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棉，黄嘉禾|1978年以来中国大陆移民与人类全球化进程的推进

关键词

1978年以来，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展全面的改革开放，其中移民即为其重要标志。经过40多年的发展，2020年中国已成为世界第四大移民输出国。英国学者保罗·莫兰认为，现代世界所经历的深远变革是人口结构的变迁。中国的移民无疑是这种人口结构变迁的主要内容之一，而且对人类的全球化进程产生了重大影响。

人口迁徙是人类古已有之的现象，跨国移民则是其中的一种。中国最早的跨国移民应该是传说中秦代的徐福携童男童女东渡日本。1949—1978年，由于大陆的特定情况，1978年前中国大陆的移民活动基本中止，虽然港澳台地区还有移民输出，但数量很少。1978年后大陆掀起了影响世界的改革开放，移民潮也就此形成，截至“2013 年中国海外移民存量已达到934.3 万人，23 年增长了128.6%……中国从1990年的第七大移民输出国，上升为第四大移民输出国。”中国大陆移民潮产生的原因错综复杂，总的来说是国内外多种因素推动的结果。

（一）中国国际地位逐年提升，与世界主要国家的双边关系发生变化，这是大陆移民浪潮出现的基本前提

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和改革开放，中国先后与加拿大、美国、日本等世界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加入了联合国。相对于冷战时期受到遏制的局面，中国的国际环境逐渐宽松，为中国大陆移民浪潮的出现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为外国接受中国移民提供了可能。

（二）在改革开放的推动下，宽松的留学政策与出入境法规为中国大陆移民浪潮提供了政策和法律保障

首先，中国恢复了出国留学政策，其标志是1978 年6 月邓小平在清华大学发表了扩大派遣出国留学人员的重要讲话：“我赞成留学生数量增大，主要搞自然科学，要成千成万地派……这是五年内快见成效，提高我国水平的重要方法之一。”

从此，国门渐开，一些中国人或留学或工作或探亲，纷纷寻找机会出国，以了解外面的世界，出国人员的数量呈持续增长之势。1993 年，中共十四届三中全会文件写入了关于出国留学的12 字方针：“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同时，采取多种形式，鼓励海外人才为祖国服务。

2013 年10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欧美同学会成立100 周年庆祝大会上强调：“党和国家将按照‘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发挥作用’的方针。”在党中央的大力支持下，出国留学浪潮持续汹涌澎湃。2020 年12 月14 日，教育部官网发布2019 年我国出国留学的数据：“2019 年度我国出国留学人员总数为70.35 万人，较上一年度增加4.14 万人，增长6.25%。”此后，虽然因为环境因素的影响，留学人数有所回落，但这是暂时的，国家之间的人员交流势不可挡，中国走向世界的步伐乃是大势所趋。

其次，中国颁布了国民出入境的相应法律。其中最重要的如1985 年11 月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出入境管理法》及细则：“中国公民凭国务院主管机关及其授权的机关签发的有效护照或者其他有效证件出境、入境，无需办理签证……公安机关对中国公民因私事出境的申请，应当在规定的时间内作出批准或者不批准的决定，通知申请人。”

这些政策、法律成为中国公民移居海外学习、工作的根本依据。

（三）国内外经济、教育等发展的不平衡，是出国移民的内在动因

不同国家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一直是人类移民的原动力。中国移民往往希望通过移居他国而获得更好的经济利益并且造福乡里，为国家做贡献。例如早在清代，广东、福建等地的农民就到南洋、美洲出卖苦力，在获得良好的经济效益之后，大都回馈家乡，支持家乡的建设，助益国家发展，如著名的华侨陈嘉庚就是典型，其爱国事迹早已载入史册。又如美国华侨广东人司徒美堂，抗日战争爆发后，发起成立“纽约华侨抗日救国筹响总会”，募捐达1400万美元。华侨这种捐资报国的义举在当代仍然如此。

我国的教育事业虽然不断地发展，但仍存在一定局限，而发达国家拥有众多知名高校，如美国的哈佛、麻省理工、耶鲁等大学，英国的牛津、剑桥等大学，对于渴望高深知识的中国人来说仍极具吸引力。

