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收听——本小编编撰。播音老师“老虫”,为您播讲的“曹雪芹家事”。希望亲朋好友们喜欢
“这样说是二十六岁。”曹雪芹有句话没有说,也不用说,他知道方观承至今还是单身。这言外之意,似乎有些唐突,但方观承却不以为许,叹口气念了两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只怕现在也是惘然。”曹雪芹替他斟满了酒,鼓励他说:“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方观承喝了口酒说:“你爱听,我就跟你谈谈。当时————”当时的方观承,死心塌地地帮着胡掌柜做生意。一早出门,回来天还未黑,吃晚饭之前,他总是看看书。阿莲照例替他倒一杯茶,有时胡掌柜有事,还要出门,晚饭开得迟,阿阿莲就会弄些炒米糕之类的点心,让他点饥,经常也还有葵瓜子消闲。方观承也不在意,不道有一天无意之间抬头一望,阿莲正掀开门帘,悄悄在探望,四目相接,阿莲像受了惊似的,很快地放下门帘,躲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到开饭时说是头疼不想吃,始终不曾露面。于是,总有三五天的工夫,她对方观承一直保持着矜持的神态,淡淡地不大说话,但照料却一如平常。方观承体会到她的心情,亦就装作没事人似的,免得她内心不安。又一天,方观承一面看书,一面伸手去拈葵瓜子,不觉人手温软,急忙缩手一看,只见阿莲涨红了脸,正转身要走。“对不起!”方观承觉得需要道歉,更需要解释,“我不是故意”,“没有人说你故意,你又何必先表白。我看,你眼睛里除了书,再没有别的。”这临去秋波一转,加上她那两句话,大有幽怨之意,方观承不免歉意,而且大生警惕,一过了年就走吧!于是到了除夕吃年夜饭时,方观承举杯相敬:“承两老照应,感激不尽。一过了年初五,我想告辞了,今天借花献佛,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总而言之,这二十天的日子,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看了灯再走。”胡掌柜很快地回答,同时看了妻女一眼,“宝应的花灯是有名的。”方观承自是一诺无辞,但也少不得说两向客气话:“打搅得太久了,心里老大过意不去,尤其是五更天听见胡大娘起来煮粥,这么冷的天,我心里实在不安。这确是方观承耿耿于怀的一件事。煮了粥虽不是他一个人吃,但如果没有他,胡大娘就会自由得多,如果懒得起身,只在床上说一句:“你上茶馆吧!”但,自方观承一来,胡大娘觉得请人家来帮忙,数九寒天一大早就得出门,连碗暖腹的热粥都不得到口,未免说不过去,所以常是鸡鸣即起,一面咳嗽连连,一面生火煮粥。方观承亦曾劝过几次,而胡大娘总觉得待客之道,应当如此,所以坚持如故。但从除夕说过这话以后,第二天也就是雍正二年的大年初一起,情形就改变了。方观承起身到厨房舀水洗脸时,所遇见的第一个人不是胡大娘而是阿莲。这时阿莲已替他舀来一盆洗脸水,簇红的一条手巾,搭在朱红木盆上,另外是一盅盐汤,供他漱口。接者,又端来一碗桂圆红枣莲子汤,还说一句:“回头再吃年糕汤。”第二天呢?还是这样,方观承知道了,这是阿莲替代了母亲,当然是因为他除夕说了那几句表示不安的话之故。然而,方观承却是更不安了,觉得欠了人家极大的情,而不知何以为报。同时孤男寡女,清晨相对,找不出什么话题可谈,亦是件很尴尬的事。方观承诧异的回答:“没有啊!您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看你这两天,常是一个人望着天想心事。到底有什么为难事。”胡掌柜用极亲切的声音说:“方先生,你千万不必见外,跟自己一家人一样了,有什么话尽管说。”方观承越发因惑,竟像是认定了他必有心事似的。他心里在想,若说有心事,便是为阿莲而不安。然而这又是不能说、也不必说的话,所以兀自摇着头说:“没有,没有!没有心事。”“真的没有。”方观承又说:“承胡掌柜的好意,答应送我一点盘缠,我还有什么心事?”本含着笑意的胡掌柜,脸上顿时有怅然若失的神色,但旋即恢复了很勉强的笑容。“没有心事最好。我只当先生爷年纪轻、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呢。”什么事“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方观承心里在想,回南走北,经历过各种困境,也看过各种难看的脸色,自己都能付之泰然,脸皮不能算厚,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谈的话。他实在不明白胡掌柜的意思。因为心里有事,也因为这么多天饱食终日,毫不劳累,晚上睡得不甚融适。家家小户,薄薄一层竹子为骨的泥壁,稍有响动,泥壁的另一面,消晰可闻。有一天方观承无意间听到了胡掌柜夫妇的谈话——“没有。”胡掌柜说:“还没有娶亲,如果有太太,怎么会住在和尚庙里?”“不对,不对!”胡掌柜打断了妻子的话,“我说这话,差不多就是叫明了。他一个读书人,不应该不懂,懂了装不懂,什么意思,你莫非还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照我看,他用不着装不懂,一定是你话没有说清楚!”“还要怎么样清楚?难道一定要当面锣,说一声:方二爷,我把我女儿嫁给你,一切都不用你费心。”一开始,方观承就已想到是这件事,但还不敢相信,直到听见胡掌柜说得这么清楚,不信也不可能了。他们两老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方观承不由得在心里揪了个结。原来,这还不是胡掌柜夫妇想要他做女婿,而是阿莲情有所钟。“人家虽然落魄,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你倒想,像我们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人家?”胡掌柜又说:“照我的意思,原是不肯开口的,你一定要我去说,到底还是碰了个钉子。还好是个软钉子。再不死心,就要碰硬钉子了。”“你当然不怕,脸皮像城墙那么厚,不过你要替阿莲想想,这个钉子碰回来,她怎么还能见人?”胡大娘不作声了。显然地,她同意了丈夫的见解。不过,她终于还是说了句:“慢慢来想法子。”看起来,她还没有死心。方观承暗生警惕,眼前遭遇了一个绝大难题,倘或处置不善,惹出什么风波来,变成恩将仇报了。这一夜通前彻后地想下来,觉得比较妥当的办法,还是静以观变为妙,最要紧的一点是,决不能伤了阿莲的自尊心。到得天明起身,一如平时,到厨房里舀水洗脸,但对阿莲却忍不住在照常招呼以外,偷偷觑她一眼,不道视线碰个正着,彼此都很快地避了开去。方观承深为失悔,何必看这一眼?倘如阿莲误认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