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解新事物,但是由于耐心,不断地努力并讲究方法,终于以自己全部身心理解了显而易见的真理。
信仰的各层次。最通俗的真理,当它浸入整个灵魂时,就如一种默示。
设法以专注来弥补过错而不是通过意志。意志只是对某些同相近之物的移动相关联的肌肉活动有控制力。我可随意把自己的手平放在桌上。如果内心的纯洁,或是启迪,或是思想上的真实性必然会同这类姿态相关联的话,那么它们便可能是意志的对象物。由于无法办到,我们只能祈求它们。祈求,就是相信在天上有主。或是不再渴望呢?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内心的恳求是惟一合理的,因为恳求可避免肌肉绷紧,而肌肉在其中是毫无关系的。在品行,在诗歌或在解决某个问题方面,还有什么比绷紧肌肉或咬紧牙关更蠢的,专注则是另一回事。
骄傲是这样一种僵化。在傲慢者身上无grace(从这词的双重意义上讲)[指无神恩,无优雅。——译注]。这是一种谬误的效果。
专注,从其最高程度上来说同祈祷是一回事。它意味着信念和爱。
专注丝毫不分心就是祈祷。
惝若把知性转向善,那么整个灵魂不可祸心不逐渐身不由己地被善所吸引。
高度的专注就是构成人的创造才能的东西,而惟有宗教的专注才是高度的专注。
一个时代的创造性天才的数量同高度专注的数量成严格的比例,因此,同该时代真正的宗教的数量成严格的比例。
坏的尸横遍野戈求方式。专注同某个问题联系在一起。这也是一种怕虚空的现象。人们不愿白费精力。拼命地追逐。不应当欲求得到什么:正像在过分忠诚的情况中,人就成了努力的对象物的附庸。人们需要某种有时由偶然性给予的外来的报答。
只有无渴望的努力(这种努力并不同某物相连)才必定包含着报答。
在追求的对象物前后退。惟有非直接的东西是有效的。若最先不曾后退,那便一无所成。
拉藤,使藤上的种子落地。
有些努力所取得的效果同所追求的目标相反(譬如:尖刻的女虔诚者、假苦行主义、某种忠诚等)。其他的努力总是有用的,即使这些努力并不达到什么目的。
如何区别它们?
也许是:有些努力同否定(欺骗性的)内心的贫贱相伴。其他的努力伴随着孜孜不倦地专心于人们所是和所爱之间的距离上。
爱哺育着诸神(les dieux)和人,因为若无学习的渴望,谁也不会去学习。真理,并不是作为真理而是作为善被人寻求。
专注同渴望相连,而不是同意志相连。或更确切地说,是同赞同相连。
人释放出自身的能量。但是能量又不断地重新依附于人。如何把它全部释放呢?应当渴望:这在我们身上实现。确实地渴望它。仅仅是渴望它,而不是试图完成它。因为任何这方面的企图是徒劳的,并会付出很高代价。在这样一种作为中,所有一切我称做“我”的东西都应当是被动的。惟有专注——这种专注如此盈满以至“我”消失了——取自于我。剥夺我称做“我”的那种东西的注意的光芒,把它转向不可思议之物上。
一劳永逸地驱除整个思维的那种能力,是永恒的大门。是瞬间中的无限。
在诱惑方面,以极贞节的女人为例,当勾诱者同她搭话时,她丝毫不作答,并装作没听见。
我们应当对善和对恶保持不偏不倚,但是,不偏不倚是说在这两者身上同样地投洒专注的光芒,善通过一种自动的现象取得胜利。这就是根本的神恩。这也是善的定义,善的标准。
若人们不把注意力从上帝的启示上挪开,若人们不拒绝这种启示,那么上帝的启示必定会不可抗拒地发生。对于上帝的启示,并无选择可做,只需不拒绝承认它的存在。
怀着爱把专注转向上帝(或转向更低层次,一切真正美的东西),这使一些事难以实现。这就是灵魂中祈祷的不起作用的行为。有一些行为会掩饰这种专注,若这些行为发生了,而且这种专注使它们难以实现的话。
当灵魂中有了一个永恒的点,人们除了维护它之外便无事可做,因为它像一粒种子那样自己长起来。血在它四周派一名武装的静候的卫士,并以对数目和固定的、严谨的关系的静思滋养它。