（四）国外人才政策和移民政策的转变，为大陆移民提供了条件

20世纪以后，科技竞争日趋激烈，因而人才的竞争被置于首位，发达国家千方百计地引进国外的优秀人才。如日本为应对人才、劳动力短缺，逐渐调整了外国人出入境制度和入籍管制，促进了中国人移民日本。1989 年，日本政府将原18 种在日外国人签证种类增至28 种；将外国人在日“就职”签证变为7种；允许日本企业雇佣外国人职员；允许持“留学”签证的外国人毕业后，直接在日将“留学”签证变更为“就职”签证，不必重新回国办理入境手续。又如2013 年后，欧美有关国家吸引人才的措施也不断推出。法国推出了“人才护照”，放宽了对攻读硕士、博士学位留学生的签证政策，因此，在目前法国的华人移民中，中国留学生的增幅仍然最大。

总的来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开明的留学政策、不断提升的国际地位，较以前相对自由的出入境政策，以及其他国家优惠的人才政策和相对宽松的移民法律等，构成了新时期中国移民的积极因素。

中国的改革开放，首先是向美国派遣留学生，实际上这也是大陆移民的先声。目前，中国大陆留学移民的国家和地区已遍及世界各地。

（一）移民北美

改革开放以来，北美地区最早成为中国大陆留学生和移民者的主要目的地。

1.移民美国

1978年，中国大陆派出首批赴美学习自然科学的留学生；1979年，美国政府分配中国大陆2万移民配额，中国台湾地区也有2万移民配额。及至1997年香港回归，该地区亦得到2万配额。至此中国每年共有6万移民配额。此后中国移民不断涌入美国，美国华人数量几乎以每十年翻一番的速度增长。1970年在美的华人数量为43.5万，而1980年在美华人数量便已达81万人。

2017—2018 年，美国的中国籍留学生超过36 万人。据统计，截至2019 年，在美的华裔人口约370 万以上，占美国总人口的1.2%，其中170 万华人为ABC（American-Born Chinese），200 万人为第一代移民，目前华人已成为美国亚裔移民中的最大族群。在200 万的第一代移民中，有59.9%来自中国大陆，15.9%来自中国台湾地区，另有9.4%来自中国香港地区，还有一些华人移民来自印支半岛的华人等。

目前，中美关系摩擦不断，移民美国华人的数量也在波动。根据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公布的2021 年海外留学生与访问学者项目（The Student and Exchange Visitor Program，SEVP）数据报告，2021 年全球持F 和M 签证的赴美留学生共计1，236，748 人，比2020 年下降1.2%。其中中国大陆学生共348，992人，虽然比2020年下降33，569人，但仍然是美国最大的海外留学生来源地。

2.移民加拿大

从1950年到1970年，在紧张的国际局势下，中国大陆地区的移民近乎为零，仅有港、台两地每年有1万左右人移民加拿大。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大陆出现向加拿大移民的潮流。到2007年，获得加拿大永久居住权的中国移民有30925 人，其中中国大陆移民人数为27014 人，占到了总数的87%，成为加拿大移民的重要组成部分。“2011年加拿大的华人华侨人口达到150万人”。

据加拿大移民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15-2017年中国大陆移民加拿大的人数倍增：2015年1678人；2016年2659人；2017年6245人，是2015年的近4倍。2017年11月29日，加拿大统计局发布人口普查数据，截至2016 年，加拿大华侨华人达到了1769195 人，占加拿大总人口数的5.1%。“最夸张的是2017到2018年的增速，单单2018年的第一季度，便已有7400名中国移民登陆加拿大，是2017年总数的1.2倍。”2019年，中国境内输出移民加拿大的人数达691489。

（二）移民亚洲国家

1978年以后，亚洲国家也成为留学生和移民者的主要目的地。由于篇幅有限，本文仅涉及华人移民日本、印尼和泰国的相关情况，其他国家和地区从略。

1.移民日本

1980 年，中日政府签订《科技合作协定》并决定互派留学生，开启了中国留学生和学者赴日的大潮。1982 年，中国访日人员由1972 年的500 人增加到19000 人。以后逐年增多，在日华侨华人总数也从1978年的48528人增加到1999年的294000人。进入21世纪，中国移民日本人数大增，据日本法务省入境管理局2008年6月3日统计：“截至2007年底，日本的外来人口数量比2006年增长了3.3%，达到215 万2973 人，创下历史新高，其中有60 万689 名中国人，占总数的28.2%。”《中国国际移民报告》（2018）的数据显示，2015 年中国大陆地区移民日本总数为65.24 万人。另据报道，2015年在日华侨华人统计人数约为87万8千人，其中约有13万5千人已取得日本国籍。截至2018年，日本华侨华人已超过93万人。2019年中国境内移民日本的人数达784763。

