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50岁的妈妈相亲,她只想找一个“来电”的人

文化   2024-12-07 18:00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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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读者: 大梨

一大早,我便被手机持续的消息通知声震醒。不会是什么工作通知吧,我怀着半分忐忑、半分无奈的心情打开微信。在我的聊天界面,“夕阳红一线牵”的群聊早已有99+条未读通知,不少人还在艾特我,持续刷屏。群里的王大爷李大叔争先恐后,毛遂自荐,展示他们身超脱群内众人的优点,期待优先获得我妈的青睐。

此刻的我就像手握参考答案的考官,面对着一群积极努力的考生,不忍心告诉他们写错了答案。出题人是我妈,答案的唯一标准是“来电”,显然,根据妈妈边看边叹息的反应,这场考试叔叔大爷们遗憾落榜。

《老爸去相亲》剧照

50岁的人再次结婚,择偶的标准应该是什么?我在公园的老年人相亲角上曾看到过叔叔阿姨们的简介,在配偶要求中,子女状况、退休金状况往往占据显著地位,其次是身体健康或者人品品质。相较于年轻人谈恋爱的轰轰烈烈、说走就走,充满着荷尔蒙的爱情氛围,这个年纪的人大多已经体验过了婚姻的一地鸡毛。经历了半辈子的风浪,他们总会在许多事情上多加考虑,“小鲜肉”的风格千姿百态,“老鲜肉”却都大差不差。在我看来,些在人生的后半阶段找老伴的人就像在找搭子,两个人只是搭着伙走完人生的后半生,不会涉及过多的情感纠缠。

而跟着妈妈相亲的这段时间,我的观念却一步步受到打击。我的妈妈今年50岁,40岁和我的爸爸离婚,已经单身十年。像大多数善于隐忍和表演的中国家长那样,前半辈子她和爸爸假装和谐,实际早已经为各种鸡毛蒜皮精疲力竭。用他们经典的话来说,孩子永远是他们决策时的重要影响因素,“一切为了孩子”这个万能理由,让双方都仅仅为履行责任而麻木生活。

在我高考后,他们解脱似的去了民政局,给几十年的婚姻画上了句号。“孩子高考完就离婚”仿佛成了很多家庭的约定俗成。就像我前段时间看脱口秀,思文在舞台上讲述相关话题时说,“离婚,仿佛是庆祝高考的一种仪式”,戳中了大多数不幸福父母的心声。

《小夫妻》剧照

工作后,妈妈跟着我去了另一个城市,这些年来,我从未放弃过给她找下一段婚姻的想法。我的姥爷去世得很早,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姥姥就一个人孤零零生活,两个舅舅家有些过节,谁也不愿意多负担一个陌生的老头,从来也没人支持姥姥找一个老伴。逢年过节的时候儿女们带着小孩来看望,这是那个小土屋最热闹的时刻,但其他漫长的岁月里,都是姥姥一个人面对空荡与孤独生活。姥姥三年前去世了,因为一次跌倒,一天后舅舅们才发现姥姥摔在院子里,医生说,为时已晚。这些后来的事我都记得,所以我不想让妈妈成为第二个姥姥,而我以后也将有家庭孩子,也要忙起来自己的日子,到那个时候,我不敢确定,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密切关注妈妈的生活。

然而,妈妈对我找的相亲对象并不满意,用她的话来说,“看着他们不来电,没感觉”。在老年人相亲市场上,妈妈应该属于中等条件,有退休金,身体无大碍,容貌并不丑陋,并且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在我发出妈妈的基本情况时,很多叔叔大爷都积极响应,想和我妈见一面。其中我最看好的是李叔,我们小区的修理工。李叔来我们家修过几次管道,为人看上去淳朴踏实,身体有力,并且也像妈妈一样单身多年。从他和妈妈几次交流来看,李叔对妈妈挺有好感。妈妈平时也常规劝我,“找男朋友得有李叔这样的本领,家中大的小的都能修修。”看得出来,妈妈对李叔的能力颇为认可。

我有意撮合他们约会,修完管道也会出资让妈妈和李叔出门吃个饭,以表感谢。有一次妈妈广场舞缺少了舞伴,我第一时间给李叔发了消息,当天晚上俩人就开心跳了舞。我本以为妈妈和李叔将要水到渠成,成为后半生的伴侣,妈妈却突然开始拒绝李叔的一切邀请,甚至有时候李叔上门修东西,她都刻意躲在房间或借口出门。

“怎么了妈,你和李叔不是挺合得来吗?”

“你不懂,我对他根本不来电。”

妈妈用简短的回复终结了和李叔的这段缘分,我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就像我找男朋友一样,相处两天就定终身,确实有些草率,可能缘分没到吧。来电?感觉不太像妈妈这个年纪会说出来的择偶标准,年轻人的来电往往基于外形特征,难道妈妈想找一个长相帅气的叔叔?要是这样的话,李叔朴实的外貌确实有点不符合标准。

《老爸去相亲》剧照

后来我在网上或者线下收到叔叔们的回应时,总会可以筛选出一些外形比较占优势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或许妈妈内心其实像年轻人一样潮流。就像电影《我爱你》中,常为戒打扮的新潮,思想上跟随潮流,和年轻人合得来,在一众老年人里面也很突出。我替妈妈安排了时间,和这些帅气叔叔们会面,然而,事情并不如我预想的这样顺利,本以为妈妈会对这些叔叔“来电”,可最后的结果都是相处两天后,妈妈再无后续。问及原因,妈妈也只是说,没有一个让她来电的,和这些人都没有缘分。到这时候,我算是真切体会了那些催婚子女的父母们的着急无奈,明明条件都不错,各方面也挺好,怎么就不行呢?

