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富国、李小鹏、耿彦波的太原之缘

            烧锅炉的副部长夫人

    1990年3月，《人民日报》刊登了一篇题为《副部长夫人烧锅炉》的文章：时任能源部副部长胡富国的妻子常根秀，在煤炭部家属职工宿舍区烧锅炉。

    按这样的级别，给家属安排个干部身份，做点轻松的工作，不是理所应当么？

     当时国务院主要领导李总理（后来他的儿子也主政山西，为太原争取了一位好市长）看到新闻报道后也很意外，立即打电话给胡富国：“老胡啊，我今天看了报纸才知道你的夫人还在烧锅炉。”

     胡富国却在电话里说：“谢谢领导关心，我是个农民的孩子，党已经对我够好的了，不能所有的官都让我一家人当了。”

   当时，有人曾质疑这篇文章是不是记者写的吹捧文，作者朱幼棣专门出来澄清此事。

   朱幼棣与胡富国相差十多岁，都曾在大同矿务局当过一段时间技术员，彼此算是老朋友。后来，朱幼棣考入山东大学被分配到新华社当记者，胡富国也因工作变动，两人的走动才少了些。

   1990年，胡富国就任能源部副部长时，朱幼棣接到任务前去采访，闲暇时顺口问了一句：“常姨现在做什么工作？”

   胡富国笑着摆了摆手：“说出来丢人，烧锅炉的。”

    朱幼棣吃了一惊，他一直喊胡富国的妻子常根秀“常姨”，知道她曾在太原煤管局招待所当服务员，平时工作很辛苦，现在当了部长夫人，肯定可以换一份轻松点工作，没想到却换成了更辛苦的锅炉工……

    出于记者的职业敏感，朱幼棣立刻提出，希望采访“常姨”，却被胡富国婉拒。

   “不能写，写出来丢人现眼，会笑我没本事。”（一句朴实的话，一份赤诚的初心。现在不要说部长、就是乡长、村长的老婆，哪怕是和他们沾一点点边儿的女人也不会去烧锅炉）

   采访的事情虽然“黄”了，可朱幼棣心里还是有些存疑，于是趁着胡富国某次外出考察，悄悄给常根秀打了个电话：“常姨，您在哪里？”   

  “锅炉房？好，好，我现在去看看您。”

    朱幼棣二话不说，赶到煤炭部家属区后，果然看见常根秀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站在锅炉房门口等他。

    朱幼棣这才知道，从1982年胡富国调任煤炭部任副部长那天开始，常根秀就到了家属楼烧锅炉，直到采访那天，常根秀已烧了8年锅炉。

   这锅炉房也就六七平方米，摆了3个大锅炉后，余下的空间刚容人转个身。因为烧的是煤气，所以小房间里一氧化碳的浓度非常高，常根秀只得每天站在门口。夏天极热，冬天站在门口吹寒风，滋味也不好受。更不容易的是，为了这份工作，给孩子做午饭晚饭成了大问题。因为每天洗澡人多的高峰时段有两个，一个是中午一两点,一个是晚上六七点，所以，做中饭和晚饭的时段，就要待在锅炉房,把热水烧得足足的。常根秀有时能在上班前把饭给4个孩子做出来放在锅里，有时来不及做，几个孩子就胡乱吃点干粮凑合一顿。

   聊了一会儿，朱幼棣提出想要拍照，常根秀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身上的衣服脏，你等我换一件。”

    这件事给朱幼棣带来了很深的感触，他回去连夜就写出那篇刊登在《人民日报》上的采访稿。

1992年，常根秀因长年累月超负荷工作，不得不住院治疗，总算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烧锅炉工作。

   当常根秀进手术室时，胡富国拉着妻子的手泣不成声：“4个孩子，我没操过心，都是你一手拉扯大的。我让你做了7年又脏又累的招待所服务员，到了北京烧锅炉，挨冻受热又10年。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啊……”

   正如胡富国所说，因为家里的事情由常根秀操持，他才得以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成为山西人念念不忘的“干真事的人”。

在他曾经工作过的大同矿务局，曾流传着两个与食堂和澡堂有关的故事：

   胡富国在大同当矿长时，常把铺盖搬到矿井口。常根秀心疼丈夫在食堂吃不好,常常提着篮子给胡富国送饭。一天，她来送饭，不见胡富国人影，一问才知道，他去了食堂。胡富国正在饭堂排队打饭。原来有工人向他告状，说食堂的服务员不给工人打肉菜，只给矿上的干部吃。那时是上世纪70年代，肉的供应比较少。胡富国听了，立即端了饭盆奔食堂。他穿着黑棉袄，腰上扎着一根绳子，脸上胡子拉碴的，往打饭的工人队伍里一站，跟普通矿工没啥区别。（胡富国在中央党校也是如此穿着，党校的同学，时任人民日报总编辑的范敬宜，听了胡富国历数妻子做的棉袄有几大好处后，不禁啧啧称奇，还写了文章《省委书记的黑棉袄》，刊登在《人民日报》上。）

