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炒锅行业很是兴旺,炒锅行业出产的产品也数不胜数,单是花生、瓜子,就有许许多多的名目:
什么“喜庆果仁”、“香酥果仁”;什么“五香瓜子”、“怪味瓜子”、“炒葵花子”、“炒西瓜子”、“炒南瓜子”,再加上“炒松子”、“炒榛子”等。
分别在德胜门内、今天的三海地区、果子市、朝阳门门脸儿外头和天桥。在那四个地方,有很多坐商,他们大多数有些资金,甚至是专营炒锅业产品的资本家。坐商在集中销售地等生产者把产品卖给他们,或是请他们去看产品的成色,然后成交。他们买到了炒锅食品又分为两种做买卖的形式,一种是就地出售,一种是转手批发给小贩。炒锅业四大产品集中销售地,都聚集着许多经营炒锅食品的小贩。那时候,有许多店铺资金雄厚,在经营其他商品的同时,也兼营一些炒锅食品。有些资金的小贩,买进炒锅业食品后,就利用自己店铺的门脸,或是在门前摆个小摊出售,换取一家人的嚼谷。等而下之的是根本没有资金的小贩,他们既无店铺、字号及坐商那样大宗进货的能力,也无法摆设个摊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只能现趸现卖,赚取蝇头小利,有的甚至靠赊销经营。那些小贩挑着挑子,或是背个褡裢,里边装上些个大花生、五香瓜子、酥皮铁蚕豆,行无定址,沿街叫卖。卖炒锅业食品的不容易,干炒锅业这行就更苦了,远的不说,北京城和平解放前头十几年干炒锅行业的人真不少。他们干活卖力气,无非是为了给自己和全家老小挣口饭吃,炒锅业里的活儿有技术,又消耗体力,累的程度不亚于车站上的装卸工。而且,瓜子、花生、蚕豆、榛子、松子这些个土产品,无一不是裹着土粘着灰,麻袋出麻袋进,再加上拉风箱点火,哪个作坊里一天到晚都是暴土攘场的,一动手上锅台,很快就成了“土猴”。无论是三夏三伏,还是腊月寒冬,全得在当院里干活,挣口饭吃实在是很不容易。老北京吃炒锅这碗饭的很多,竞争也激烈,出产的东西又是进嘴的,要求干净且自不必说,要想做出东西有人买,在这行业之中站住脚,就非得有拿手活儿不行。逼得这一行人个个得想主意,创出点绝招儿来。因此,老北京的炒锅业出现了不少名人,有名的“瓜子韩”、叫得响的“炒锅李”等,是炒锅业的“状元”。他们的产品都有自己独此一家的特点,货出手,坐商、小贩抢着要,买主买得凶,成了抢手货。久而久之,他们在炒锅业之中便成了无人能够替代的角色,甚至是一个品种的独创之人。老北京的炒锅食品有不少讲究,归结起来有五点最为至关重要:色、香、味、酥、脆。色,讲的是颜色,颜色必须漂亮,货卖一张皮,买主搭眼一瞧,心里痛快,瞧着喜兴,吃过的还想再买点,没吃过的就非要买上点儿品尝品尝不可了。不然甭管你的东西多好吃,让人一看泥抹糊嘴儿的,多想买点吃,也就没了兴致,倒了胃口。香,是进了嘴以后的事,甭管什么东西,放在嘴里一嚼,干饽饽辣饼子似的,让人难受,上一回当,下回就连想都不想了。炒锅食品讲究的是适口,香味醇厚,老在嘴里头转悠,跟吃槟榔似的。味,说的是特点,一种吃食,甭管加的是什么佐料,也绝不能丢了主体香,不能没有了原来东西的味儿。要不然,把花生炒出西葫芦味儿来,买主非拨拉脑袋不成。重要的是还得有特点,同是炒瓜子,你炒出来的另一个味,让人吃了还想着下回。几种瓜子往那一放,各有特点,别人也就没法把你挤塌了锅台。土特食品一经炒锅,就绝不是胶皮糖能比得了,讲究的是个酥、脆。皮了的东西,骗一回人有可能,下次就是说出大天去也没人问了。像老北京炒锅业里的瓜子大王“瓜子韩”, “炒锅李”李吉安,他们的产品都是在这五点上戳得住的。解放以后头几年,果子市、德胜门、朝阳门外大街、天桥等几个干果市场仍然存在,到了1954年,市场的规模开始慢慢缩小。统购统销之后,国家的政策有所改变,制作炒锅土产食品的原料越来越少,渐渐没有了,干果市场上的炒锅土产食品也就越来越少。以后出现了政策上的一刀切,北京城里的炒锅业也就没了存身之地,很快消失了。公私合营之前,北京的炒锅业曾经走了一次小商贩集体化的路,搞合作商店,前店后厂,尚有小批量的生产。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一些老北京炒锅业的老人儿,身怀绝技,心里头又憋得慌了,三三五五碰到一块儿,商量来商量去又干了起来,产品一投入市场,大受欢迎,上庙会、进商店总是供不应求。许多老师傅又走出家门,重操旧艺,年轻人开始学徒,断档多年的产品又重新出山了。北京的老炒锅业焕发出了青春!(文/安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