公司有一个对接任务,需要我出差一段时间,不在家的日子里,妈妈的相亲暂告一段落。到这里其实我颇有怨言,在我的印象里,妈妈的择偶标准似乎太高了,“来电”这样一个模糊性的词语在中老年相亲市场上有些苛刻。若是和我一样的同龄人这样,或许我还会因人生还长有所理解,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慎重考虑总是好的。但对于妈妈来说,这样的选择标准似乎有些太矫情了,中年人更多的不是应该务实一些,搭着伙把日子过下去吗?

《我爱你》剧照

我当然知道,人的爱情不该因年龄有界限,我也不能过多干涉妈妈的选择。小时候妈妈带我去服装店买衣服,很多时候我都不喜欢,在别人店里扫一眼就出门,逛一天也很难买一件。妈妈会吐槽我,眼光真高,就没有你能看上的,挑挑拣拣这么多干什么,衣服不就是穿吗?!现在看来这是一种心理打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妈妈的话烙在我脑海里,是啊,我事多,故作姿态。从那以后,即使我在网上买了退,退了买,也没有再去线下店里试过一次。谈恋爱和买衣服的流程大差不差,不过主角切换了,妈妈成为了那个挑挑拣拣的人。我不想让妈妈受到和我童年一样的打击,即使我偶尔有怨言,也会快速把它从脑海中清零,并尝试着理解帮助妈妈寻找最喜欢的那一个,淋过雨的人,总想为其他人打一把伞。

过年回老家聚餐,二舅在饭桌上又提起了为妈妈找对象的事,并且特意找我打听了之前的相亲经验,一脸自信的对老妈说,“哥绝对给你找几个来电的,你们多待几天慢慢挑挑。”本想着妈妈会像之前直接答应我一样干脆,或者直接阐明自己的高要求,出乎我意料的是,妈妈不厌烦地发问,“对方人品怎么样”“他们的儿子女儿生活状态怎么样”“他们离婚是因为啥”,在这之前,妈妈几乎从未向我打探过这些问题。

《家族之苦》剧照

那天妈妈像打开了话匣子,把前段时间相亲经历痛痛快快地吐槽了一番,用她的话来说,平时跟我说这些怕打扰我的工作,让我有压力。这次既然有二舅帮忙,她也不用太客气了。之前相处的李叔,人看着挺好,做事也麻利,可待了几天就跟妈妈打探我的彩礼要多少;长得好看点的那些叔叔,有的家里儿子女儿根本不愿意再找一个,怕妈妈分家产;有的离婚后想再找个保姆,让妈妈伺候他们日常起居;有人还要求妈妈以后的钱都由他保管,理由是女人哪有拿钱的。“这些人表面看着挺不错,相处下来真是一团糟,一个都来电不了。”妈妈说完,长抒一口气,像是排清了好几个月的污浊。

听完妈妈的这番倾诉,我内心五味杂陈。原来,妈妈并非不了解中老年相亲市场的现实与复杂,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一份对情感的纯真追求,哪怕这份追求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切实际。我意识到,我之前对妈妈的埋怨是多么肤浅和不公平。妈妈经历了半生的风雨,她有权利也有能力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伴侣,无论年龄多大,都不应被贴上“务实”或“矫情”的标签。

我握住妈妈的手,轻声说:“妈,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跟我说,我是你的女儿,也是你的朋友。你的幸福,对我来说同样重要。”妈妈眼眶微红,拍了拍我的手背,笑道:“好孩子,妈妈知道你懂事。其实,妈妈也不是非要找个伴不可,只是有时候看着邻居们成双成对,心里难免有点落寞。但妈妈的底线是,宁缺毋滥,不能委屈了自己。”

《我的前半生》剧照

是啊,她是我的妈妈,是舅舅的妹妹,但她最持久的身份是——自己。在我为“什么是来电”产生疑惑与不满时,却没有意识到来电不是一个简单的外形定义,它包括对方的人品、性格、态度、价值观,其中还包括着对我的考虑。大多数时候,为家长找对象的子女们举着为你好的头衔,实际却都有些自私。记得《我的前半生》中,薛甄珠和崔宝剑互相瞧上眼了,老爷子顺理成章把心上人接到了家里去住。儿子发现了,立马原地爆炸。在他看来:爸,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她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图咱家的房子,票子。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这便是绝大多数年轻人的逻辑。最后的结局呢,薛甄珠被扫地出门,临时住进了酒店。崔宝剑被儿子气得住进了医院,病情恶化,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例子很多,年轻人总是习惯的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或许中年人的第二段爱情,也需要我们的撒手,像父母对我们的成长撒手那样。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衡量着幸福的标准。而真正的幸福,往往不是外人眼中的完美匹配,而是内心的满足与和谐。未来,无论妈妈是否选择再次步入婚姻,我都会全力支持她的决定。因为她的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同时,我也会把这份感悟传递给更多的人,让大家都明白,在亲情与爱情中,理解与尊重远比任何外在的条件都来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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