果然，轮到他时，胡富国告诉服务员自己想要一份红烧肉，对方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不卖。”

胡富国顿时气炸了，让人找来食堂负责人，气愤地说：“矿工们干的是最危险，最劳累的活，凭啥就不给吃肉菜？”

负责人吓坏了，表示下不为例，不仅让工人们从此优先打肉菜，事后还开除了那位服务员。

过了一段时间，胡富国得知此事，于心不忍的他说：“娃年纪还小，不能因为一次犯错就失去工作。”将这位服务员又安排到其他地方上班。

    还有一件“澡堂冷水风波”的故事，也体现了胡富国处处心系工人。

胡富国曾多次开会强调，我们必须做好后勤工作，保证矿工从井下上来能吃上热饭，能洗上热水澡，但有人并没听进去。

一次冬日夜里，胡富国去澡堂检查，却发现淋浴都是冷水，打电话将后勤科长从被窝里揪出，让他立即赶到澡堂。

看到一头雾水的后勤科长，胡富国也不客气，让他脱衣冲澡。

科长只能遵令执行，笼头打开后，冷水兜头而下，激得这位科长浑身打颤。

胡富国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严厉地对他说：“你现在记住冬天冲冷水澡是什么滋味了？”

从那之后，矿上工人每次收工都能洗上舒适的热水澡，那位科长也经常过来检查，生怕再被胡富国叫来冲“冷水澡”。

1982年，胡富国调任北京担任煤炭部副部长。

胡富国当上副部长后，常根秀十分高兴，她心里想自己这回总该被安排一份正式工作了吧。

   早在胡富国担任山西煤管局副书记时，常根秀跟随来到省城太原，有人主动提出可以给常根秀安排个正式工作，但被胡富国拒绝了：“咱们不能搞封建社会的那一套。”

常根秀也很理解胡富国，自己托人去煤管局的招待所找来一个临时工的工作，负责招待所几十间客房的清理工作。

胡富国成了中央的副部长，按理说常根秀的工作问题很好解决，但他却对妻子说：“你就在煤炭部的家属宿舍区工作吧！”

于是，常根秀就乖乖去机关澡堂当起了锅炉工，这一干，就是10年。

期间有不少人试图劝说胡富国，要帮常根秀调整下工作，统统被他拒绝。

1992年，常根秀因病住院后，所幸手术很成功，身体逐渐恢复，并跟随胡富国工作调动，再次返回了山西。

也是在妻子住院治疗的这一年7月，胡富国正式调任山西，先后担任省委副书记、代理省长。

1993年春，他以全票当选山西省省长，同年7月，他被任命为山西省省委书记。

阔别十年回到家乡后，胡富国写了诗人元好问的一句诗，挂墙自勉：官员避事平生耻。

    他曾经这样评价自己：自己没能力就让贤嘛，为什么非要占个省委书记的指标呢？为什么要耽误山西人民走向富裕的进程呢？

“太旧路”是山西的东大门，连通临省河北，全长140公里，途中需要跨越黄土高原和太行山脉这两个地形复杂的地带，施工极为困难。但这也是山西打开东大门，拉近山西与北京的距离，与京石、京津塘高速公路紧密接轨的一条“致富路”。

不过，谁都知道修路很重要，可谁都觉得山西那时财政紧张，恐怕没有财力完成。有人因此提出应该从长计议，修路的事情能缓则缓。

胡富国坚决不同意：“项目绝对不能停，就算是把省委大楼卖了，这条路也必须要修。

“太旧高速公路”开工后，苦盼通路的沿线老百姓自发前来支援工地。有人埋头干了几个月，工钱一分不拿；有的牵着自家牛羊、粮食直接送到了工地上，场面十分感人。

“走，工地上看看”成了胡富国那时的口头禅，只要有空就上工地视察，前后去了36次。

除了保证工地工人的基本生活供应，也为了让他们在艰苦的工作之余能稍作娱乐，胡富国还专门把山西老乡，著名歌唱家郭兰英请到了工地为大家演唱《我的祖国》。

等郭兰英唱罢，现场上万名工人齐声高喊：胡书记！来一个！

胡富国腼腆地笑了笑：“我不会唱歌。”