2.移民印度尼西亚

印度尼西亚不仅是东南亚也是全球华侨华人数量最多的国家，但由于该国曾多次发生敌视华人的运动，因此印度尼西亚华侨华人的确切数据难以统计，估计在1000 万以上。根据中国华侨华人研究所2017 年的统计，“印尼华侨华人总数应该介于800 万至2000 万之间，占印尼总人口的3%-8%。印尼华人的祖籍地主要是中国广东和福建”。

3.移民泰国

泰国华侨华人的数量也难以估算，据人民网数据显示：“泰国华人有上千万人口，占泰国总人口的12%到14%。”“具有华人血统的泰国人约有两千多万，约为该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近十年来由于中泰友好，泰国华人新移民的数量增加较多，估计每年增加的华人移民在3-5 万左右。等等。

总的来看，新时期以来中国移民亚洲国家的增长势头虽不及移民欧美国家那样迅猛，但中国移民亚洲国家的数量仍有一定的增长。

（三）移民南太平洋国家

1978年以来，中国大陆开始移民澳大利亚、新西兰这两个南太平洋大国。

1.移民澳大利亚

据澳洲移民局统计，1980 年代中国大陆移民澳洲的人数总体上呈上升趋势，1990 年代中国大陆新移民的人数空前增加。21世纪初，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赴澳并获得移民身份。据澳大利亚统计局人口统计分析，在2006 年之前的10 年，有101204 名中国移民取得了澳大利亚永久居住权。据2018年统计数据显示，澳大利亚目前人口突破2500 万，中国（包括台湾、香港）移民的总人数为651000人，成为澳大利亚第二移民来源国。“截至2020年6月30日，在澳洲的中国移民已经超过65万人！几乎是2010 年同期37 万的近2 倍。这使得中国移民出生的人口成为澳洲第三大移民群体，仅次于英国和印度。”

2.移民新西兰

1980年代，新西兰的华人华侨人数还较少但呈平稳上升趋势。

1997-2009 年，中国大陆成为向新西兰移民的四大国之一，近8.5 万中国大陆公民获得了新西兰的永久居住权。21 世纪以来，中国人到新西兰留学、定居的越来越普遍。至2012 年新西兰华侨华人数量约为20万人，年均增加1万人。2012年以来约增加了8-10万人。据新西兰统计局估计，截至2019年3月份的一年中，新西兰净移民人数为56137人，来自中国的净移民人数达到了10100人，与一年前相比，该数字增长了31.6%。中国成为新西兰净移民人数最多的国家。

（四）移民欧洲

1980 年代以来尤其是21 世纪以来，欧洲成为中国移民速度最快的地区之一，移民人数不仅总体上呈上升趋势，而且移民成分显示出多样化，如留学移民、政治移民、技术移民等，移民目的地也逐渐从英、法等国逐渐扩展到其他欧洲国家，开创了中国移民欧洲新时代。

据1990年统计，欧洲华人总数至少有80万人；2006—2007年，在欧华侨华人是215万人，其中1970 年代以后的中国新移民170 万人，约占在欧华人总数的80%，可见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欧洲华人华侨的移民数量之大。又据2008年9月在柏林召开的欧洲华侨华人社团联合会第十五届大会公布的数据：“目前在欧洲的华侨华人总人数约为250万人。”

近十多年，欧洲各国的华人数量又有不同幅度的增加。“至1971 年居英华侨华人增至4.3 万，中国大陆实行改革开放以来，大量中国新移民以各种方式进入英国，使英国华侨华人数量迅速增加，1981 年已增至10 万余人。美国《中报》1989 年6 月3 日资料显示，在英华侨华人已达20 万人。”据英国政府网数据显示，英国华人的增长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保持稳步增长的趋势，“2011年，英格兰和威尔士华裔人口为393，141人，占总人口的0.7%。这比2001年增加了0.3个百分点。”但欧盟资料认为，2006 年在英合法与非法中国移民已经超过80 万人。截至2017 年6 月，在“过去12 个月里，欧盟以外地区移民英国来源最多的是中国：共有近9万人（89593人）”。

