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眼睛不过是一对眼球,她的眼睛才能叫作眸子。”

文化   2025-01-26 09:00   云南  

爱情,总是生命里的不速之客,坠落,意味着全身心的意外倾覆。文学作品里有许多穷尽宇宙事物的浪漫形容,都用于描绘“坠入爱河”这四个字。

我们精选了15位中外作家笔下“坠入爱河”的瞬间,哪一段最符合你的经验呢?你又会如何描绘“坠入爱河”的瞬间呢?欢迎在评论区分享,让这一篇推文无尽延展下去。



01
她站在讲台上,穿着白衬衫,她说:我叫艾小男,来自南京九校六年三班。然后迈步走回座位。放学回家的时候,我用上初中之前的暑假攒下的五块钱,买了一个当时最贵的日记本,上面有一个小锁头。回到家里,等他们俩睡着,我跑到厨房,把日记本搁在灶台上,用小钥匙拧开小锁头,写:1997年9月8日,星期一,天气,晴,很热。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儿,她穿着白衬衫,她叫艾小男。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漂亮,从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忘记了她是不是漂亮。她有一双特别的眼睛,我不能把她的眼睛比作什么,比作什么都不对,那是一双眼睛,在我十三岁时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我才知道我之前看到的很多眼睛不过是一对眼球,好一点的有漂亮的睫毛,而她的眼睛才能叫作眸子。

——双雪涛《聋哑时代》

02
遇到前辈是在新生欢迎会的时候。当时我在太多的人、太差的空气和太多的商品中间不知所措。当然,校园的草木和春夜凉爽的空气足以令我心动。现在我依然相信树木喷出的植物防御物质“芬多精”里掺杂着爱的灵药。否则,那么多新学期的青春怎么可能同时兴奋得不知所以呢?繁殖期的年轻人喷发出的能量深情而青涩,露骨却又新鲜。我喜欢在新的城市里迎来二十岁。哲学系人的目光、语气和脸色也让我心生好感。那个年龄似乎理应如此,我总是陷入莫名其妙的忧郁。我喜欢自己的忧郁,甚至期待有人了解这种忧郁。迎新会那天,我悄悄溜出聚集在草地上的人群,也是这个缘故。我想通过自己的不在,让别人知道我存在的事实。我离开聚会,却没有溜回家,而是在人文学院附近徘徊。尽管我不喜欢撒娇、忸怩作态,然而我还是期待有人像寻找隐秘画卷似的发现我,在我额头画个爽快的大圆圈。可是前辈就在那边,在黑暗的人文学馆通道上。走廊尽头的转弯处,站着修长而朦胧的轮廓。我不知道他是去卫生间,还是去看信箱。关键是前辈认出了我。


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吧。后来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回答“知道我不在的人”。


——[韩]金爱烂《你的夏天还好吗?》


03
他们原路返回,又走过那个带拱顶的走廊。但这一次,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发现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因为敞亮的院子中回响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正在反复朗读一篇课文。从缝纫室前经过时,弗洛伦蒂诺透过窗子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和一个少女。两人坐在两把紧挨的椅子上,一起读着一本摊开在妇人裙兜上的书。这一幕看上去颇为奇特:竟然是女儿在教妈妈读书。但弗洛伦蒂诺其实只猜对了一半,这位妇人是女孩的姑妈,并非母亲,虽然一直以来,她就像母亲一样抚养着她。朗读没有中断,但女孩抬眼看了看是谁走过窗前。正是这偶然的一瞥,成为这场半世纪后仍未结束的惊天动地的爱情的源头。

——[哥伦比亚] 加西亚·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 


04
当王琦瑶离去,他忍不住开门再望她一眼,正见她进了电梯,看见她在电梯栅栏后面的身影,真是月朦胧鸟朦胧。这天下午,程先生在暗房里洗印拍好的照片,忘记了时间,海关大钟也敲不醒他了。他怀了一种初学照相时的急切,等待显影液里浮现出王琦瑶的面容,但那时的急切是冲着照相术来的,这时的急切却是对着人了。相纸上的影像由无到有,由浅至深,就好像王琦瑶在向他走来,他竟感到了心痛。


王琦瑶有点来分程先生的心了。她不仅是程先生的照相机统治下的女性,她是有一些照相镜头之外的意义的,那就也要以之外的手法去攫取了。程先生并不想要去攫取什么,他只觉得心上少了些什么,要去找回来。

——王安忆《长恨歌》

05
从我接触到你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眼光之时起,我就完全属于你了。后来,不久之后我就知道,你这道目光好像把对方拥抱起来,吸引到你身边,既脉脉含情,又荡人心魄,这是一个天生的诱惑者的眼光,你向每一个从你身边走过的女人都投以这样的目光,向每一个卖东西给你的女店员,向每一个给你开门的使女都投以这样的目光。这种眼光在你身上并不是有意识地表示多情和爱慕,而是你对女人怀有的柔情使你一看见她们,你的眼光便不知不觉地变得温柔起来。可是我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对此一无所知:我心里像着了火似的。我以为,你的柔情蜜意只针对我,是给我一个人的。就在这一瞬间,我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姑娘一下子就成长为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从此永远属于你了。

