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桥 东津渡》之(49)父亲批斗不是一回二回

文化   2024-11-03 10:18   江苏  

阿玉直起身,看几步外雾白一片的湖水。湖面起风了,半夜的风还是东南方向来的,风催细浪轻叩堤岸;不知什么时候,风改了方向,雾不再往岸上涌;近岸浅水处,习惯了东南风的湖水,似乎还没有拟出头绪,水浪儿还在岸边汪来汪去,不再拍堤,也没有随风排浪而去。
吴水妹见阿玉怔怔地看着,笑着说:“这个辰光的湖水怪模怪样,一堆儿一堆儿的拱,真像有水鬼冒头出来。”
阿玉听了不敢看水。
“你们挑好了佮俦回转吧。”
“寿头怪脑,揹勿牢你,忙你的去吧。”吴水妹把蒲包放堤岸,帮阿玉挑起了蒲心。
吴家同外婆墩的仓库相隔几块水田,是隔田邻居。但凡生产队点名登帐、分红放粮、排队领物和开会表态均属前后关系,划分的自留圩田,也紧紧挨傍着。为提高地土的利用率,相邻间不筑明显的泥圩田坎,只在洼地尽头的斜堤,插活柳枝作界桩。
一阵愉悦的清脆声,蒲包已满,两人提了湿淋淋的蒲菜心到渡口湖埠头洗,阿玉想回去换双干蒲草鞋,六姑提了来,还背来了一个装有小蒲包的大蒲草包。阿玉换了干蒲草鞋,地上蹬蹬,暖暖的、软软的正合脚。
吴水妹眼羨漾的:“六姑教出道的好徒弟,手巧人嬁样,扎的草鞋随样勿硌脚,像走勒棉花堆里。”
六姑说:“你家的鞋祥侪齐了,过了秋收,阴雨寒毒天,我同阿玉多扎几双,蒲草搓芦绒,看着蓬松实则裹脚,冷天雪地勿生冻疮。”
吴家住的街东梢,街面冷落,除了舟楫来渡口、和沿堤南来的湖边人,平时少有人头往返,节假日也冷落如常,直要接近中市街了,才有两边借檐摆摊的乡民。中市街是最热闹的去处,早为人挤得满满当当、难有空隙。阿玉一般去西街,因为姐姐也在西街摆摊。西街往返人多,市日里,看得见饲料厂的街梢了,仍十分的热闹。由北山北,南山南和翻越诸条西岭来的外乡人,莫不从御道拐下来,于西街过往,且他们对湖边滋生的吃粥小菜,神色上往往会表现出不一样的热心。
吴水妹在东街接近中市街的街檐,遇上了旺米村娘家的卖豆腐人,钻缝似地插了进去,转过身来叫阿玉往她边上轧,阿玉说去西街姐姐那里,往前走了。来到中市街,街上喇叭声人声嘈杂,急急地走路,眼梢扫见高竹台上的两个人,让她缓了脚步。
临时舞台、常年批斗!她看到了两张熟面孔,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另一个戴着又尖又高帽子、绕半脖子白布袋、滑稽模样让人想哭的毛老头。
自己的父亲时常挨斗的,师伯怎么也被押上台了呢?且还弄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来。湖边蒲田的高堤上,黑小佬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只弹一指火星大水去,是不是这件事呢?
阿玉神色慌慌的,不敢多看两旁的摊位,眼睛盯着中间湿溚溚的石街,碎步赶往西街去……
西街摆摊的阿贞早等急了。
前几天,家中为茅屋夯墙,大瘌痢来通知,十月一日的双庆节,要父亲去镇上的中市街陪斗,陪两天,国庆节一天,二号一天。十月二日原本不歇农事的,考虑到秋收马上开镰,农户家有较多的事情待办,一应铁器农具、绳索扁担和筐箩簸箕诸物,皆需筹备。铁制的磨石锋利,担重的四条八股换新绳,即便筐箩上一个稍大的孔洞,也需密密地镶补,以免挑来担去的漏掉一粒穂谷,漏掉一季辛苦的汗水。百事的停当,皆需人力安置。且十月二日又蓬农历“六上”市日,身具小商小贾性质的乡农,仍想从人们双节的兴奋劲中赚点外快,这一日晚出工不算,出门了也是磨洋工。
“六上”,也称“六啷”,地方相传千年的赶集日。黎明赶镇上来的四乡村民,近晌午了才四散回家,这是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乡村的生产队长也不悖习俗,自个儿也是赶集中的一员。这一天本来只有半天农事,两节并一日,只歇息一天的话,反觉吃亏了。心不在田头的乡民,干活定会大打折扣,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多放一天假,让妥贴盘算的农户说说新政府的好。当然,批斗不放假的。
阿贞的父亲押往中市桥不是一回二回了。自被没收了田地家产,划上了地主兼资本家的成份,住的地方同大小瘌痢的李家对调后,那时她还小,父亲一月几回的,总去镇上站一个早市和半日的桥堍,逢年过节还得加站,倘若那个领导前夜夫妻违和,缺了亲昵之举,无享人间至乐,为排渲胸中郁结,出口恶气,也会临时起意,喝父亲去充毛垫子,站半天一天的街。阿贞知道,在东津镇,父亲历来作为主角挨训挨批的,这次陪斗,怎么个陪斗法呢?
那天,她同母亲烧煮帮工亲友的饭菜时,心里越想越担心,顾不得大瘌痢当路撒尿耍赖,一径去了佬佬家,要佬佬家的去镇上打探消息。佬佬家的说风就是雨,午后便去镇上探了消息,说是佬佬找了金驼子,金驼子如此这般告诉了佬佬,叫佬佬转告,让阿贞放心。
阿贞听了佬佬家的话,知道常为他们捎话带物的养猪场的叔叔挨斗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不出的揪心。昨天夜里,她还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迷离恍惚的东津渡口,伸出一只毛绒绒的长手,水面上甩来甩去的,想要拽住什么似的摆动。她将这个梦,同早起出门的父亲讲了,作父亲的沉吟了一会,没多说话,只是要她同妹妹说,出门别落单,呼叫黄狗跟跟紧。她一早揣了这份不安上街来,一颗心别别地跳。去中市街买猪肉时,阿三也不似往日那样长声长调地唱重量和价格,两个剁肉、一个收钱的三人肉铺,各忙各的,冷脸寒似斧刃。回西街时一路张望,希望早一点见到妹妹,她有话要细细地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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