可台下的工人不依不饶，掌声一再响起，胡富国也很高兴，直接在现场承诺：“唱歌，我的确不会，但是太旧高速修成后，我给你们唱戏！”

在胡富国的推动下，五万人的施工队伍没日没夜奋战在一线。

1996年6月，太旧高速公路正式通车。这条国家批准建设工期5年，投资概算30.14亿的高速公路，最后仅用了2年零9个月的时间，实际投资为28.65亿。根据估算，这条路每年可让晋煤运量增加2000到3000万吨，创造约50亿的经济效益。

这条由无数人的汗水浇筑而成的高速公路创下了当时三项全国之最：工期最短，三年不到；造价最低，始终控制在概算内；质量最优，获全国建筑行业质量最高奖——鲁班奖。

太旧高速公路建成不仅成为山西第一条高速，也是全国第一条修在山区的高速公路。

修建太旧高速公路期间，共有8位工人牺牲。胡富国无法忘记这些工人，他下令修建一座太旧烈士纪念碑，此后每年他都会去为烈士们敬献鲜花。

工程完工后的劳动模范表彰大会上，时任省委书记的胡富国直接披挂上台，唱了一出山西上党梆子，台下的数万名工人和群众都是一边听，一边落泪。

引黄工程质量不行，我投河而死！”太旧路修好后，胡富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又开始投入到了引黄河水入晋的工程中。

上世纪90年代初，中央打算在江苏建设大型燃煤发电厂，确保长三角地区用电需求。

胡富国听说后，几次三番跑到中央要求将发电厂改设在山西，他提出，与其把山西的煤运到江苏去发电，不如就在山西就地发电，这样可以节约很多的成本。

为此，国家计委派一位处长到山西考察，胡富国不仅亲自迎接，还曾在考察过程中帮这位处长拎过包。

有人觉得堂堂省委书记帮一名处长拎包太掉价了，可胡富国听说后不以为然：“人穷还端着架子，想着天上掉馅饼，那不是要饿死吗？”

经过几轮考察和论证后，原计划在江苏建立的大型电厂终于落地山西阳城。

这个项目不仅缓解了晋煤外运的难题，还成了山西可持续发展的典范，让山西在由“输煤”到“输电”的道路上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与此同时，胡富国还关心着太原火车站和太原机场的改扩建项目，尤其是太原飞机场扩建时，有人算过胡富国总共来了28次，平均半个月就来看一次。

不过，待人亲切的胡富国也有雷霆震怒的一面。

九十年代开始后，山西各地因为能源经济渐渐富裕了起来，但社会治安状况却逐渐恶化，特别是几起涉枪恶性案件，给社会造成极坏影响。

1996年12月1日，山西开展第二阶段的“打团扫恶”的专项行动，胡富国在打团扫恶斗争再动员大会上，全程脱稿讲了一段话：“像这一伙（人），你不拿起我们硬硬的拳头，用这个拳头把他干掉，老百姓能平安吗同志们！老百姓能好活吗！”

他指示政法机构：“同志们辛苦点、劳累点，和老百姓的感情再深点，党给你这个权利，你把这个武器抓得硬一点，打坏人的时候狠一点，给他痛一点地打，老百姓忘记不了你。”

同时他还对那些犯罪分子隔空喊话：“我今天这段话，有的罪犯可能听见了，也可能罪犯没听见，他们的家属听见了，告诉他们，谁再敢顶风作案，都要依法重处，要重处！”

随后，胡富国把涉案未抓捕的2538名案犯作为经济指标压给各级政府部门，要他们“按期交账”，完不成直接换人。各级政法机关更是压力巨大，只能抖擞精神，认真对待。

因为胡富国的重视，山西这场轰轰烈烈的专项行动取得圆满成功，累计有1600余名犯罪分子主动投案自首，人民群众检举揭发犯罪线索2万余条，直接扭送犯罪分子500余人，仅开展“扫黑打恶”行动第一阶段内，2538名在册逃犯就有超过70%落网

自古忠孝难两全，胡富国“富”了山西人民，却“负”了家人不少。

在这期间，胡富国的大妹妹和妹夫因为车祸离开了人世，而常根秀为了不让他工作分心，并没立即告诉他。

五天后，胡富国终于知道这个噩耗，当场哭出声：“当年家里穷，妹妹为了供我读书，上完高小就辍学了，她嫁人之后我没有帮她，她却一直帮我。而临死我却不能见她一面……”

