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容子
图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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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大学里学习外语，可能受外语影响，不知哪根筋吊着非常喜欢阅读外国文学作品。偏偏那个年代精神食粮匮乏，年轻人追求艺术美学和世界文学知识，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那样，如饥似渴地咀嚼着外来文化。先是《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后是《基督山伯爵》、《红与黑》……许多法国浪漫主义文学作品，是躲在背人的楼梯口和被窝里阅读的。都德的《最后一课》，使我记住“祖国万岁”；基督山伯爵的格言“等待与希望”，曾是我生活的信条和奋进的座右铭。所有这些作品中，《悲惨世界》对我具有特殊意义，因为在这部不朽的浪漫主义作品背后，我有着这样一个阅读故事。
世界名著《悲惨世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日文版名称《レ·ミゼラブル》，又译《みじめな人人》，是法国文学家维克多·雨果（ヴイクル·ユゴ）的名著之一。这部小说历经时代变迁、岁月磨砺，经久不衰。无论是小说的文字版本，还是根据原著改编的电影，都已再版多次。2013年2月第85届奥斯卡尘埃落定，新版电影《悲惨世界》头顶三大光环：获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最佳化妆奖、最佳音响效果奖。自1958年上海电影译制片厂首发中国人最熟悉的第一部法意德合拍版《悲惨世界》以来，1995年的法国版、1998年的美国版、2000年的法国电视版等，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个世界名著的改编版呈现于世人。这次新版《悲惨世界》在我国上映后引发了观影热潮。
2013年3月16日这天下午，我在上海市政协礼堂里，观看新版《悲惨世界》电影，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年轻时第一次阅读《悲惨世界》（准确说是第一次阅读《レ·ミゼラブル》 ）的情景——这是我阅读的第一个文字版本的雨果作品，而它不是中文版，也不是法文版，却是日文版。关于《悲惨世界》，我虽然后来认真读过中文版译作，但那个日文版《レ·ミゼラブル》 （《みじめな人人》）给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是迄今为止最打动我的《悲惨世界》。
那是1975年9月的事，当时我正在大学里学习日语。为我们讲授泛读课程的教授姓徐，是位白发苍苍的近70岁的老先生。徐教授自己的第一外语是法语，第二外语才是日语。他经常在课余时间给我讲述法国文学作品的故事，《悲惨世界》就是其中之一。每当我听他讲述法国小说故事，就深深地被他那股对法语、对法国文学的热爱之情所感染。现今回想起来，徐教授的日语造诣在日语系中显得一般，而他的法语知识和法国文学知识却可圈可点，他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法国文学启蒙师。
为什么这样一位法语专业的老师会在大学中任教日语呢？这与他的身世有关。抗日战争期间，徐教授因生活所迫颠沛流离，在东京的一家大银行就职多年。抗战结束后回国，全国解放，高等院校急需日语师资，招募他当了日语教师。我读到的第一本法国文学名著不是汉语本，而是徐教授借给我的日语版《悲惨世界》的缩略本《レ·ミゼラブル》。当时学校图书馆不向学生出借这类书，只有教授才能以教学参考书的名义借到。从徐教授手中借到这本书的那天，我是在大学礼堂放映样板戏电影时，趁黑溜到礼堂背面的走廊里，坐在台阶上借助路灯打开了第一页。
读完《レ·ミゼラブル》，塞纳河对我已不再陌生。那年正是我在院校学习的最后一年，12月就要毕业了。毕业前夕的一天，徐教授悲伤地告诉我：他刚得知在新疆建设兵团工作的儿子，因伙食太差，偷偷跑到河里用电网打鱼，不幸触电身亡。看到徐教授茫然的眼神、更加弯驼的背影，我感到那真是悲惨世界——儿子不再是父亲的“等待和希望”，没有比这更不幸了。
就这样，伴随着徐教授和《レ·ミゼラブル》，法国、巴黎，一步步走进了我的世界。尽管当时我很年轻，在特殊的历史时期，不敢大胆地带着欣赏的眼光阅读作品，没能充分揣摩这部作品的美学价值。但有幸的是，在那样的年代里我碰到了徐教授，不仅读到当时被作为禁书的日语版《悲惨世界》（《レ·ミゼラブル》），丰富了我的世界文学知识，提高了我的日语阅读水平。更重要的是，经过徐教授私下的讲授和点播，年轻的我理解了雨果这部作品的历史意义和文学价值。雨果作品的理想主义思想和浪漫主义写作风格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离开学校，在后来漫长的人生岁月中，我多次读到了中文版的《悲惨世界》，更加感悟到这部作品的深刻内涵和艺术价值。2005年8月，我终于来到巴黎，亲眼见到了这座曾经在书本里、在我心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世界名城。走在巴黎街头，漫步在塞纳河畔，一浪接着一浪涌上心头的是法国的世界名著。文学与艺术是孪生子，那些文学名著中的人物早已成为全世界各类艺术品的重要内容（电影、戏剧、绘画、雕塑……），而在我年轻时的人生经历中，法国情结最难以忘怀的当属浪漫主义文学作品的影响，我阅读的第一部法国名著就是雨果的《悲惨世界》，然而却是日语版的《レ·ミゼラブル》。
2013年3月16日，重新观赏新版大型歌剧影片《悲惨世界》，我再次被这部经典之作深深打动。影片史诗般的场面，震撼人心的音乐，贯穿始终的悲悯剧情，再次使我想起几十年前阅读《レ·ミゼラブル》的情景和启蒙恩师徐教授。随着影片剧情的波澜起伏，重新品味雨果作品的深刻内涵——感化、博爱、救赎，《悲惨世界》再次展现出伟大的浪漫主义艺术价值和高尚的人文主义思想境界。《レ·ミゼラブル》和新版影片《悲惨世界》曾给我留下许多回忆和启迪。
又过了十多年，今年，2024年8月，夏日里巴黎奥运会开幕式上再现《悲惨世界》片段，再次让我看到塞纳河，再次让我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躲在学校大礼堂背面悄悄打开日语版《悲惨世界》（《レ·ミゼラブル》）的晚上……
朋友，在你的记忆深处，哪一版《悲惨世界》最打动你？你是怎样开始认识巴黎的？也像我那样有过一段难忘的阅读经历吗？
容子，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外事翻译工作者协会会员、上海微小说学会会员。于1985年《特区文学》第4期发表日本中篇小说译文《破产制造者》；1991年合著出版《中外文艺家及名作辞典》；2023年9月25日和2024年3月29日分别在《文学报》新媒体发表日本小说《凶恶的雾》（森村诚一《青春的证明》第一部）和日本民间故事《岛沉》译作。2013年出版“母女诗歌集”《远方的梦》；2014年出版散文集《走出国门》（海外篇）、《守望家园》（国内篇）；2019年10月出版散文集《故乡在何方》；2022年3月出版文选集《五色花》；2022年8月出版纪实文集《风从海上来》。近年来在多个报刊和新媒体上发表过散文、随笔、纪实文、短篇小说、短篇译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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