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周期律

文化   2024-10-30 18:25   河北  
1998年,武汉两位下岗工人在街头相遇。

其中一位是当年运动中著名保派组织“百万雄师”的小头目,曾经主持过某区联络站。然而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在下岗大潮中失去工作,只能在街头做批发啤酒的生意。

另外一位是“保派”的死对头“造派”的头头,运动结束后坐了十年的牢,再就业只能打零工,同样在下岗潮中受到冲击,最后在家门口摆了一个街边摊,今天来批发啤酒。

命运的齿轮滚滚转动:曾经在运动中斗得头破血流、势不两立的两派,如今都成为了下岗工人。对双方境遇的共情使他们放下了仇恨,纷纷吐露了心声。

造派问:我在牢里落下一身病,老婆早改嫁了。老兄你们保派混得应当不错吧?

保派回答:“不错个屁!我们‘百万雄师’的许多老工人都下岗失业了,早知道如此,老子当年绝对不参加‘百万雄师’。现在看来,当年你们对了,你们拥护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对了。如果再搞嗡嗡嗡嗡嗡,老子一定跟着你们当造反派。”

以上内容并非我的杜撰,载于中国文化传播出版社出版的徐海亮著作《武汉“七二”实录》。同样,在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王绍光的著作《超凡领袖挫败》一书中,也记载了作者采访百万雄师工人,工人们明确表示再来一次运动他们会当“造反派”。

2007年7月6日,武汉保派、造派几大头目齐聚汉口亢龙太子酒店,正式和解运动中的恩恩怨怨,并决定共同创作回忆录,给后人留下一份宝贵的历史。此次宴请由造派买单。729日,保派在汉口三阳路湖锦酒楼回请造反派。此事在当时有不少媒体报道。

在运动中,武汉这座城市是当年斗争烈度最高的几座城市之一,其他恐怕也只有一个重庆可以相提并论——因为工业化程度高,但也并没有像东北、上海一样那么高,新旧势力拉扯力度大,又处在交通要冲。所以当年武汉的保、造两派绝对是不共戴天、水火不容。

但是什么最终让他们“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呢?很简单,是大下岗。正所谓“形势比人强”。

保派组织“百万雄师”成员讲话信息量很大,有两点最为重要:第一,保派组织是知道——或者至少相关头目、领导是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是违背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方略方针的、是扛着红旗反红旗的。而“造派”则是“拥护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不管运动中两派都如何生成“自己才是领袖方略真正执行人”,但最终保派头目还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下岗之后才说实话)——自己做的事其实是反对毛主席的。

伟大领袖毛主席耗尽生命中最后一点时光,发动天魔解体大法,就是要把屠龙术手把手地交给每一个人民手中。人民接得住,那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万万年;人民接不住,那就是“二茬苦、二茬罪”——这是很公平的事情。

当然,我们也必须要理解“保派”存在的社会基础,正如我在《毛泽东一生最大的敌人》《毛泽东的大民主思想》等一系列文章中,首先都要强调的一个前提的是:虽然伟大领袖认识到了新中国存在的官僚主义、特权主义、门阀主义的危机,但是当时的新中国政府依然是全世界最清廉、最高效、最人民立场的政府,没有之一。当时的新中国依然是百分之一百的“无产阶级专政”。

只不过毛主席比我们远看一百年:毛主席认为如果无产阶级不能继续革命,那么官僚主义、特权主义、门阀主义当前的“小苗头”,必将会发展为“大危机”,最终红色江山也会变色,“烈士们的鲜血也白流了”。

中国人讲“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英国人说“爵位不传三代”;到我们的第三代、第四代人身上,情形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啊?我不想哪一天,在中国的大地上再出现人剥削人的现象,再出现资本家、企业主、雇工、妓女和吸食鸦片烟;如果那样,许多烈士的血就白流了……——毛泽东,一九五九年十一月
虽然毛主席这么说,很多人发自内心地不相信。正如上文所说,横向比较当时世界各国的政府,纵向比较中国历史的各个政权,新中国政府绝对是金光灿灿独一份的。那时候很多老百姓都是经历过大清、北洋军阀、民国的,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人民政府啊?

这不是拍马屁,这是大实话。所以老百姓不能理解啊,好不容易过了十几年安稳日子,怎么又要“运动”啊?我们现在都安居乐业了,有些干部能开个高级小轿车,干部子女有专门的子弟小学,干部能吃特供、住三层小楼——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啊,毕竟人家操心的事情多,多劳多得嘛。

反过来看,在运动中特别积极的“造派”,也确实混进了不少“小人”或者“流氓无产者”。说实话,新中国砸烂了一个旧社会,把买办、资本家、旧官僚、旧军队都扫进了历史的垃圾桶,那时候的上升通道是非常非常通畅的,“努力奋斗”真的会有回报。有些真的是水平不行、人品不行的人,借以“运动”之名,行报复社会之实。

