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这一杯酒
陈思盈/文
◆酒是粮食精◆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这是老爸的口头禅，也是他小酒不断的最好理由。
老爸年轻时，为人豪爽，朋友特别多，所以家里酒局总是不断。记忆中，家中没有发生那场变故前，意气风发的他从来没有喝醉过，喝完酒睡一觉就没事了，从来不找事儿，和老妈从没因为喝酒争吵过，家中是一片祥和的氛围。那时候，家里的酒瓶是真多，白酒瓶、啤酒瓶，玻璃瓶、陶瓷瓶，每隔一段时间楼梯下面就会有一堆。上初中二年级之前，我最爱的一件事就是整理家里的东西，然后把酒瓶、酒箱收集后卖掉，卖的钱就归我所有。
初中二年级之后，家中发生了那场改变我们一家人命运的变故，突然之间，家里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老爸仍然喝酒，但基本上就是逢喝必醉了，喝一杯与喝一瓶的状态差不多，还总是唉声叹气。记忆中，因为喝酒，老爸至少丢过六部手机，总是和老妈吵架、拌嘴，家中总是阴云笼罩。我和弟弟的性格也没有以前活泼了。
多年后，我和弟弟相继立事，家中的境况也好了很多，但老爸的酒瘾却养成了，每天不喝上几杯就没着没落的。直到现在，哪怕是在千里之外、哪怕是在电话里，只要老爸“哼”一声，我就能立刻判断出老爸喝酒了没。多年来，我和弟弟没少劝他少喝点，但他总是要么拿话堵，要么一言不发，照喝不误。
古人言：“借酒浇愁愁更愁。”还有人说：“有心事的人，喝酒就醉。”
不管出于什么，做女儿的我心里懂他的忧、愁、苦、闷：老爸心里不痛快，他必须得想方设法去还那场变故欠下的债，同时要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供养我和弟弟上学念书。所以，每次老爸喝醉我都不怪他，只是在心里为他担心，为不能更多地分担他的忧愁而自责。
这几年，老妈为了让老爸少喝点，也养成了晚上吃饭时陪老爸喝上一杯酒的习惯，这也好，只要不贪杯，权当活血化淤了。我知道，这一杯酒，是他们经历人生种种之后的心情抒怀；这一杯酒，是他们就着世事、人情、坎坷和辛酸，将满心的遗憾与对儿女的希冀一饮而下，这一杯酒，足以慰平生。
愿老爸老妈在粮食精的陪伴下，越活越年轻。
◆酒中有真味◆
有时，我也会喝点酒。
我第一次喝啤酒是上小学一年级时。那年，大舅带着三岁左右的表妹从济南回来探亲。她已经能够大口喝啤酒了。看到她“咕咚咕咚”地喝啤酒，我惊诧不已。拿着一瓶啤酒倒到杯子里的大舅看了看我，递到我面前说：“要不要尝尝？”当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端起来就喝了一大口——当我反应过来那味道像刷锅水一样时，啤酒已经完全被我咽进入了肚子。表妹说：“姐姐，刚开始的时候喝着会不习惯，但是喝习惯了还挺好喝的呀！”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在过了一会儿后，我隐约回味出一点儿什么——似乎是一种古怪但有一点儿香味的苦。
我第一次喝白酒是在小学二年级时。一次中午放学回家时，老爸已经和乡政府的几位叔叔伯伯喝一阵子了。见我进来，老爸喊：“闺女，过来，替爸喝两杯。”我放下书包就走了过去，“咣咣”喝了两杯，被呛得鼻子都是酸的，但硬是咽了下去。临走我还说了句“这么难喝，你们还都这么爱喝”，惹得老爸和叔伯们哈哈大笑。
那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黄河大侠》后，加上家庭环境的优越和孩子气的天真，让我对酒充满了无限想象——酒是人间妙品，让人疏狂、让人迷醉、让人上瘾。不然，老爸为何对酒乐此不疲？
对酒开始抵触是在老爸逢喝必醉后。
记得那一年秋天，天气干旱。刚从深圳回来的我和老爸一起给玉米地浇水刚到家，他简单洗刷了一下就到七八里外的一个亲戚家去了。他临出门时，我一个劲儿地嘱咐不要多喝酒、不要丢了手机。可老爸到底还是喝得烂醉地回来了。我把他扶到床上后，首先检查手机是否还在，但手机确实不见了。这部手机是他所在的工厂专门为他配备的最高端的手机，用够两年才能归个人所有，如果期间不慎遗失，他是要照价赔偿的。那时候，我们的巨额债务还没有还没完，老爸把这部手机视若珍宝，爱惜得不得了。老爸一听手机不见了，酒也清醒了大半，回忆着说在出亲戚村时，上了一趟厕所。当时，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在半夜十二点、没有路灯、夜又特别黑的乡下出门了——推着自行车不骑，慢慢地沿着路一直往亲戚家的方向找，但没有找到。在返回的路上，一条大狼狗突地窜了出来，当场就把我吓哭了。我骑着自行车没命地蹬，也顾不得是不是看得清路，一路狂奔，有那么一刻，似乎只差那么一点点，狼狗就咬到我的腿了。怕老爸担心，我在进入家门前靠着墙平复了一下心情、擦干了眼泪，然后颓然地走进家告诉他手机找不到了，但我会在妈妈面前圆个谎，就说是浇水时，手机不小心掉到机井里了。这个秘密一直被我们保存至今。我对狗的恐惧也伴随至今。
