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中镜头下的青岛——波螺油子

文摘   2024-10-04 08:01   山东  
“波螺油子”,那条最具老青岛代表性的特色道路,消失二十多年后,依旧是这座城市人们一段抹不掉的记忆。


“波螺油子”,不仅仅指的是马牙石铺就的路面,更在于它蜿蜒盘旋的路形,还有经年累月间方磨砺而出的独特景观。


雪后,“波螺油子”西北端。1998年 


一百多年前,当热河路与沟壑低谷之处的苏州路相连时,承载岁月乡愁的“波螺油子”,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开始了她的故事。她是一条镌刻着岛城独有历史印迹的地标,是一条承载着无数人青春的时光之路。


从热河路鸟瞰已经消失的马牙石小道,像一个逐渐变细的海螺肉蜿蜒而下,青岛人一般把海螺叫做“波螺”,且发音上“肉”、“油”不分,承载城市回忆的波螺油子,或许就这样一代代延续下来,开始了这条青岛最为著名的印迹之路。而作为它的本名“胶东路”,却很少有人记得了。


她像一首隽永的歌,飘散在风里

吴正中

我从小生长在“波螺油子”的周围,“波螺油子”是一条颇具青岛地势特点的老街,也是一条伴随我快乐成长的百年老街。2001年,一座东西快速路高架桥在“波螺油子”上凌空架起,老街被彻底拆除改造。2016年,“波螺油子”再一次被改造,这一次是要建地铁站站口。


幸运的是,2001年,老“波螺油子”被改造之前,我比较完整地拍摄记录下这条我心仪的老街,成为回味往事,寄情言志的唯一可视文本。


我家离“波螺油子”只有六百米左右,父母家离那儿更近,日常吃的粮食、蔬菜、瓜果,用的针头线脑等,很多都是从那里买的。


父亲从部队专业调到青岛机关单位工作后,便把18岁的母亲从乡下老家接到青岛,那时母亲在乡下“识字班”,仅学会认识了几个字,是个并没有什么文化的乡下人。但因为母亲能吃苦,来青岛后,便被政府分进青岛第二针织厂,当上纺织工。再后来,被选为车间小组长。父亲因工作比较忙,所以家务事都由母亲一个人承担下来。


那时侯,母亲早、中、晚三班来回倒,在单位忙一天,回到家也忙个不停,为我们姊妹四个操碎了心。母亲能做一手可口的家乡菜和面食。我爸爸平时喜欢喝大米红豆粥,母亲天天变着花样为他熬。尤其在父亲生病住院期间,母亲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父亲。母亲知道我们喜欢吃她做的馒头,只要做了馒头,老太太就分一些给我们这些已经结婚在外的孩子们。直到老太太80岁,还亲自做饭给我们吃。“波螺油子”的大多数老居民也都像我母亲一样,是从山东周边农村来青岛的,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并不富裕,但他们的性格淳朴善良,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记得,我在孩提时代就梦想当个外交官、画家、记者。但那段时间大多孩子的天性是玩。对我们而言,“波螺油子”就是最好的去处之一,不仅住在“波螺油子”的孩子喜欢在那里玩,就连住在周围的孩子也常结伙一块到那里玩,像滚铁环、打纸牌、打木头、跳房、抗拐等,过去孩子喜欢玩的游戏,我都曾玩过。下雪天,这条盘旋曲折的坡路,正好为孩子们滑雪提供了方便条件。那年头,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尺寸大小不一的小滑车,小车的面用木板拼成,轮子用4个直径10厘米左右的轴承(青岛话称钢轮)做成,用来拉煤、粮、大白菜、地瓜等较沉的东西。那些年,物资比较缺乏,不管什么东西,都需要提前大量储存。像煤、菜,特别是冬天吃的大白菜、地瓜,经常一买就买几十斤,甚至上百斤。孩子们滑雪时便把轮子朝上,坐在或站在木板上,一次又一次地跑上滑下,玩得甚是开心。童年的快乐,让人留恋,回味无穷——“波螺油子”可以说是我们多梦时节的儿童游乐园。


在拍摄的过程中,我认识了人称孝子的丁顺德,他为照料瘫痪在床的80多岁的老母亲,放弃了在珠海的优越工作,回到母亲身边,把一间12平方米的房子,间隔成卧室和卖货的小店铺,一边做着小生意,一边照看着母亲,八年如一日;我认识了扫了25年“波螺油子”的马大娘,钟情于“波螺油子”的马大娘似乎对路上的每一块石头都了如指掌;我认识了来自东北的邹大姐,她为给患白血病的丈夫交医疗费,无论严寒酷暑都在路北端的街边,摆摊卖茶蛋、卖报纸;我认识了10多个卖日用杂货、卖小吃、卖旧书、配钥匙、修鞋、开小啤酒屋的下岗职工,他们摆摊做小生意,自谋职业。面对生活的波澜坎坷,他们的心态,却平静自如,令人惊叹、钦佩。


