钱可以用来赈济穷人,不该如此浪费,因此有些生气。但耶稣则为她辩护,说道:‘常有穷人和你们同在,要向他们行善随时都可以;只是你们不常有我。’”

所以看看双不双标?对别人就是勤俭节约,对自己就是“你们不常有我”。这种“双标”和“拧巴”贯穿于基督教教义和整个西方历史。不过我们还得深想一步:《圣经》中的“耶稣”,是真正的“耶稣”吗?耶稣的拧巴是他本人的双标,还是那些神父、圣徒、传教士们所要创造出的“耶稣”呢?

想到这一步就很好理解了,为什么神父、圣徒、传教士们要创造出这样一个“希望教徒为自己氪金”耶稣呢,因为他们自己也要赚钱的嘛,也要卖赎罪券的嘛,所以耶稣就必然要成为这样一个“拧巴”的形象。历史上真正的耶稣究竟是为穷人战斗,还是逼穷人氪金,已经不得而知了。还是那句话,西方正统的历史研究都很忌讳这个话题,这方面没有啥权威的成果。

耶稣本人是不是犹太人、是不是穷人领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圣经》里写的那个耶稣,重要的是神父、圣徒、传教士口中所描绘的那个耶稣,重要的是信徒心目中想象的那个耶稣。

是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了人——马克思

我在罗马旅游,最大的感触就是基督教玷污了这座永恒之城。

比如这里是位于古罗马广场中央的罗慕路斯神殿,大家看这个样式,就是古罗马的神殿后来改为了教堂。

罗慕路斯这个名字在罗马意义非凡。是罗马城的这个名字,就是来源于罗慕路斯,是整个罗马城的老祖宗、创世王。罗马狼喂的这两个小人,就是罗慕路斯和他的弟弟。

结果基督教把名为罗慕路斯的神殿,改成了教堂,坟头蹦迪了属于是。

再看大竞技场,一进门就是一个扎眼的十字架。

教会统治罗马城时期,拆了好多大竞技场的石料去修教堂,导致如此坚固的大竞技场残缺不堪,一边拆还要到处立十字架,属于夫目前の犯了有木有。

万神殿,古罗马建筑的巅峰,一个巨大的混凝土穹顶,中间无梁无柱。万神殿的正中央曾经有一个巨大的朱庇特(宙斯)神像,后来被基督教砸了,整个建筑也被基督教霍霍得厉害,里面也改成了各种礼拜堂、忏悔室、圣坛。

要不是基督教费拉不堪拆不动这个大穹顶,真有可能就被毁了拉去修教堂了。古罗马竞技场和大浴场的石料,就是又大又刚好能被拆动,惨遭毒手。

哈德良堡,古罗马著名皇帝哈德良就葬在这里,现在楼顶立了一个大十字架和天使雕像,这真是字面意义的“坟头蹦迪”了。

图拉真纪功柱,古罗马浮雕的代表性建筑,纪念古罗马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图拉真。结果最上边图拉真的雕像被砸了,换成了圣彼得的雕像。

黑暗的中世纪有一场漫长的“毁灭雕像运动”,因为古希腊古罗马的雕像多是神话中的人物和历史名人——比如宙斯、雅典娜、阿喀琉斯、古罗马皇帝等等……但是这些人的雕像要么是异教神祇,要么是镇压过基督教的政治强人(和他们的前辈),于是被通通砸毁,大量珍贵的艺术珍品和宝贵文物都毁于此时。

还有一个原因是,基督教的教义,就有不进行具体的偶像崇拜的说法。上帝有说:“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也不可做什么形象,仿佛上天、下地和地底下、水中的百物。”“唯恐你们败坏自己,雕刻偶像……自己便被勾引敬拜侍奉它。”——《圣经·旧约》

但是,这玩意又能看出基督教的双标来,同样是《圣经·旧约》里的原话:“要用金子锤出两个天使来,安在施恩座的两头”,“两个天使要高张翅膀,遮掩施恩座”——这又是搞雕像了,圣经里面都是各种自相矛盾的说法。

基督教总是标榜自己是“破坏圣像运动”的受害者,但是他们的“破坏雕像运动”持续时间之长、灭绝文化之狠、影响之深远,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都是找不到第二例的,罗马希腊遗产除了建筑,几乎相当于从历史上抹去了。

除了一些海底出土的陶罐画,古希腊绘画全部失传。古希腊最伟大的雕塑家波利克里托斯,他的所有作品全部毁于“破坏雕像运动”中,没有一件传世。但没有传世,为什么说他是“古希腊最伟大的雕塑家”呢?

因为他有很多雕塑美学著作传世,为雕塑艺术构建了坚实的基础。比如波利克里托斯认为头身比是7:1,现代理论精确了一些,是7.5:1,已经很接近了;波利克里托斯提出了美的对比原则——实和虚,重和轻,直和弯,所以雕塑应当把重心放在一只脚上,另一只脚虚站,然后手上拿着一个东西来进行平衡……

所以看到这些就很痛惜,基督教强盗打砸抢烧真是历史传统,从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古希腊古罗马雕像,很多都是基督教没那么凶残的时候从墓穴出土、从海底打捞,才能保存下来。

也正因为此,古希腊罗马的历史变得乱七八糟,一部分被基督教毁掉了,一部分是文艺复兴时期“假托”所做,给“伪史论”留下了巨大土壤。

伟大的文艺复兴巨匠拉斐尔,因为其超越时代的艺术素养,一直都是教皇前炙手可热的人物。拉斐尔担任的最后一个职务是“罗马古迹保护官”,但是在那个时代,这个职位往往是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古罗马建筑和艺术珍品被毁坏。

拉斐尔生命最后几年的信件中,几乎都在向朋友感慨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量古罗马遗珍被毁坏,公开写向教廷呼吁保护文物的文件也石沉大海。1520年,37岁的拉斐尔离开了人世。

一些现代学者认为,拉斐尔作为伟大的艺术家,本身就有超于常人的敏感与细腻,他离世前那些感慨无能为力与表达痛苦的信件,很像抑郁症患者的表征,拉斐尔最终英年早逝,很大概率于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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