法国是目前欧洲华人移民数量最多的国家之一。从1990 年代开始，法国成为华人移民在欧洲的首选国家。但由于非法移民的数量难以统计，法国华侨华人的数量很难精确统计。综合多方材料，到2020年，法国的华人华侨当在100万左右。目前基本维持这个数字。

“人”的跨境流动，自古以来就是人类一种正常的生活方式，也是人类全球化进程中，人的生存与交往的一种变迁方式，关乎促进与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整体权益和福祉。2021年，中国已成为世界第四大国际移民输出国，目前已有1000 万以上的中国人移民海外，分布于200 余个国家和地区，对移民国家和地区的经济、文化、语言和教育等领域产生了广泛影响。从全球的视角来看，1978年以来的华人移民对推动人类的全球化进程有重要影响。

（一）重塑华人国际形象，提升了华人影响力，有助于华人融入当地社会

在1978 年以来的中国移民中，留学生成为重要部分。在美国、欧洲和南太平洋地区，中国留学生的数量不断增加，已逐渐发展成为当地人口重要的部分。目前在海外的华侨华人专业人士接近400万人，其中拥有外国国籍的占52%，拥有长期居住权者占48%。他们从事的行业以高新技术、教育、金融等为主，见图1。

图1 海外华侨华人专业人士从事行业分布图

他们知识结构比较健全，有较高的技能水平和较强的经济实力，不仅提升了华人的国际形象，更促进了人类在多方面的融合和发展。

1990 年代后中国出国的“新侨民”，大部分是通过留学出国和投资移民迁居海外的，已构成海外华人华侨的精英群体，在世界教育、高科技领域占据多席之地。他们中不乏诺贝尔奖获得者、美国两院院士以及世界知名高校的教授。目前美国国家科学院的华人院士有80 余人，美国工程院华人院士有140余人，其中相当一部分为近30年中国的“新移民”。此外，许多华人教授在美国名校工作，其分布情况如图2所示。

图2 美国名校华人教授分布图

这些数据，不仅说明了华人移民美国的数量，而且反映了华人移民美国后的生活工作情况和对美国的贡献。据统计，1999 年1 月1 日至2009 年4 月30 日，在世界各个学科领域引用率最高的前1%的科学家中，具备国际影响力的华人科学家近500人，其中在海外工作的约占七成。近十年来，这三个数据也有较大提高。

在其他领域成功的华人也比比皆是。纽约地区的华裔移民“有12%从事行政管理等专业职位，11%从事办公室助理等职位，9%从事医生、工程师、律师等职位，9%从事销售行业，8%从事机器操作职位”。他们成功地扭转了老侨民菜刀、剪刀、剃刀的“三刀”形象，取而代之的是工程师、医师、会计师的“三师”形象与科学家、企业家、发明家的“三家”形象。

在拉美地区，华人华侨的社会地位较高，特别是在秘鲁等国家，华人参政基本没有种族障碍，部分华人精英能够跻身社会上层，参与国家事务管理，这更表明华人融入当地社会的深度和广度。1990年代是秘鲁华人从政的高峰时期，曾有7名部长具有华人血统。如华裔许会曾任秘鲁部长会议主席（总理）。又如，华裔钟亚瑟曾于1970年3月至1980年10月任圭亚那总统。

在泰国，华人融入当地最为明显，华人参政的传统在现代泰国得到继承和发展，在各级公职部门以及议员中都不乏华裔，甚至成为政府高官，最典型的是如泰国历史上首位女总理英拉和其兄长他信总理，拥有1/4华人血统。

以上说明，华人移民通过多种方式融入当地社会，不仅重塑了华人形象，更推动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中华民族与其他民族的融合，促进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进程。

（二）华人移民促进了移民国家或地区的经济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华人移民主要途径变为留学移民、投资移民、创业移民等，其特点是年轻，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多是专业人士、商人和企业家。这对他们融入当地社会，推动当地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为世界各地的经济发展和人类的全球化进程做出了重要贡献。

在美国，华人的经济活动在金融业、房地产、旅游业、科技等行业大展身手，特别在高科技产业发展中对硅谷的经济有特殊贡献。“在硅谷，华人移民创业比重在80 年代为9%”。在“硅谷创造的财富中，40%有华人的参与。每年涌现的5000 家初创企业，约1/4 由华人创办”。由此可见，华人新移民对美国信息产业发展所做的贡献。