人们以对身体中的不变数的静思滋养着灵魂中的不变数。
写作就像生育:人们情不自禁地拼命努力。但是,人们在行动中也同样。我不必担心不拼命努力。条件仅仅是不自欺并要专心。
诗人通过对实在之物的专注创造出美。同样,爱的行为也如此。得知这个人又饥又渴,却确实同我一样存在着——这就足够了,其余的事情顺其自然。
在一个人的活动中,真、美和善真正的和纯净的价值,通过惟一的同一种行为,通过对对象物的某种全面的专注而产生。
教育的目的只应是通过注意力的训练为这样的行为的可能性做准备。
教学的其他所有的益处并无意义。
学习和信念。祈祷只是纯洁形式下的专注,学习构成专注的智力训练,因此,学校的每种训练应是精神生活的一种折射。学校的训练中应讲究方法。某种做拉丁文翻译的方式,某种解几何题的方式(而不是随便什么方式)构成专注——一种使其适合于祈祷的专注——的智力训练。
理解形象,象征的方法。不是设法对它们进行阐释,而是注视着它们,直至光芒放射出来。
一般地说,发挥知性的方法在于注视。
运用这种方法区分实在的和幻想的东西。在感觉的领悟中,若对自己所见并不确信的话,便在注视中改变位置,实在之物便显现。在内心生活中,时间取代了空间。人则随时间发生变化,如果通过变化人们仍把目光盯住同一事物的话,幻觉最终会消失而真实会显嚣。条件是专注乃一种目光而非依恋。
当在尽职的意志和恶念之间发生争斗时,便会消耗同善有关的精力。应被动地经受欲望的煎熬,它就像一种人们忍受贫困的苦难,并应当使注意力始终向着善。这时,在精力的质量方面就有升华。
我们的欲望在其意愿方而是无休止的,但受到了它们的渊源——能量的限制。因此,靠神恩相助,我们能驾驭它们,并在对它们的销蚀中铲除它们。一旦人们清楚地理解了这一点,那么,欲望已潜在地被制服了——如果说人们始终使注意力同这种真理保持接触的话。
Video meliora(我看见更好的)……在这种状态中,似乎人们在思考着善,在某种意义上确是在思考着善,但是并不思考善的可能性。
在矛盾的钳夹中捕捉到的虚空,必定来自上天,因为知性、意志和爱的天生功能越发展,就越容易捕捉到它。底下的虚空是人们任凭天生的功能衰退,而自己在其中坠落的那种虚空。
超越的经验:这似乎是矛盾的,然而,超越只能通过接触被认识,因为我的官能不可能臆造它。
孤独。其价值何在?因为我们面对着普通的物(甚至天空、星辰、月亮、开花的树木),面对着价值(也许)比人的精神更小的东西。孤独的价值在于达到专注的高度可能性。若我们能够面对人保持同样程度的专注……
我们只能得知上帝一件事:他是我们所不是的。惟有我们的受苦才是他的形象。我们越注视受苦,我们也就越注视他。
罪恶不是它物,只是不知人间的苦难。这是无意识的苦难,因而是有罪的。基督的历史是实证性的证明,即人间的苦难是不可减缩的,它在毫无罪恶的人身上同在有罪者身上同样深重。它仅是被光照……
认识人间的受苦对于富人,对于强者来说是困难的,因为他们几乎坚信自己是什么。对于贫苦者来说,同样也是困难的,因为他们几乎坚信富人,强者是什么。
并不是过错造成弥天大罪,而是当过错(不管是什么样的)铸成时灵魂中的光照程度。
纯洁性是注视污迹的那种权力。
极端的纯洁性可注视纯洁,也可注视非纯洁;非纯洁性两者均不能;前者使它害怕,后者将它吸收。它应有一种混合物。
▲西蒙娜·薇依(Simone Weil,1909.2.3 — 1943.8.23),法国伦理哲学家、宗教思想家和政治活动家,代表作有《重负与神恩》《在期待之中》《工厂日记》等。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因痛感人们所遭受的苦难,薇依拒绝过任何舒适的生活,最终在英国去世。
▲余秀华 | 人间有很多不幸,婚姻是其中之一
▲马尔克斯 | 我真正的职业其实是做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