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速递 | 具有幻影边界的幽灵区域:探讨中国徽州地区的空间重写与混杂认同
文化
教育
2024-10-10 20:19
江苏
论文题目:Phantom regions with penumbral borders: Discussing the palimpsest spatialities and hybrid identities of Huizhou region, China
发表刊物:《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Urban and Regional Research》
发表时间:2024年10月
作者单位:陈品宇(苏州大学); Kaj Zimmerbauer(芬兰奥卢大学); 陶汝聿(天津大学); 孔翔*(华东师范大学)
引用格式:Chen Pinyu,
Kaj Zimmerbauer, Tao Ruyu, Kong Xiang. Phantom regions with penumbral
borders: Discussing the palimpsest spatialities and hybrid identities of
Huizhou region, China[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Urban and Regional Research, 2024, 48(5): 936-952
联系邮箱:pychen66@suda.edu.cn
摘要:行政区划调整引起的区域认同转型一直没有得到充分研究,尤其是在区域去制度化的背景下。本文通过讨论去制度化背景下具有幻影边界的幽灵区域如何产生混杂的空间认同,进一步发展了空间重构中区域认同的理论和概念框架。研究以中国的徽州地区为案例,分析该区域发生的几次空间解构和重构过程及其带来的区域认同变化。研究表明,在该区域的部分地区(婺源),区域认同从领域上、文化上属于徽州,经过长时间的行政区划调整效应之后,仍对徽州地区保持着强烈的文化认同。与此相关,徽州地区的去制度化还没有彻底结束,因为区域认同正日益以功利主义的方式被重构,服务于经济发展(尤其是旅游)。通过这种方式,婺源对徽州的区域归属感得以保持。文章进一步指出,与徽州相关的区域认同是关系性的,更确切地说,是混杂的,因为它与既没有完全制度化也没有完全去制度化的区域相联系,表现为多层次的空间复写本,通过不断的建构和重构过程发生转型。
关键词:幽灵区域;去制度化;区域认同;复写本;边界;行政区划;徽州文化
研究缘起
2018年开始来到华东师范大学跟随孔翔老师读人文地理学的博士。那时孔老师正在黄山开展“旅游发展下传统村落社会生态系统演进机制”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课题研究,黄山也一直是孔老师《人文地理学》(国家一流课程)的教学实践基地。或者是出于助教身份,或者是出于课题需要,从2018年开始我每年都会到黄山的乡村调研。黄山向来以徽州文化闻名,无论我们有没有真正到过黄山,一定会从各种影视、文学和摄影等作品听过它的名字,看过它的模样。粉墙黛瓦、油菜花黄、徽州三雕、文房四宝、祠堂牌坊、徽商之路……都是徽州留给世人的财富。作为一个之前不怎么涉足安徽/徽文化的人,可能跟很多人的好奇一样——黄山跟徽州有什么关系?什么是徽州?徽州在哪里?现在还有没有徽州?……成为我一开始的疑问,并开始了我的思考之路。
硕士期间零零散散看过一些关于区域发展研究的文献,而博士单位华东师大的人文地理学在区域发展研究上也一直有传统优势,这促成了我对区域研究的兴趣和敏感。另一个契机是在博士期间我成功申请到了国家留学基金委的项目到芬兰奥卢大学地理系进行联合培养。国外导师是Anssi Paasi教授,作为新区域地理学和政治地理学的国际代表性人物以及芬兰科学院卓越研究中心的主任(芬兰第一个地理相关的国家级研究基地,当然他也做过《Progress in Human Geography》的共同主编),或许是因为我是第一个到奥卢大学地理系的中国人,他对我的申请给予了很大帮助和热情付出,同时也对我的研究话题很感兴趣。我努力靠近他们最新的研究方向,在多次交流中渐渐形成更加成熟的研究思路。但作为一个与我当时博士论文选题不相关的小论文,需要平衡很多东西,总之整个写作和修改过程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回到本文话题,徽学已经是一个拥有庞大研究队伍的领域。如何从我们人文地理学自身的独特视角去做一些有趣/有用的研究,一直是很多老师的谆谆教导。这个时候人文地理学的基本概念开始派得上场,空间、地方、尺度、景观、领域、边界和区域……都是我们有用的分析工具。在本研究中,我们主要是采用区域和边界的核心概念去分析。具体来说,是采用了区域的去制度化、区域认同和幻影边界的新概念,这些新概念帮助我们丰富了对区域转型更微妙的理解,并使区域规划实践工作从中受益。按照徽学的研究,徽州有小徽州和大徽州的说法。小徽州是指“一府六县”(徽州府,歙县、黟县、休宁、祁门、绩溪和婺源)的行政区域概念(如下图),始于宋徽宗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的行政区划直到1987年徽州的消失。大徽州则是徽商活跃的区域,它跨越地理边界,涉及与徽州有关的知识体系的文化范畴,它以 “无徽不成镇”的江南为核心,其外围层次则遍布全国乃至海外。本研究主要是立足于小徽州的范畴,以婺源为案例,探讨婺源两次从徽州划分到江西后的区域转型过程以及当地人的区域认同变化,这些变化又是如何对区域、空间和边界等概念认识提供理论反思。
