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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雄周末书话# 每弹评鉴四本书
本周四书分别为:《老乔的漫游绘本:火山寻踪·日本九州》《年羹尧之死》《从封建到大一统:<史记>中的历史中国》《卡夫卡口述》。
10月19日(2016年)
10月20日
10月27日
11月8日
11月4日
作者:乔立伟
“您的诗里还有许多喧闹,”父亲走出办公室后,弗兰茨·卡夫卡说,“这是青年人的迸发症,他们生命力过于旺盛,甚至这种喧闹也是美的,虽然它与艺术毫无共同之处。相反,喧闹妨碍表达,但是我不是批评家。我不能很快变成什么,然后又很快回到我自身中,精确地测量距离。我已经说过,我不是批评家。我只是个被审判者,是观众。”
“不是法官?”我问。
卡夫卡尴尬地微微一笑,“我虽然是法庭工作人员,但我不熟悉法官。也许我只是个小小的法庭杂役。我没有什么明确固定的任务。”卡夫卡笑了。
卡夫卡就此机会对我说:“您把作家写成一个脚踏大地、头顶青天的伟人。这当然是小资产阶级传统观念中一幅极普通的图画。这是隐蔽的愿望的幻想,与现实毫无共同之处。事实上,作家总要比社会上的普通人小得多,弱得多。因此,他对人世间生活的艰辛比其他人感受得更深切、更强烈。对他本人来说,他的歌唱只是一种呼喊。艺术对艺术家是一种痛苦,通过这个痛苦,他使自己得到解放,去忍受新的痛苦。他不是巨人,而只是生活这个牢笼里一只或多或少色彩斑斓的鸟。”
“您也是这样?”我问。
“我是一只很不像样的鸟,”弗兰茨·卡夫卡说,“我是一只寒鸦——一只卡夫卡鸟。泰因霍夫街煤店老板就养着一只,您看见过吗?”
“看见过,它常在店前乱跑。”
“您瞧,我的亲戚的情况比我还好呢。它的翅膀剪掉了,这是真的。而在我,翅膀无须剪掉,因为我的翅膀已经萎缩,因此,对我来说不存在高空和远方。我迷惘困惑地在人们中间跳来跳去。他们非常怀疑地打量我。我可是一只危险的鸟,一个贼,一只寒鸦,但这只是假象。实际上,我缺乏对闪光的东西的意识和感受力,因此,我连闪光的黑羽毛都没有。我是灰色的,像灰烬。一只渴望在石头之间藏身的寒鸦。不过这只是开玩笑,免得您觉察到我今天情绪很坏。”
他的同事企图用这种语调让来访者在门口就意识到自己的无足轻重。这种语调符合他的总是紧蹙的黄眉毛,稀疏的尿黄色头发上直通后脖子的笔直的中分线,结着黑色宽领带的高高的衣领,扣得紧紧的背心以及微微突出的水蓝色鹅眼睛。这位同事多年来就坐在卡夫卡的对面。
我现在还记得,弗兰茨·卡夫卡听到他的同事这一声粗暴的“进来”,总要微微打颤。他仿佛缩成了一团,用明显的怀疑目光从下面看着他的对方,好像他片刻之间就要挨打似的。即使他的同事用和蔼的声音对他说话,他也是取这种态度。我看见,卡夫卡在同事特雷默尔面前总感到不自在。
因此,我进了保险公司,来到他身边时立刻就问他:“有他在场的时候我们能说话吗?他也许是个搬弄是非的人?”
卡夫卡博士摇摇头。“我想不是的,不过那些像他那样总担心失去自己职位的人,在某些情况下是会做坏事的。”
“您怕他?”
卡夫卡很不自在地微微一笑:“刽子手总是名声不好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一个诚实的、按照公务条例得到丰厚薪水的公务员就是一个刽子手。为什么在每一个诚实的公务员身上就不会隐藏着一个刽子手呢?”
“公务员们可不杀人啊!”
