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改编自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经典著作《百年孤独》的电视剧上线Netflix平台。经典作品的改编,向来是一个难题。读过原著的朋友一定知道,《百年孤独》中有许多精妙绝伦而难以呈现的场景,对于这部分内容,电视剧呈现得如何呢?我们精选了一些镜头与原著文字进行了比对,你觉得这部剧集的还原程度能打几分呢?它符合你心目中的《百年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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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被漫长的跋涉折磨得精疲力竭,纷纷挂起吊床,两个星期以来第一回安心入眠。醒来时已是日头高照,人们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在蕨类和棕榈科植物中间,静静的晨光下,赫然停着一艘覆满尘埃的白色西班牙大帆船。船向右侧微倾,完好无损的桅杆上还残留着肮脏零落的船帆,缆索上有兰花开放点缀其间。船身覆盖着一层由石化的鱼和柔软的苔藓构成的光润护甲,牢牢地嵌在乱石地里。整艘船仿佛占据着一个独特的空间,属于孤独和遗忘的空间,远离时光的侵蚀,避开飞鸟的骚扰。远征者们在船内仔细探查,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只见一座鲜花丛林密密层层地盛开。
大帆船的发现意味着大海就在近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热情受到沉重打击。他将此视为顽皮的命运对自己的嘲弄:曾经作出巨大牺牲、历经无数苦难寻找大海而不得,如今无心寻找它却送上门来,横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成为无法逾越的障碍。
那里有一个遍体生毛的光头巨人,鼻上穿着铜环,脚踝间绕着沉重的铁链,正看守着一个海盗藏宝箱。巨人刚打开箱子,立刻冒出一股寒气。箱中只有一块巨大的透明物体,里面含有无数针芒,薄暮的光线在其间破碎,化作彩色的星辰。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付了钱,把手放在冰块上,就这样停了好几分钟,心中充满了体验神秘的恐惧和喜悦。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又另付了十个里亚尔,让儿子们也体验一下这神奇的感觉。何塞·阿尔卡蒂奥不肯摸,奥雷里亚诺却上前一步,把手放上去又立刻缩了回来。“它在烧。”他吓得叫了起来。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没有理睬,他正为这无可置疑的奇迹而迷醉,那一刻忘却了自己荒唐事业的挫败,忘却了梅尔基亚德斯的尸体已成为乌贼的美餐。他又付了五个里亚尔,把手放在冰块上,仿佛凭圣书作证般庄严宣告:一天阿玛兰妲的小筐自行移动起来,在房间里兜了个圈。奥雷里亚诺大吃一惊,连忙去拦下它。做父亲的却没有惊慌,他把小筐放回去,固定在桌腿上,坚信期待已久的事情即将发生。就在那时,奥雷里亚诺听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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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和他们睡在一起的印第安女人突然醒来,听见一种奇怪的响声在角落里时断时续。她以为有动物溜进房间,警觉起来,却发现丽贝卡坐在摇椅上吮着手指,双眼像猫眼一般在黑暗中放光。比西塔西翁心中充满恐惧和难逃宿命的凄苦,她在那双眼睛里认出了威胁他们的疫病,正是这种疫病逼得她和兄弟背井离乡,永远抛下了他们古老的王国,抛下了公主与王子的尊贵身份。