在东南亚，华人企业家的崛起加快了东南亚各国经济现代化的进程。虽然华人在有的国家境遇坎坷，但华人经济在整个社会经济发展中仍占有重要地位。“非正式估计，菲律宾华侨华人占菲总人口的2%，但掌握着大约60%到70%的菲律宾经济。”这种估计比重可能偏大，但华人在菲律宾经济发展中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在泰国，华人华裔在泰国国民经济中举足轻重，如泰籍华人、广东潮汕人后裔谢国民，其掌控的正大集团为一国际性大财团，集农、工、商综合经营于一体，有“世界三大饲料厂”之称，在全球有50 家分公司。2018 年9 月，谢国民入选“世界最具影响力十大华商人物”，居2019年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排行榜第75位。又如红牛饮料集团创始人许书标、董事长许书恩及其家族，净资产约1.16万亿泰铢，对泰国的经济发展有重要的影响。

（三）华人移民通过与移民国家和地区语言文化的融合，促进了中华文明与人类其他文明之间的交流与互鉴

华人移民是中华文明与人类其他文明交流的重要纽带。“华人华侨的传播作用历史最为悠久，从古代一直到今天和未来。他们最可信赖。”华人移民在移居地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传播中华文明的媒介。他们既把中华文明的精华“带出去”，也将海外优秀文化“引进来”，促进中华文明与其他文明之间的交流。

1.作为交际工具的汉语，随着华人移民人数的增加，影响了移民地区和国家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据此我们可以说，移民者是文明交流的直接承担者和传播人。在旅美学者黄培先生看来：“中国的留学生到哪里，中国的文化就到哪里。”人类全球化的主要标志是语言和文化的融合。不同文明的互鉴，只能通过语言和文化的交流才能体现，而移民者的贡献无疑是直接的中介。1980年代以来，世界各地大量的移民更有利于中华文明与人类其他文明的互鉴。

从语言方面看，目前移居海外的1000多万人均为第一代移民，他们受到较多传统文化的影响，汉语仍然是他们主要的生活语言，且会自觉不自觉地影响第二代和周围有关的人群，从而把汉语和中华文化、中华文明带到所在地区。据美国人口普查局2012年3月21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显示，在2000-2010年的十年间，全美华裔（含有华裔血统）约401万人，汉语已成为除西班牙语外全美使用最广泛的外语。

语言是不同文化交流的工具，推动汉语国际交流的主体首先是留学生和移民者。如1994 年10月在华盛顿特区成立的全美中文学校协会（Chinese School Associ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CSAUS）由中国大陆留学生及新移民创办的华校所创建，其宗旨是加强全美中文学校之间的交流与合作，促进美国的中国语言和文化的教育。该协会的会员数量增长很快，从创建初期的5 所发展到1998年的120所，到近年已有500多所会员学校，分布在美国近50个州，会员学校在校学生人数达20万人以上，教师逾万人。学生主体为华侨华人子弟，即第二代移民为主，同时也吸引了非华裔美国学生学习中国语言文化。

在东南亚几千万华人移民中，目前至少有1000 万以上的人说汉语，或者会说汉语、懂汉语。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已将汉语纳入其国民教育体系。如在新加坡，华语即为官方语言之一，有上百万人讲汉语。在马来西亚不仅有很多人讲汉语，有的还会讲福建方言。至于泰国，汉语更得到了重视，2005年泰国教育部颁布了《促进汉语教学，提高国家竞争力战略规划（2006—2010）》。2013年年底泰国还发布了《汉语教学发展规划》。据知网数据显示，1980年代至今，知网所收录的关于泰国汉语传播、教学的相关研究文献即达1000 余篇，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新时期以来汉语在泰国空前发展的盛况。

还须指出的是，作为汉语载体的华文报纸，对于传播中华文明和中华文化起到了重要作用。1980 年代以后，全球华人移民创办的华人报刊有350 多种，如美国的《纽约侨报》《美洲华侨日报》；东南亚的《联合早报》《光华日报》等，总发行量达几百万份，传播范围很广泛，不仅反映华人社区、中国大陆及港澳台地区的信息，也反映世界各地的信息；促进了中华文明和人类社会的多种文化交流与融合。