这一个历史侧面也必须被重视:造派中也确实混入了不少流氓无产者、野心家、投机分子;保派中不少也发自内心地认为——认为现在生活安逸得很,只要“生活不如意”才去造反。为了保卫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必须要反对造派“瞎胡闹”。

还是那句话“人民接得住,那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万万年;人民接不住,那就是“二茬苦、二茬罪”——这是很公平的事情”。事实证明了,人民接不住,必须要经过“二茬苦、二茬罪”的再教育,才能意识到老人家比我们早看了一百年。

就如同武汉“保派”中的下岗职工们,没有铁一般事实的敲打,他们就是成为了历史进程中拖后腿的那一部分。

这就是我在《革命尽头(上)》《革命尽头(下)》《历史周期律的下行周期》等一系列文章中所老生常谈的话题:第一,当代生产力巨大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消除了革命的基础,毕竟大家都有口饭吃,就没有搏命的动力了。

于是我们又在扭扭捏捏中回到了“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不过这个“奴隶”是相对的,相对于巨大的贫富差距和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如果看绝对值来说,大多数人过得都说得过去。

第二,成功的革命会消解革命的基础,这是革命“最伟大的悲哀”。
伟大的唯物史观告诉我们: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大家团结起来革命,靠的是一种社会意识的共识,而这种共识是建立在大多数人都活不下去的基础之上的。毛诗有云:“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这是一个因果关系:因为地主的重重压迫,所以农民才会个个同仇。

而成功的革命恰恰会消灭这样的社会存在,革命的成功让大多数人没有了冻饿之虞,而只有死亡的威胁——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才是革命最大的动力。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能有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已经完全知足了。

面对社会依然存在的不公平,可能会吐槽两句,表达下“牛马”的悲伤,但是离搏命造反、把统治阶级挂在路灯上,那还远着呢。

切格瓦拉那句名言:“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修学校和医院,会提高你们的工资。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这话其实只描述了一半现象,后面的故事就是有了学校和医院之后,他们还会继续跟革命者走吗?

姜文早年参演的知名“反思文革”题材电影《芙蓉镇》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芙蓉镇上所有人都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过日子,只有一个傻子天天喊“运动啦”“运动啦”。

有错吗?似乎并没有错,大家至少都安安稳稳过日子,喊“运动”的那个人反而有些不合时宜了。重要的是这不是一个价值判断,而是事实判断,这个事实就是那句话——成功的革命反而会消解革命基础。

所以只有像毛主席这样超越于时代、超越于历史、超越于社会存在的伟人,才会警醒我们:如果无产阶级丧失了革命性,如果修正主义当权,如果放弃了继续革命,那中国人民就会吃二茬苦、受二茬罪,革命先烈们的鲜血就白流了。

可惜的是,当时绝大多数人没有把毛主席的预言当回事,当年追随毛主席的人的形象最后被定格为了《芙蓉镇》中傻子。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像“百万雄师”一样被现实暴打“从头再来”之后,才能体会到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这就是革命周期律:越成功的革命越彻底地消灭“头茬苦、头茬罪”,于是自然而然丧失了“继续革命”的社会基础,甚至当时革命的动机都变得难以理解,进而产生一批精神资本家、精神官僚、精神人上人。于是,随着贫富差距的加剧和阶级分化的加固,终于成为了“二茬苦,二茬罪”,那么新的革命的社会意识又将重塑。

辩证法太伟大了:任何事物都会产生一种反对自己的异己的力量。就像资本家会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一样,资本主义会培养一大批为自己掘墓的无产阶级一样。革命的成功也会杀死自己——当然,这就是革命者的本原,革命的社会意识越小,就说明社会存在越公平、越繁荣。但是这种繁荣也同样孕育着杀死自己的异己力量,那就是“二茬苦、二茬罪”的酝酿与生长。

毛主席把辩证法学透了,基于此提出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也就是文化大革命的基本内涵——不是政治革命,不是经济革命,而是“文化”即意识形态层面的革命。这就是要超越社会存在,塑造更高级的社会意识,以此来保证红色江山永不变色,来保证下一代不再吃二茬苦、受二茬罪。

这是非常公平、非常唯物的“历史周期律”:无产阶级放弃了革命性,那么迎接他们的就是“二茬苦、二茬罪”。毛主席耗尽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发动“天魔解体大法”,就是想跳出这个历史周期律,把“屠龙术”交到每一个人民手中,保证红色江山永不变色。

所以我说这就是公平,还是上文中那句话:人民接得住,有了管理国家的能力、素质和革命性,那就是无产阶级专政万万年;人民接不住,那就是二茬苦、二茬罪。

天降伟人已经凭借一己之力拔高了历史进程,甚至一定程度超越了“社会存在”去建立了属于未来的“社会意识”,我们还要指望伟人再多做些什么吗?老人家自己也知道,一切都属于客观规律的一部分,他已经不能做更多了。

“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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