这就是失眠症。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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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奥雷里亚诺想出了办法,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帮助人们抵御失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先在家中实行,而后推广到全镇。他用小刷子蘸上墨水给每样东西注明名称:桌子,椅子,钟,门,墙,床,平锅。他又到畜栏为动物和植物标上名称:奶牛,山羊,猪,母鸡,木薯,海芋,香蕉。随着对失忆各种可能症状的研究不断深入,他意识到终会有那么一天,人们即使能通过标签认出每样事物,仍会记不起它的功用。于是他又逐一详加解释。奶牛颈后所挂的名牌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体现出马孔多居民与失忆作斗争的决心:这是奶牛,每天早晨都应挤奶,可得牛奶。牛奶应煮沸后和咖啡混合,可得牛奶咖啡。就这样,人们继续在捉摸不定的现实中生活,只是一旦标签文字的意义也被遗忘,这般靠词语暂时维系的现实终将一去不返。
通往大泽区的路口立起一块牌子,上写马孔多;中心大道立有一块更大的牌子,上书上帝存在。各家各户都已写好用来记住物品和情感的简要说明。这套做法需要高度的警醒和坚强的毅力,因而很多人选择了向虚拟现实的魅力屈服,寄情于自我幻想,这纵然不切实际却更能与人安慰。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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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雷连诺用无头无尾的诗句倾诉爱情。他把诗句写在梅尔加德斯给他的粗糙的羊皮纸上、浴室墙壁上、自个儿手上,这些诗里都有改了观 的雷麦黛丝:晌午闷热空气中的雷麦黛丝;玫瑰清香中的雷麦黛丝;早餐面包腾腾热气中的雷麦黛丝——随时随地都有雷麦黛丝。每天下午四点,雷贝卡一面坐在窗前绣花,一面等候自己的情书。她清楚地知道,运送邮件的骡子前来马孔多每月只有两次,可她时时刻刻都在等它,以为它可能弄错时间,任何一天都会到达。情形恰恰相反:有一次,骡子在规定的日子却没有来。雷贝卡苦恼得发疯,半夜起来,急匆匆地到了花园里,自杀一样贪婪地吞食一撮撮泥土,一面痛苦和愤怒地哭泣,一面嚼着软搭搭的蚯蚓,牙床都给蜗牛壳碎片割伤了。到天亮时,她呕吐了。她陷入了某种狂热、沮丧的状态,失去了知觉,在呓语中无耻地泄露了心中的秘密。07
协助尼康诺神父做弥撒的一个孩子,端来一杯浓稠、冒气的巧克力茶。神父一下子就把整杯饮料喝光了。然后,他从长袍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干了嘴唇,往前伸出双手,闭上了眼睛。接着,尼康诺神父就在地上升高了六英寸。证据是十分令人信服的。在几天中,神父都在镇上来来去去,利用热腾腾的巧克力茶一再重复升空的把戏,小帮手把那么多的钱收到袋子里,不过一个月工夫,教堂的建筑就已动工了。谁都不怀疑尼康诺神父表演的奇迹是上帝在发挥威力。只有霍·阿·布恩蒂亚不以为然。有一天早上,一群人聚在离栗树不远的地方,参观另一次升空表演,他一个人仍然完全无动于衷,看见尼康诺神父连同坐椅一起升到地面上头以后,他只在自己的凳子上微微挺直身子,耸了耸肩。“Hocestsimplicissimum(注:拉丁语——这很简单。这个人发现了物质的第四种状态。”)霍·阿·布恩蒂亚说。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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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战争三个月前就开始了。
整个国家都进入戒严状态。唯一及时获悉情况的人是堂阿波利纳尔·摩斯科特,但他连自己妻子都没告诉,直到一支小部队突然赶到控制了镇子。他们用骡子拖着两门轻型炮,在拂晓前悄无声息地入驻,把军营扎在学校。下午六点开始实施戒严。这次搜查比前次更加严格,挨家挨户连农具也没收了。他们把阿利黎奥·诺格拉医生拖出来,绑在广场上的一棵树上,未经审判就地枪毙。尼卡诺尔神甫试图凭借腾空的神迹令军方折服,结果一个士兵用枪托给了他一下,打破了他的脑袋。自由派的群情汹涌在无声的恐惧中沉寂。奥雷里亚诺面色苍白,沉默寡言,继续和岳父玩牌戏。他明白堂阿波利纳尔·摩斯科特尽管还拥有镇上军政首领的头衔,实际上又一次沦为傀儡。所有决策都由一位上尉作出,他的部队每天都要征收一笔特殊的治安税。