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邢海洋
超市的水果区，车厘子礼盒摆放在最显眼的入口位置，JJ级的五斤礼盒 ，198元，JJJ级别的268元。车厘子边上是四五斤一颗的榴莲礼盒，188元，再边上是丹东的红颜草莓，一斤装的49.8元。这让人有点惊㤉，智利来的车厘子，远行2万公里，果中贵族，居然还没有来自东南亚的水果贵，还没贵过本地的水果品种。
天寒地冻，一年中最冷的时日，也是一年中消费最旺盛的节日季，国产水果和海外水果竞争着一年最重要的水果档期，车厘子抢占到了C位。
车厘子自由，这种看似有点缥缈，全凭运气的水果自由，以今年节日季节的开市状况看来是笃定的了。幸福来的很突然，但也有充足的迹象可循，甚至可以大胆预测，车厘子的价格还会进一步走低，更自由。
今年从遥远的南美智力发来的第一批次车厘子船是12月10日前后到港的，泊靠在广东南沙的车厘子船运来了1.1万吨，船运车厘子运量之最。今年智利车厘子丰产，智利水果出口商协会下属智利车厘子委员会预计，2024/25产季智利车厘子出口量将比上一季大增50%，总出口量约62万吨。62万吨的车厘子，若平分到每一个中国人，相当于每人440克，将近一斤了，这是历年来冬季车厘子供应的新高，想必价格会越来越亲民。
航程21天的“车厘子快线”，也在加紧穿梭于太平洋两岸，每艘装载四五千吨车厘子，预计今年12月至明年1月之间，将有50艘“车厘子快线”从智利驶往中国。
早在海运车厘子在我国销售之前，空运车厘子已经上市了将近一个半月，自10月底空运车厘子上市，批发参考价从190元/公斤降至目前114元/公斤。去年同期，智利车厘子批发参考价在310元/公斤至141元/公斤之间浮动。降价幅度在20%到30%之间。空运车厘子每公斤的费用约为 60 元，除去这部分刚性成本，车厘子本身的价值下跌了近一半了。
船运车厘子虽然航程比较长，但温度能控制在冰点附近，封闭状态中隔绝氧气，阻断了水果的呼吸，使之进入休眠状态，车厘子的保鲜并不输于航空运输。船运车厘子上市后价格便会大跳水，结合过往年份车厘子批发价格变动，一年中车厘子10月份最贵，12月跳水，随后便是缓慢降价，一个月比一个月便宜，即便叠加春节需求旺盛因素，车厘子走势也是降价为主，这意味着今年的车厘子自由绝非虚言。
中国人冬日里的车厘子自由，全赖两万公里之外的智利，这真是贸易全球化的一个生动实例了。2017年，中国-智利自贸区升级谈判达成协议，双方97%以上的产品已经实现零关税，车厘子就是其中之一，此后智利车厘子对华出口量年均增长约三成。智利的车厘子种植面积更是从2000年的3241公顷快速增长到2022年的61559公顷，2023年达到了创纪录的67570公顷，20年增长了20倍。
来自中国春节季旺盛的需求开发了南美国家的反季节种植的潜能，智利果农改苹果园为樱桃园，专门为中国消费者量身定制了水果种植。冷链空运和航运也在跨太平洋、南半球到北半球的运输中摸索出更高效的方法，空运从混装运输专业化到车厘子航班，全程从100小时的缩减到30小时；海运则将原先的32天航程压缩到了23天，不仅更保鲜，海运车厘子的供应量也可以提高1.8倍。
如今水果出口成为了智利第二大出口大产品，车厘子又是水果中第一单品。约90%智利出口车厘子销往中国市场。中国是智利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并且，凭借着矿藏和反季节水果优势，智利对中国的出口，2023年达到了430亿美元，进口却仅为195亿美元。
中国的水果进口，车厘子也占到相当的比重，比如2022 年中国进口车厘子金额为 27.7 亿美元，占当年中国水果进口总额18%，2023 年进口额达到了26.5亿美元，占到鲜果进口额的15.7%。中国消费者吃到的樱桃，夏天主要国产，少部分由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国家、美国和加拿大补充，但进口量颇少。只是到了反季节的冬季全赖进口，智利凭借着身处南半球的优势赚到了中国90%的车厘子进口，同时，每年将近30亿美元的车厘子贸易，支撑起了这个南美国家一个巨大的产业。
一刻娇艳欲滴的车厘子，背后竟是高效的生产链和运输链的全球融合协作，在贸易全球化遭遇阻滞的时代，中国和南美的农产品贸易堪称典范。车厘子是反季节水果，体现的是南半球北半球合作的优势，生产者和消费者共赢。可若是竞争品种，便不是“大团圆”的图景了。比如牛肉，国内价格已经连续12个月下跌，一年跌去15%。高高在上的肉中贵族越来越平价，养牛业苦熬却等不到反转，这一切都是缘于进口，并且主要是来自南美的进口。
今年1-10月份我国的牛肉进口228.13万吨，这已经相当于同期国内产量的近四成，这直接促成了国内和国际牛肉市场的冰火两重天。国际涨国内跌，国内养牛户大批量破产，国外廉价牛肉大规模涌入。
可即便如此，国内的牛肉价格仍远高于海外。全球畜牧业的格局中，我们毫无比较优势可言，澳大利亚人烟稀少土地广阔，阿根廷的潘帕斯草原更是牛羊生长的天选之地。巴西雨水充沛牧草疯长，土地和饲料资源都使得那里的畜牧业有着全球顶尖的生产力。巴西可耕地面积约4亿公顷，被誉为“二十一世纪的世界粮仓”，其草场面积相当于耕地面积的3倍，2022年巴西牛存栏量达2.344亿头，比人口还多，肉牛是巴西畜牧业的支柱产业。
贸易摩擦日渐紧张，中国的机电产品出口到北美和欧洲等发达国家和地区面临着越来越高的贸易壁垒，南美成为中国工业品出口依仗的地区。作为贸易互惠的条件，那里的农副产品大量进入中国也是大势所趋。国内养殖业不得不面临着越来越严酷的竞争环境。
和牛肉比起来，车厘子真是天选的优势互补的贸易品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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