走出校门后，我实在想不通为何老爸会这么依赖酒时，就会特意买上一瓶，找个没人的地方独饮。但涉世未深的我只觉得辛辣、烧心，许是还没有将人生的酸甜苦辣融入其中，所以体会不到老爸的那种酒醉后的惬意。
直到那年在豫北遭遇了情感上的一次重创后，我才突然咂么出点意思来。被酒精迷醉时的自己，可以尽情地呼喊出心中的郁闷，可以借着酒意说出平时不好意思说出的话、做出平时不敢出格的行为，可以假装潇洒地和自己喜欢但别人不喜欢自己的人说再见。
在意气风发时，酒是灵魂的助推剂；在苦闷愁肠时，酒便是那可恶的穿肠毒。只为醉而饮的人，永远体会不到酒的乐趣；饮而不醉，惟心而饮，才是酒中真意。
◆我之杯中酒◆
有人说：“酒不仅是用来喝的，更是用来品的！”
没成家时，每每与人说起自己会饮酒时，心里会有些不好意思。社会人似乎对女孩子爱喝酒的宽容度不够——似乎，喝酒的女孩子总是有点儿不稳重、不正经。特别是在过去的一些酒局上，那些能喝的女孩子常常成为被调侃、被捉弄或被戏耍的对象。
生活阅历尚浅时，我常常对《红楼梦》中的各种酒局充满了向往，像贾宝玉一样喜聚不喜散。那预示着金陵十二钗命运的多情酒令，薛姨妈怕宝玉喝冷酒伤身时的关爱之情，史湘云醉卧芍药轩的女儿情态，刘姥姥酒醉怡红院时的憨态可掬……都让我心向往之。喝起酒来便觉得多了几分风雅与自然。
有几年，因为爱看武侠小说的缘故，我对金庸笔下的江湖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的场景充满了向往之情，直接导致了我与友人喝酒时便也多了几分豪爽与须眉之气。《天龙八部》中，乔峰的酒是豪情，《笑傲江湖》中，令狐冲的酒是悲情。生活中，酒是最好的寄托，可以让我们卸下一身的伪装，暂时忘却生活的烦恼，做一回真正的自我。
成家后，我只在心情舒畅时才会细斟慢酌。我常邀好友三两人，于清静处一坐，清淡小菜两三碟，取出自备的温酒器，倒上果酒或黄酒若干，温热后，于酒气氤氲中，推杯把盏，畅谈心语，不醉亦不狂，疏疏几杯酒，畅畅人生意，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如今再说起喝酒的话题，我自是十分的坦然，因为喝与不喝，都与别人无关，酒是我的，心情是我的，关他人何事？我之杯中酒，不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顾影自怜，不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多愁善感，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怀壮行。而是，朦胧中任岁月穿越时空，依然能看到智者对酒当歌时的潇洒。
我收藏了有很多材质不同的酒器，陶瓷的、玻璃的、金属的。喝什么酒就配什么酒器——这是对喝酒最起码的尊重吧？
我之杯中酒，是晚来天欲雪时，用红泥小火炉煮上的一壶青梅酒，静静体会刘备和曹操论英雄的豪迈。
我之杯中酒，是秋日蟹肉肥美时，用那精美的陶制温酒器温上黄酒少许，加入花椒、生姜等物，体验一把江南人的惬意与雅致。
我之杯中酒，是隆隆夏日时，常举着玻璃酒器与友人在夜市豪饮，有时干脆对着瓶干杯——一杯一杯复一杯，反正也喝不醉，那是我们最好的消暑方式。
我之杯中酒，是春日桃花开时，和知已肩挎手提、共赴桃花林的风雅，或对酌桃花醉，或各饮琵琶酒，或齐喝桂花酿，描绘我们心中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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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思盈，喜文字，爱读书，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网络文学学会会员、河南省杂文学会会员，漯河市二届文联委员。曾在省内外报刊发表散文、小说、诗歌百余篇，先后在河南法制报社、漯河广播电视报社供职。2007年进入漯河日报社工作至今，现任漯河日报社水韵沙澧文艺副刊编辑，漯河日报社水韵沙澧读书会发起人、组织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