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诡异的南宋官员食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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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29 15:23
浙江
据南宋志怪《鬼董》记载，宋宁宗嘉定十一年（1218年）冬天，南宋官场上爆出了一起“知钦州林千之食人事”，天下轰传。钦州在广西，“知钦州”全称“知钦州军州事”，是一州的最高长官，也就是俗称的知州。钦州知州林千之得了“末疾”——因风淫而导致的四肢疾病，从而导致行动不良。有个道人教了他一个极端邪恶的偏方：“童男女肉，强人筋骨！”林千之听信了这鬼话，出了重金，派手下兵卒捕捉钦州境内十二三岁的男女幼童，“腊而食之”，还起了名字，男童叫“地鸡”，女童叫“地鸭”。他家中的小婢妾也被吃了不少。当地人经过这一番孩童丢失连环案，稍稍听到了一些风声，都把门关得紧紧的，不放家里小孩出来。这些兵卒捕不到人，就跑去了隔壁的横州，躲在草莽中，掳掠过往的人，被横州人民叫做“红衣人”，认为这些人是强盗，告到横州衙门。衙门抓到这些兵卒后，审训问出实情，于是广南西路监司转运使（其一大职责为提点刑狱）向朝廷奏报了此事。但这件案子却“狱久不决”，一直定不了案。朝廷又派大理评事孙泾到广西全州重新立案审讯，又拖了一年多，林千之竟然被从轻发落，仅仅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削落官籍，发配海南吉阳牢城——开除一切公职，终结政治生命，降为平民，送到海南坐牢。很快就有言官上书说孙径渎职，于是孙泾也被罢官了。是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异闻，算是史上比较有名的一起食人魔事件。《鬼董》虽然是一部志怪小说，这事却非民间野史谣传，而是实有其事其案，如果我们将当时人笔记或史料中提到此事的只言片语串连起来，就能看见这事件的大恐怖之处。当时人刘克庄《后村集》记载：南宋宁宗嘉定十一年十一月壬申日，朝廷收到广西经略邹应龙的奏报“钦州林千之杀人而食”，朝廷的决断是：先罢免林千之的官职，让广西方面限期一月，查明具案上报。案件具体怎么审查的，结果如何，没有记载。但到了嘉定十二年十月辛卯日，左正言胡卫上奏，请派大理寺官审讯林千之案。宁宗批复：同意。到了十一月甲辰日，朝廷派出了大理正孙泾到全州鞫讯林千之案，也就是异地审理。而按《宋会要辑稿》，嘉定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有臣僚上言说：广西经略司奏报的“知州林千之杀人为馔”案，本在横州被发现的，如今传播到天下，听闻的人无不惊异。查看广西经略司的审讯报告，里面李满、阿陈等供述得非常详细，但又没有林千之认罪的供词。林千之的儿子林友直申辩的状子，又很离奇，“若有嘱托，成谋于下而欲机自上发”（暗指此事是受上面大人物的指使，林千之不过是奉命办事），搞得审案的官员犹疑不定，不知如何审理。请朝廷派遣大理寺清正刚强的官员，在静江府等湖南邻郡重新审理，做到既不苟同而将林千之冤枉入罪，也不特立独行而将林千之轻易脱罪。如果查明吃人之事属实，那么林千之就不是人类，定罪后明正典刑，那些荫赎之法都不能用在他身上。如果不是实情，那么就洗脱他背负的这种禽兽不如的罪名。这个进言的臣子大概就是《后村录》所说的左正言胡卫，其时间误差可能是传抄出现的错误。而据这个奏言可以发现，林千之案件的审理难度在于牵涉到了更大的人物，所以审理不下去了，只能由中枢派出专掌平决讼狱的大理寺官去异地审理。此案审理结果，当时人赵与时《宾退录》里说：“知钦州林千之坐食人肉削籍隶海南，天下传以为异，谓载籍以来未之见！”那么，林千之最终是被定罪的了，削落官籍，送海南坐牢。另外根据《宋会要辑稿》，嘉定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殿中侍御史张樊参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孙泾，张攀弹劾孙泾“往清湘（即全州）鞫知钦州林千之狱，所申自为异同”，也就是上报的审理结果前后不一致，于是孙泾被降一级官职，罢官。至于其他的情况，就没有任何记载了。所以我们只能相信《鬼董》的记述，因为他记录的事件大概过程和结果与《后村集》《宾退录》《宋会要辑稿》史料基本上是一致的。人吃人，宋以前有，宋以后也有。就在北宋初年，官员梯队里就有一个出了名的食人魔——宋太祖赵匡胤的小舅子王继勋。《宋史》说他被解除兵权后，“常怏怏，专以脔割奴婢为乐，前后多被害”。事发后赵匡胤加以维护，此事不了了之，开宝三年还让他分司西京洛阳。结果王继勋“暴愈甚，强市民家子女备给使，小不如意，即杀食之，而棺其骨弃野外”。在皇帝姐夫的庇护下，王继勋安稳吃人，直到宋太宗赵光义上位，这才把王继勋及他手下食人鬼斩于洛阳。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至少在这件事上，驴车战神比他以“仁厚”著称的大哥，那是强太多了。因此，林千之食人的恐怖之处，不在他吃人上，而是这样一件史书提到的、“天下传以为异”的案子，林千之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受上面的人指使而杀人为食的？审理结果到底如何？这个从轻的处罚是怎么定的……这一切一切，不但正史不记，连当时人的笔记也吝惜笔墨，不肯落笔。以至这个案子最基本的情况，居然只见载于一部充满鬼神妖怪的志怪集子里。——这才是这则食人异闻有别于其他食人异闻的大恐怖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