2.独特的中华礼俗文化，随着华人的迁徙带到了移民地区或国家，与当地的礼俗文化相融合

不同礼俗文化的融合和共存，也是人类全球化的标志之一。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华人华侨遍布全球，中国的节庆民俗与华人华侨居住地的文化发生融合，特别是中国的春节已成为全球广为人知乃至华人华侨与当地人民同庆的节日。2015年，美国华裔议员孟昭文提出“国会官方认可农历新年”的决议案，获得美国参议院通过，春节有望成美国官方节日，特别是纽约州已通过农历新年公校放假法案。近20 年来，外国的一些政要也在春节期间向华人和中国领导人祝贺。2023 年春节之际，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通过视频向全球华人送上新春祝福；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则用英语、法语、普通话和粤语“向华人发表了拜年视频”；“美国国务卿布林肯祝愿全世界所有庆祝农历新年的人们健康、平安、好运。”2024年2月9日，布林肯再次发表祝贺中国农历新年的声明。

春节文化不仅引起了美、加等国政要的关注，也成为世界民间的欢乐热点。例如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新年龙舟赛”开启了2023年阿根廷“欢乐春节”系列文化活动。美国洛杉矶的年度金龙大游行已是第125 届。2024 年欧洲有多个国家民间载歌载舞欢庆中国春节。可以说，中国的春节文化已走向世界！

（四）华人移民与所居地人通婚，促进了不同民族与人种之间的融合，在人类学意义上推动了人类全球化进程

随着越来越多的华人移居世界各地，华人移民还与当地居民通婚。从人类学角度来看，这种行为促进了中华民族与世界其他民族的进一步融合。

例如拉美地区，华侨华人移民历史长，分布国家广，遍及拉美的十几个国家，除了极少数国家之外，当地居民能够友善华人。因此，华人与当地民族通婚的情况非常普遍，混血后代达到几十乃至上百万。根据朱慧玲2002以来实地考察和资料调研，“巴拿马，据巴官方估计，全国285万人口中约有6%是纯血统的华侨华人，同时，巴人口中的35%有中国血统（其家姓中冠有华姓）即巴有华裔80～90万；有华侨华人15万（华侨9万、华人6万）85%以上祖籍广东。”“秘鲁，是拉美中国人最早移居的国家之一，也是华裔最多、最活跃的国家。据秘鲁2000 年统计资料，有中国血统人士250 万，占秘鲁总人口的10%”。

华人移民与当地民族通婚更多的是东南亚地区，虽然由于种种原因，官方和民间都难以拿出直接的统计数据，但是综合多种数据，东南亚至少有4000 万以上的人具有华人血统。因此，从人类学的角度来看，华人移民促进了不同民族与人种之间的融合，有利于人类健康基因的遗传。在此意义上，华人移民在人类学方面推动了人类全球化进程。

中国大陆移民传播中华文明的积极意义毋庸置疑，对推进全球化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前进步伐更有长远的意义。但也应该指出，移民对作为输出国的中国而言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失，这主要表现在高端人才的流失。据统计，从1978年到2015年，美国的硅谷吸纳了1万多名清华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对此，国内不时有惋惜乃至抨击之声。客观地讲，移民是把双刃剑，移民导致人才流失，这种声音不无道理。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关起移民的大门，应该从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发展的实际效果来分析，从振兴中华和推动人类全球化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高度、广度去考量。

（一）移民是人类有史以来的客观现象，中国大陆移民是1980年代以来世界正常移民活动的一部分，反映了中国的进步和中华民族的自信

人类的跨地域流动，在史前时期已经开始。现代人类学研究表明，非洲是人类的发源地之一。但人类并没有一直蹲守在非洲大陆，而是随着气候环境的变化，向欧洲和西亚大规模地迁徙，并逐渐进入了文明社会。文艺复兴以后，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向来没有人类踪迹的澳大利亚有了欧洲移民，本是印第安人热土的美洲大陆也被白人移民所主宰，而亚洲也在顽强的抗拒中接纳了欧洲移民。于是人类开始了全球化，中国也被纳入了全球化的进程。

