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收听——本小编编撰。播音老师“老虫”,为您播讲的“曹雪芹家事”。希望亲朋好友们喜欢
看她不时偷偷觑上一眼,心里越来越嘀咕了。她的手艺确是不错,这一顿饭可说大快朵颐,但一时口腹的享受,不必事后,便知得不偿失,窗下枕上,又不知因为辜负了她,而生多少愁闷不安。转念到此,不由得暗地里自怨自悔,实在不该特为点了长鱼,空费她的这一番工夫与情意。“啊!”胡掌柜突然发声,而且声音很大,大家都微微受惊了。“你这是做什么?”胡大娘埋怨着说,“大惊小怪的!”“上灯,咱们要上街看灯啊!”胡掌柜说,“我年底下还在想,到那一天在会仙楼定个座,要临窗的桌子,怎么就忘记了呢?”“那也太讲究了。”方观承笑道,“走着看不也很好?”“我倒有个主意。”阿莲说道,“灯,卢家巷是一定要经过的,就在咱们自己店里看好了。”“这话对!”胡掌柜一拍大腿,对他妻子说:“你的狮子头就在店里炖。明天晚上,咱们看灯吃狮子头。”胡掌柜对于妻子的打算,真是洞若观火。起初,他抱着听其自然的想法,此刻受了气氛的感染,心又热了,于是兴致勒勃地策划,如何将店里打扫干净,如何邀一些至亲好友一起来看灯。正讲得热闹时,却为阿莲打断了,“爹,”她问,“请人家来看灯,请不请人家吃晚饭?”“你别打岔。”“当然要请。不请人家吃晚饭,人家哪里都可以看灯,何必要你请?”“请人来做一桌菜。”胡掌柜突然向妻子说道,“二伯伯、二伯娘,一定要请的吧?”胡大娘定晴看着丈夫,然后眨了几下眼才回答:“那当然。把大姑老太也请来。”夫妇俩开始重新斟酌名单,原定要请的一些朋友取消了,替代的人,从称乎中听得出来,不是长亲,就是至戚。方观承心里在想:这是什么意思?偶尔抬头,发觉阿莲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这一下,恍然大悟,他们夫妇是邀长亲至戚,来看看他们未来的“女婿”。至少,也是一种相亲。意识到此,几乎头上冒汗,心里在说:快到了推车撞壁的地步,必得设法另找出路不可。不过,他表面上却还沉着,至少还有半天的工夫,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到得饭罢,胡掌柜说要出门,方观承立即想到,如果他去看 “二伯伯、二伯娘、大姑老太” 等等,说明请他们明天晚上来吃饭的原因,那一来事成不解的僵局,可就糟不可言了!这一急非同小可,但情急智生,立即定了两个步骤:第一个是留住他,不让他出门;如果留不住他,就用第二个步骤绊住他,找个什么理由,跟他一起出去,不容他脱身。于是他说:“胡掌柜,今天风大,你的酒又喝多了,不宜吹风。明天不是要请客吗?不如去歇个午觉,养养精神。”缓兵之计总算见效了,脱困之计却还得思索。因此,胡大娘母女在为他赶工制新棉袍时,他取了本书坐在门口去看,——只要是他看书时,胡家三口人就会相戒:“别去打扰!”此刻,他是借此图个清静,好想心事。想一会心事,看一会书,书是《史记》,看到《陈丞相世家》,高祖在平城“为匈奴所围”,七日不得食,高帝用陈平奇计,使单于阏氏,围得以开”这一段,置书而起,心中默语:“我何不及陈平?”,“我出去走走!”他对胡大娘说。话不完整,意思却明白,穿上新棉袍,才能挡得住风寒,方观承答说:“我不走远,冷了就回来。”胡大娘还待再说,阿莲便拦住了她:“人家再冷的天都撑过来了,”她说,“何在乎这一刻?纽襟钉得不结实,会掉!”“这话也是。”胡大娘望着他,如慈母般叮咛,“别走远了!早点回来。阿莲还留着半碗‘马鞍桥’,回头替你煮面。”阿莲嫌她母亲把她待方观承特厚的意思揭明了,所以提高了嗓子喊一声;“娘!”表示抗议。方观承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一个什么主意,一面出门一面想,沿着门前的那条小河,也不知走了多少遍,等他想停当,暮霭已起,是回去的时候了。转身走不几步,拾眼望去,看到胡家门口有个人刚转了过去,只能见到背影,但甩了起来的辫梢与紫花布的棉袄,已告诉他那是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