“怎么不杀!”卡夫卡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答道:“他们把活生生的、富于变化的人变成了死的、毫无变化能力的档案号。”
听了他的话,我只点了一下头,因为我已经明白,卡夫卡博士想用刚才这一番一般化的言论代替对他的同事的明确的性格刻画。他要掩盖多年来存在于他和他最邻近的同事之间的紧张关系,然而,特雷默尔博士似乎知道卡夫卡对他的反感,因此,他跟卡夫卡说话时——无论公事私事——总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主人的语气,同时薄嘴唇四周总是露出一丝老于世故的嘲弄的微笑。因为,哼,卡夫卡博士和他的主要是年轻的客人,尤其是我,有什么了不起的?
为了看清书脊上的书名,我的脑袋交替着向左右两边转动。卡夫卡开心地笑了,“您看来也是个书迷,脑袋围着书转的。”
“是的,您说得不错。我想,没有书我不能生活。对我来说,书就是世界。”
卡夫卡博士皱了皱眉。“这是个错误。书代替不了世界。这是不可能的。在生活中,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都有它的任务,这任务不可能完全由别的什么东西来完成。比如说,一个人不可能由别的替补人代他体验生活。认识世界也好,读书也好,都同于此理。人们企图把生活关到书里,就像把鸣禽关进鸟笼一样,但这是做不到的。事情正好相反,人用书籍的抽象概念只不过为自己建造了一个牢笼。哲学家只是带着各种不同鸟笼的、穿得光怪陆离的鹦鹉学舌者。”
“我读了《判决》。”
“您喜欢这本书吗?”
“喜欢?这本书太可怕了。”
“您说得对。”
“我想知道,您怎么会写这样一本书。‘献给F.’的题词肯定不只是形式。您肯定想用这本书告诉某个人什么事。我很想了解这种关联。”
卡夫卡窘迫地笑了笑。
“对不起,我太唐突了。”
“您无须道歉。一个人读书就是为了提问。《判决》是夜的幽灵。”
“为什么?”
“它是个幽灵。”他又说了一遍,眼睛直视远方。
“可是您却写下来了。”
“我只是把它固定下来,因而完成了对幽灵的抵御。”
“我醉心于书名,”卡夫卡说,“书籍是一种麻醉剂。”
我打开我的公文包,让他看里头装的东西。“那我是吃大麻的人,博士先生。”
卡夫卡很惊讶。“全都是些新书!”
我把书全倒到他的办公桌上,卡夫卡一本接一本地拿起翻看,不时地读一小段,然后把书递给我。
他把书全看了一遍后问我:“这些书你全都要读?”
我点点头。
卡夫卡抿了抿嘴唇。“您何苦读这种昙花一现的东西?大多数现代书籍只不过是对今天的闪烁耀眼的反映。这点光芒很快就熄灭。您应该多读古书。古典文学,歌德。古的东西把它最内在的价值表露到了外面——持久性。时新东西都是短暂的,今天是美好的,明天就显得可笑。这就是文学的道路。”
“那么创作呢?”
“创作改变生活,有时候比这更糟。”
敲门声。我父亲走进办公室。“我的儿子又在打搅您了。”
卡夫卡笑了。“哪里!我们在谈论妖魔鬼怪。”
几个月以后,当他准备去塔特兰斯克·玛特莱里疗养院疗养时,他才把手稿还给我。
他就此机会对我说:“您的作品非常清新。您谈得更多的是事情在您身上唤起的印象,而不是事件和事物本身。这是抒情诗。您在抚摸世界,而不是去把握世界。”
“那我写的东西没有一点价值?”
卡夫卡抓住我的手。“我没有这样说。这些小故事对您肯定具有某种价值。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个人的文献材料。不过艺术……”
“不过这还不是艺术。”我苦涩地补充道。
“这还不是艺术,”卡夫卡肯定地说,“这种印象和感情的表达不过是对世界的小心翼翼的摸索。眼睛还没有睡醒。但是这很快就会过去,摸索地伸出去的手也许会缩回来,仿佛它触到了火。您也许会大喊起来,结结巴巴地乱说一通,或者咬紧牙关,睁大眼睛。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言论罢了。艺术向来都是要投入整个身心的事情,因此,艺术归根结底是悲剧性的。”
作者 | 张志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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