Highlight
在这项研究中,我们讨论了区域认同与区域转型的关系。研究表明,婺源的区域认同从在领域和文化上都属于徽州,转变为在领域上属于江西,但即使经历了长期的行政区划调整后,婺源对徽州的文化认同仍然很强烈。婺源虽然已经从徽州地区中分离,但由于区域认同的“粘性”,徽州地区的去制度化并没有完成。事实上,由于区域意识在许多方面的培育,徽州一直以一个幽灵区域的形式存在。这表明——与复写本的想法产生共鸣——即使去制度化看起来是永久的(从行政空间系统中拆分一个地区而言),但是去制度化的某些方面可以逆转,因为“没有什么可以真正地死亡”。也就是说,如果通过各种过程、符号或言语行为“梳理”出潜在的身份,区域认同就可以重新出现。因此,这些过程有助于对“区域”概念的理解——它不一定是作为一个行政单位存在,而是作为一个文化上的幽灵,尽管它的边界相当模糊,但是居民却认同它。将“区域”理解为过程有助于我们发展复写本的概念。虽然行政区划调整进程在使一个区域成为一个复写本方面并非不可避免,但这些过程显然有助于使区域成为多层次的空间。需要强调的是,作为转型的结果,这些层不一定会出现在彼此的顶部(按时间顺序),也可能重叠或相邻于其他层。因此,复写本也应该被理解为一个相互交织和(部分)竞争的叙事和区域转型过程的集合。这就是强调并有助于理解区域身份混杂性的原因:各层(作为不同的叙事)出现在与其他层的关系中,要么支持它们,要么挑战它们。有时,新的层完全地取代了旧的层,但通常这个过程只是部分的,更多的是补充而不是取代。正如我们在本文中讨论的那样,这为各种身份叙事留下了空间。因此,需要强调的是,不同的层可以非常地不一样,并且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呈现意义。有时是文化层,有时是行政层,这是复写本的基础,从而影响区域去制度化的实际发生方式以及可能出现的区域粘性。文化层是最具粘性的层之一,这就是为什么区域认同在空间重构中往往会“滞后”的原因。与行政层不同,文化层不会在一夜之间改变,也不会通过(正式的自上而下的)决策来改变,而是通过自下而上渐进的、通常是模糊的过程逐渐发生。区域转型不是一个快速的过程,因为区域意识和集体空间叙事持续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抵抗性的惯性。这种惯性有多种形式和表现,地方政府、企业家和居民经常根据自己的需要,积极地建构、表征和展演各种区域符号、产品、实践和“框架”。这些过程——通常与文化有关,如本文所述——保持了对旧区域的集体意识,同时加强了区域的“粘性”,使得区域的去制度化成为一个更加漫长的过程,没有任何明确的终点。这种粘性,再加上各种区域的存在和不断变化的重叠的区域系统,产生身份混杂。由于区域和身份的粘性,空间重构不应该被中央政府过于急切地“推动”或实施,尽管“行政城市化”或“领域城市化”的经济激励可能会建议这样做,就像在中国案例看到的那样。尽管在行政空间系统中没有官方地位,但是具有幻影边界的幽灵区域可能高度关联,过于频繁的推动更新只会引起阻力。人们经常注意到,在西方社会,这种抵抗与对地方民主和法定服务管理的担忧有很大关系。然而,这项研究指出,抵抗和行动主义不仅取决于个人对其所在区域的“情感”,以及他们在空间重组过程中害怕什么,还取决于行动者如何“动员”区域认同。我们认为,关注区域认同提供了新的方法来处理和理解作为过程的“空间”,特别是作为一种超越典型分析差异的东西。通过将身份认同作为路径,空间可能从根本上表现为“在中间”(in-between)的形态——不是完全软的或硬的、领域的或关系的、完全制度化的或去制度化的、完全存在的或完全消失的。相反,我们强调身份认同在幻影边界、复写本和幽灵区域的重构中不断地出现,并经常与行政空间系统相竞争。旧与新、硬与软、厚与薄等之间的类别是有用的分析工具,但忽略了去制度化的区域通常是运动中的单元——它们偶尔可见和“出没”,也许是当光线从某个角度投射时。在概念上的贡献,我们强调幽灵区域和幻影边界并不是指空间的“柔软”或“模糊”,而是指在行政区域和身份区域不匹配的过程中“正在形成”和“被停用”的空间。虽然幽灵区域的概念一直与变化的空间性和领域性有关,但我们认为,它特别适合行政区划调整的概念化过程,特别是在去制度化的背景下、当与幻影边界的概念一起讨论时。结合起来,这有助于我们深入地参与到行政区划调整的文化维度的研究,并将去制度化的区域理解为表现出空间复写本的“幽灵空间”。正如我们在本文中所做的那样,这些概念也帮助我们更好地将“失活的区域”理解为“大脑中的区域”,即坚持集体意识的区域。
期待未完待续的研究。
人文地理霞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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