拍摄“波螺油子”,其实就是在拍摄我记忆中快乐的童年光阴;拍摄母亲那一代人的生活状态;拍摄我长大以后对它的再次认识和体验。总之,每一次按动快门都与我内心深处的情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珊·桑塔格在《论摄影》一书中说:“你不能拥有现实,但你可以拥有影像——就像你不能拥有现在,但可以拥有过去。”照片,为人们打开了一扇记忆的窗口,帮人们记忆起越来越模糊的老街面孔,更让人们记忆起那些年的快活日子。

我要特别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母亲以最伟大的爱心,给予我在生活上无怨无悔的照顾和关心,以及理解、体谅儿子投身摄影的心意。


感谢“波螺油子”那些接受过我采访的人们。

吴正中



大雪刚停,便又刮起了大风,风声像是一首唱给“波螺油子”的挽歌。1998年


一位在“波螺油子”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一手牵着小孩子的手,一手拎着一捆大葱行走在路上。1997年


上学路上,小女孩在“波螺油子”光亮可鉴的小青石块路面上玩着跳房子游戏。1997年


沐浴在晨曦下的“波螺油子”小洋楼。1997年



背着孩子的母亲,从“波螺油子”老楼房前经过。1999年


静待拆迁的老街、小洋楼。1999年



20号院的小洋楼,与远处新建的楼房样式,形成鲜明对照。1999年


9号院,春将近,树飘花。1998年


6号院,一栋建于20世纪20年代初的老房子,其罗马柱、墙和台阶等都是用花岗岩石打造而成。1997年



5号院的小洋楼与用青石建的院墙、台阶。1996年



在22号院住的马莲芳老太太正准备做早饭。70多岁的马大娘清扫“波螺油子”22年之久。1998年



在16号院门前,劈木柴和晒太阳的老人。16号院在20世纪60年代末的“文革”时期,曾被命名为“向阳院”。2001年“波螺油子”拆迁改造时幸存的不多的老院之一。1997年



拎着蜂窝煤准备回家的卢秀云。她在这栋日式建筑风格的小楼里住了50多年。1997年



秋天,9号院的小女孩在落满一地的梧桐花中写作业。1998年



老墙上挂着的信箱。



雪后,夜晚,“波螺油子”出奇地安静。1998年



在3号院门口,老人和孩子各看各的光景。1999年



一个与涂写着“拆”字的“波螺油子”渐行渐远的人。1998年


购物回家的老人。1998年


打公用电话的时髦女士。1998年


下雨天,一家火锅店的服务生,在店外等待顾客。1998年


磨豆浆的小摊贩与顾客议价。1997年


从东北嫁到青岛来的邹红霞在吃早餐。为给患尿毒症的丈夫交医疗费,邹红霞从20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都在路边摆摊卖小食品、报纸等。1996年


从农贸市场回家的一位老人,用拐杖一头挑着大葱、一头挑着南瓜往家走。1996年


一位女摊主在整理毛线。该女士于1995年从企业下岗,便在老街设摊买卖旧书。1997年



整理旧书摊的丛先生。1998年


“波螺油子”临近拆迁时,一些青年趁机在路的西北端,摆摊卖盗版光盘。2000年


一位推着卖完水果的空三轮车,经过即将被拆除的“波螺油子”的女士。1999年


早晨,在路旁遛鸟的老人。1998年


两个青年一个在前拉、一个在后推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1999年


拆迁在即,民工移走路牌。2000年


看着被拆的“波螺油子”,老人一脸的无奈。2000年


老“波螺油子”将在人们的视线中永远消逝。2000年


一位走在东西快速路上的女士。2017年

看到这篇图文的时候,估计很多人的记忆里都会浮现出当年的一段段情景,从热河路沿阶而下,踩着无数脚印打磨光滑的石板路,那些推销光盘、软件的,那些熟悉的小店铺、旧书摊,仿佛迎面而来......


青岛正在加速向国际大都市的目标挺进,这座城的新与旧每天都在上演,都在变化。可以说既令人期待,又令人感慨。我是其中的参与者,又是之外的旁观者。这可能就是摄影师的位置吧——在这里,我满含深情地拍摄着一座城的新与旧,也满含深情地品味着一座城的甜酸苦辣与前世今生。

——吴正中



本组照片由吴正中老师授权提供并发布,如需商业使用照片需联系作者同意;


跨越40载,甄选1300余张影像,融合8个街区、195条街道,解剖青岛“脏腑”,最终构成青岛这一座城市完整的视觉社会学景观。


10月6日,良友书坊。吴正中和“他的城”——(1978-2024)献给青岛的年代记忆!新书分享暨签售会,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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