常根秀有一次坐大巴车走太旧路，她突然听到一个乘客说：“一走太旧路，我就想起了富国书记。”其他人纷纷应和，一时间大巴车里就热闹了起来。

一旁的常根秀却鼻子一酸掉了泪，她知道，老百姓心里始终有一杆秤，而他的丈夫就是这杆秤的“定心砣”。

      常回家看看

胡富国在山西的这些政绩，极大造福了山西的老百姓，让很多当地人感慨地说：“思想跟着党走，致富跟着胡富国，肯定没错。”

这一切，中央也自然看在眼中。

1999年，胡富国被宣布调任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任副组长。

消息传出后，山西人民十分难过，他们早把胡富国当成经济发展路上的“主心骨”，舍不得他离开。

离任前一天，胡富国再次去了太旧烈士纪念碑献花篮。

现场，他由衷地说：“我也是一个铁汉子啊，但太旧路让我好几次掉泪。今天这样宏伟的建设场面证明了山西人民是有志气的，我们有能力把山西的经济搞上去。人民伟大啊！”

第二天，太原火车站挤满了从山西各地赶来的群众，人们挥泪送别心中的“好官”胡富国，有人当场嚎啕大哭，恳请胡富国留下。

胡富国十分感动，他被人扶上一辆吉普车，用扩音喇叭喊道：

“同志们，我工作这么多年，父老乡亲对我的关心，对我的支持，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遗憾的是，我为老百姓办的事情还不够多，山西还没有脱离困难走出困难，还存在着不少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我个人负责，我要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将功补过。”

“同志们啊，我最后死还要回到山西……”

   胡富国秘书的日记详细记录了胡书记离开山西前的行程。1999年6月7日，胡富国离任省委书记的前一天，他来到太旧烈士纪念碑,再一次献花篮。8位烈士的家属也赶来了；他们拉住胡富国的手，流着泪说：“胡书记，你要调走﹖你不要走 ”中午，胡富国和烈士家属一起吃饭，他事前已让女儿从银行里取出5000元，饭桌上给8位烈士的家属每人封了红包。他每年都拿出自己的工资,让妻子出面给8位烈士的家属送慰问金。“去了北京,就不能年年见面了。”他说,“你们要把孩子好好养大，让烈士的在天之灵有个安慰。”

   胡富国虽离开了山西，但那年春节，太原街头却多了许多这样的春联：

“胡富国清政扶贫困 三晋人奋发奔小康”

太旧公路煤车连绵不断，黄河水川流不息引入山西，阳城电厂的袅袅白烟，最终在人们心目中刻下难忘的回忆。

时光荏苒，胡富国退休后的一天，他携妻子常根秀到平遥坐三轮车旅游。

   胡富国怕人认出，特地戴了副墨镜。在城墙下，几个三轮车夫觉得此人面熟，问：“你是不是胡书记﹖”胡富国不得不摘掉墨镜，这时，周围的百姓全都围了过来，他们围着胡书记说个不停，把一条街堵得满满的，还有人兴奋地鼓掌,高喊：“胡书记，常回家看看 ”听说胡书记要上城墙，他们又不由分说，把三轮车抬上了城墙，要让胡书记和常根秀坐他们的车，在城墙上转一圈。收费口为胡富国敞开了大门，几百名群众跟着胡富国上了城墙，簇拥着他。

      “这官，做得不赖！”有缘总会相见

   胡富国是在1999年奉调离开山西赴京上任的，彼时，耿彦波还在灵石县任职县委副书记。

    一次，胡富国曾低调回到太原，在自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到处走走。

此时的太原比起他离开时已经是日新月异。耿彦波全程陪同。

二人漫步太原食品街，留下了这张珍贵的合影。

    省城太原的改变，离不开耿彦波。2013年1月，李小鹏任省长，刚刚来到山西。在耿彦波无法接任大同市委书记的情况下，经时任省长李小鹏，也是五人小组之一，提议任用耿彦波担任太原市市长。    原交通部书记李小鹏和拆迁市长耿彦波留任大同的职场往事。

  于是时任太原市市长廉毅敏转任山西省人民政府党组成员、省政府办公厅党组书记。三年后廉毅敏从省政府秘书长直升省委常委、统战部部长，后辗转山西省、河北任职省领导，目前担任浙江省政协主席。   

   李小鹏为太原争取了一位好市长。改写了太原城建。

    耿彦波最为大家所津津乐道的，就是出现在太原的大街小巷视察工地的身影，以及那双沾满尘土的旧皮鞋。

    穿什么鞋，走什么路，有什么心，做什么事，做什么事，留什么名。为政选择关乎成败，挨一时骂，还是挨百年骂？为了做事，还是为了做官？耿彦波自己已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