伴随人类全球化的进程，中国出现过三次移民潮。第一次始于16 世纪末，主要是福建、广东的居民移民南洋，一直延续到1940 年代。第二次发生于19 世纪中叶至20 世纪中叶，一部分中国人以“契约劳工”的身份前往古巴、秘鲁、北美和东非等地，特别是19 世纪后期几万华工前往美国，修建了横贯北美大陆的大铁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大约14万名华工奔赴法国。第三次移民潮就是改革开放以来的新移民。他们不同于以往两次因为生存困境、去出卖劳动力而移民，而是在中国强大的背景下，具有学历高、人数多、经济能力强等特点，而且呼应了1990年代以来的全球化移民浪潮。

由此可见，当代中国的移民固然也有人才流失等弊端，但相比于20世纪以来的回国潮，人数非常有限。更重要的是改革开放和移民大潮表明：已融入全球化浪潮中的中国正大光明地敞开国门，拥有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定力和自信，有利于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有关文明互鉴的重要论述。移民作为文化交流和文明互鉴的直接方式，可以“推动文明交流互鉴，可以丰富人类文明的色彩，让各国人民享受更富内涵的精神生活、开创更有选择的未来”。

（二）人员的自由迁徙，符合联合国章程；中国的移民有助于中国融入国际社会，阻遏近年来“逆全球化”和“单边主义”的倒逆行为

移民是人类正常生活和生存的一部分，因此成为联合国章程的基本内容。随着全球化浪潮的汹涌，特别是1990 年代以来，高新技术、人工智能和现代化交通运输工具空前发展，世界已变成了一个“地球村”，移民已成为全球化的一个重要因素。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单边主义与贸易保护主义近年来逐步抬头，因此，移民问题已引起联合国的注意。2018 年12 月，联合国为此通过了全球首个移民问题文件《促进安全、有序和正常移民全球契约》，标志着全球移民的治理与合作已成为国际的共识。

因此，在目前“逆全球化”和“单边主义“抬头的逆流中，作为世界负责任的大国，中国已积极加入全球移民问题的治理中，不会因为少量人才外流等问题而自闭于全球化之外，放弃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将继续坚持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保持改革开放的定力，发展中国式的现代化，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巍然挺立；并进一步完善留学和移民政策，保证科学、安全、有序和正常移民，积极、理性、智慧地融入世界，为推进全球化进程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发挥长远的影响力。

（三）中国现行的移民政策顺应人心，有助于中国多方面的发展

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其形态、规模、方向已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时期，其重要的标志是全球化和人类命运共同体，这已成为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是任何个人和国家都不能扭转的。据联合国移民署发布的《2022年世界移民报告》，“在疫情影响下导致全球人口流动减缓的2020年，移民人数仍增加了900万人。”“2020年，全球移民总数已达到了2.81亿人，占全球人口的3.6%，”中国也是如此，例如2023 年2 月份，上海出入境管理部门受理了38 万人出国申请，创历史新高，排队预约已排到了当年7月。广州、北京也有类似的情况。2024年以来，这种情况依然如此。这充分说明，中国已深深地融入全球化的浪潮中，中国现行的移民政策顺应人心，移民有助于中国多方面的发展和国际正面形象的建立。虽然移民的负面影响会存在，但不必过分担忧，因为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留学生回国发展已是大势所趋。据《中国留学发展报告（2020—2021）》，海归由2000 年的13 万人增长到2019年的423.17万人，而到“2022年中国留学归国人数首次破百万”。

因此，国人担心的留学移民人才流失的问题，随着海归的大量回国，已得到有效解决。这说明，新一代留学生的故国情怀仍然浓烈，作为炎黄子孙，他们有剪不断的中国情结。邓小平说：“几千万华侨华人是一支了不起的力量。”历史上当祖国有难或发展的关键时刻，华人移民总是表现出血浓于水的感情。如孙中山领导革命时期，华侨承担了大部分经费。改革开放之初，华侨华人不仅将自己的资金注入祖国，还为祖国带来了专业技术、先进人才及现代化的管理理念，特别是慷慨地让中国大陆利用海外华商网络，为中国成为经济全球化的受益者贡献卓著。

综上所述，人类全球化进程的趋势不可阻挡，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想光辉灿烂。1978年以来中国大陆的移民符合人类人口流动的规律，已成为国际移民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有利于中国的现代化，而且有助于中国与世界各国在科技、教育、经济、文化、语言等方面的交流和文明的互鉴，有利于不同民族、人种的融合，从而全方位地推动了人类全球化的进程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