在他的命令下,四个士兵把一个被疯狗咬过的女人从家中强拖出来,当街用枪托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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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卡蒂奥对这一托付有自己的独特理解。他从梅尔基亚德斯一本书的插图获得灵感,发明了一套带饰带和元帅肩章的制服穿上,腰间还挎着那位被处决的上尉的金穗马刀。他将两门火炮设在镇子入口,让他昔日的学生统一着装,他们听了他的演讲群情激奋,全副武装四处巡逻,给外人以坚不可摧的印象。这一策略有利有弊,政府的确在十个月内都没敢进攻,可一旦行动就派出占绝对优势的兵力,半个小时内消灭了抵抗。从掌权的第一天起,阿尔卡蒂奥便显露出发号施令的嗜好。他有时一天颁布四份公告,想到什么立即宣布实施。他推行针对十八岁以上男子的义务兵役制,将下午六点以后还在街上行走的牲畜都征作公用,还强迫成年男子佩戴红袖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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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在屋里无休无止地弹古弦琴。
一天晚上,他唱了起来。马孔多在睡梦中惊醒,心神俱醉,那琴声不似这个世界所有,那饱含爱意的歌声也不会再现人间。一时间皮埃特罗·克雷斯皮看见镇上所有的灯火都亮了,唯独阿玛兰妲的窗前依旧黑暗。十一月二日,亡灵节,他弟弟打开店门,发现所有的灯都亮着,所有的八音盒都在奏乐,所有的钟表都停在一个永恒的时刻。
在这纷乱的合奏中,皮埃特罗·克雷斯皮伏在店后的写字台上,双腕用剃刀割破,双手浸没在一盆安息香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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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苏拉抛弃了她。那天下午当阿玛兰妲走进厨房,把手伸到炉子的炭火中,她甚至没有抬头表示同情。阿玛兰妲在剧痛中失去了痛感,只闻到自己皮肉烧灼的焦味。这是治疗悔恨的一剂猛药。很多天来,她在家里的时候都把手浸在一个盛着蛋清的碗里。当烧伤痊愈时,那些蛋清似乎也使她心中的创伤愈合。这场悲剧为她留下的唯一外在痕迹便是裹在伤手上的黑纱,她到死也没摘。“现在尝到不同滋味了吧,”一次堂阿波利纳尔·摩斯科特这么评论道,“这就是自由派的天堂。”话传到了阿尔卡蒂奥那里。他领着巡逻队闯进屋门,砸烂家具,殴打女眷,把堂阿波利纳尔·摩斯科特拖走了。乌尔苏拉一边满心羞耻地哀号,一边挥舞着涂过柏油的马鞭,穿过镇子冲进军营的院中,这时阿尔卡蒂奥已准备就绪,正要下令执行枪决。阿尔卡蒂奥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第一记鞭子就抽了过去。“我看你敢,杀人犯!”她喊道,“婊子养的,你把我也杀了算了,省得我丢人,养了你这么一个怪物。”她毫不留情地鞭打,一直把他逼到院子深处,像蜗牛似的缩成一团。堂阿波利纳尔·摩斯科特被绑在柱子上,昏迷不醒,原先立在同一位置的稻草人经受演习的弹雨早已支离破碎。行刑队的小伙子们四散奔逃,害怕乌尔苏拉拿他们出气,但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她任凭身上制服破烂的阿尔卡蒂奥在一旁又疼又怒地吼叫,解开绳索把堂阿波利纳尔·摩斯科特带回了家。他无须等上很久,因为自由派失利的消息不断传来,而且越发确切。三月末,提前到来的雨季的一个清晨,几星期以来紧张的平静被尖厉的军号声猝然打破。随后一声炮响,教堂的尖塔轰然倒塌。阿尔卡蒂奥的抵抗决心与疯狂无异。他手下不过五十来人,装备低劣,每人至多能分到二十发子弹。但这些人,他旧日的学生,受他那慷慨激昂的宣言所鼓动变得热血沸腾,时刻准备着为一项无望的事业献出生命。纷乱的军靴声,互相矛盾的号令声,令大地震颤的炮火声,慌乱的射击声,无谓的军号声——在这片混乱中,自称格雷戈里奥·史蒂文森上校的男人设法与阿尔卡蒂奥对上了话。“请不要让我蒙受羞耻,戴着镣铐穿着女人的破烂死掉,”他说,“如果我非死不可,请让我战斗而死。”他说服了他。阿尔卡蒂奥下令给他一支枪和二十发子弹,让他带着五个人保卫军营,他自己则领着参谋部冲向抵抗前线。当行刑队瞄准他的时候,怒气凝成黏稠苦涩的东西,麻痹了他的舌头又迫使他闭上眼睛。那一瞬间晨曦的银白色光芒隐没,他又看见了小时候穿着短裤系着领结的自己,看见了父亲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带他走进帐篷见到了冰块。他听见喊叫声,以为那是最后的行刑命令。他出于好奇颤抖着睁开眼,准备迎接子弹白热的轨迹,却只看见罗格·卡尔尼塞罗上尉高举双手,何塞·阿尔卡蒂奥穿过街道,手中端着可怖的猎枪随时准备开火。“请别开枪,”上尉对何塞·阿尔卡蒂奥说,“您一定是上帝派来的。”何塞·阿尔卡蒂奥刚关上卧室的门,一声枪响震彻全屋。一道血线从门下涌出,穿过客厅,流到街上,沿着起伏不平的便道径直向前,经台阶下行,爬上路栏,绕过土耳其人大街,右拐又左拐,九十度转向直奔布恩迪亚家,从紧闭的大门下面潜入,紧贴墙边穿过客厅以免弄脏地毯,经过另一个房间,划出一道大弧线绕开餐桌,沿秋海棠长廊继续前行,无声无息地从正给奥雷里亚诺·何塞上算术课的阿玛兰妲的椅子下经过而没被察觉,钻进谷仓,最后出现在厨房,乌尔苏拉在那里正准备打上三十六个鸡蛋做面包。她沿着血流溯源而上,穿过谷仓,经过秋海棠长廊——奥雷里亚诺·何塞正在那里念诵三加三等于六、六加三等于九——又穿过饭厅和一个个房间,径直走到街上,先右拐再左拐到了土耳其人大街, 忘了自己还穿着烤面包的围裙和家居拖鞋,来到广场,走进一户从未登过门的人家,推开卧室的门,险些被火药燃烧的气味呛死,发现何塞·阿尔卡蒂奥仰面躺在地上,身下压着刚脱下来的靴子,这就看到了血流的源头,而血巳不再从他右耳流出。没发现他身上有任何伤口,也没找到凶器何在。一个人的时候,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在一个有无穷房间的梦中得到慰藉。他梦见自己从床上起来,打开房门,走进另一间一模一样的房间,里面有同样铸铁床头的床、同样的藤椅和后墙上同样的救难圣母像。从这一间又进入另一间一模一样的,如此循环,无穷无尽。他喜欢从一间走到另一间,仿佛漫步在镜廊中,直到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轻拍他的肩头。于是,他一间间回溯,渐渐苏醒,他原路折返,在现实的房间里与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相会。然而一天晚上,就在他被拖回床上两个星期之后,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在居中的房间里拍了他的肩膀,他便永远留在了那里,认为那才是现实的房间。第二天早上乌尔苏拉给他送饭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从长廊走近。他个子矮小敦实,身穿黑呢大衣,一顶同样漆黑的巨大帽子直压至忧郁的眼际。“上帝啊,”乌尔苏拉想,“简直就是梅尔基亚德斯。”那是卡塔乌雷,比西塔西翁的兄弟,当年为了逃避失眠症而出走,一去再没有消息。当比西塔西翁问他为什么回来,他用他们庄重的语言答道:“我来是为了王的下葬。”于是他们走进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的房间,用尽全身力气摇晃他,冲他耳边叫喊,又把一面镜子放在他的鼻孔前,但都无法将他唤醒。不多时,木匠开始为他量身打造棺材,他们透过窗户看见无数小黄花如细雨缤纷飘落。花雨在镇上落了一整夜,这静寂的风暴覆盖了房顶,堵住了屋门,令露宿的动物窒息而死。如此多的花朵自天而降,天亮时大街小巷都覆上了一层绵密的花毯,人们得用铲子耙子清理出通道才能出殡。更多精彩内容,可点击链接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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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丨选自Netflix剧集《百年孤独 第一季》(2024)文字丨选自《百年孤独》,[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 著,范晔 译,南海出版公司,20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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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透了人类的暗夜、梦幻与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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