——[奥地利]斯蒂芬·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06
我喜欢听他下午工作的声音,即使偶尔被砰砰声、锯物声或每周三下午砂轮机发动磨刀石的声音吵醒,也会让我觉得恬静而与世无争。就像多年以后,夜半时分,我听到从科德角[插图]隐约传来的雾笛声时的感受。下午,奥利弗喜欢敞着窗户和百叶窗,让我们和窗外的生命之间只隔着飞扬的透明纱帘,因为他总说若是遮蔽太多阳光,将这样的景致遮挡在视线之外,就是一种“罪行”,尤其是当你无法一辈子拥有这样的风景时。

——[美]安德烈·艾席蒙《夏日终曲》

《夏日终曲》原著改编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2017)剧照

07
二老想出了个主意,就是两兄弟月夜里同过碧溪岨去唱歌,莫让人知道是弟兄两个,两人轮流唱下去,谁得到回答,谁便继续用那张唱歌胜利的嘴唇,服侍那划渡船的外孙女。大老不善于唱歌,轮到大老时也仍然由二老代替。两人凭命运来决定自己的幸福,这么办可说是极公平了。提议时,那大老还以为他自己不会唱,也不想请二老替他作竹雀。但二老那种诗人性格,却使他很固执的要哥哥实行这个办法。二老说必须这样做,一切才公平。


大老把弟弟提议想想,作了一个苦笑。“×娘的,自己不是竹雀,还请老弟做竹雀?好,就是这样子,我们各人轮流唱,我也不要你帮忙,一切我自己来吧。树林子里的猫头鹰,声音不动听,要老婆时也仍然是自己叫下去,不请人帮忙的!”


两人把事情说妥当后,算算日子,今天十四,明天十五,后天十六,接连而来的三个日子,正是有大月亮天气。气候既到了中夏,半夜里不冷不热,穿了白家机布汗褂,到那些月光照及的高崖上去,遵照当地的习惯,很诚实与坦白去为一个“初生之犊”的黄花女唱歌。露水降了,歌声涩了,到应当回家了时,就趁残月赶回家去。或过那些熟识的整夜工作的碾坊里去,躺到温暖的谷仓里小睡,等候天明。一切安排都极其自然,结果是什么,两人虽不明白,但也看得极其自然。两人便决定了从当夜起始,来作这种为当地习惯所认可的竞争。


——沈从文《边城》

08
我们是在图书馆工作时认识的,我爱上她是在1969年一次诗会上,当时我读大四,她读大三。我爱上她部分是因为我理解她当时作品的意义。我爱上她更是因为她理解自己当时的作品。我爱上她还因为当时她穿了一件性感的黑色连衣裙,还有黑色丝袜,系吊袜带的那种。

——[美] 斯蒂芬·金《写作这回事——创作生涯回忆录》

09
爱情一旦发生了,就不是年龄、身份、地位、道德……种种因素所能限制的。我带着一份崭新狂喜,体会到在这世间,我毕竟并不孤独!老师已走过一大段人生,深知这段感情不可能有结果,却迷失在我们彼此的吸引里。他越要抗拒,越无法抗拒;越要理智,越无法理智。这段感情,夹带着痛楚挣扎,一下子就像惊涛骇浪般,把我们两个都深深淹没。

——琼瑶《我的故事:雪与火交织的人生》


10
只有一次,在下雪的夜晚,分别时我站住凝视着她,只见她仰起的睫毛上落着雪花。我虽然感到那很美,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坦白地讲,在那之前我当然从未跟女性单独相处拥抱过,也没有接过吻。


可是,我在分别之后却总是后悔:为什么不跟她接吻呢?


虽然不能确定,但我觉得如果我强行拥抱求吻,她一定会允许的。


然而,我们在面对面时总是不能再向前迈近一步。


尽管我心里已经想好,再次见到她时一定要那样做。可真的见了面,我却还是止步不前。

——[日]渡边淳一《我永远的家》

11
“我也说不准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见你的什么神情,听见你的什么言语,便开始爱上了你。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是到了不能自拔的时候,才发现爱上了你。”


“我的美貌起初并没使你动心,至于我的举止——我对你的态度至少不是很有礼貌,每次跟你说话总想让你痛苦一番。请你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喜爱我的唐突无礼?”


“我喜爱你头脑机灵。”


“你还是称之为唐突吧。不折不扣的唐突。事实上,你讨厌恭恭谨谨、虔虔敬敬和殷勤多礼那一套。有些女人从说话,到神态,到思想,总想博得你的欢心,你厌恶这种女人。我引起了你的注意,打动了你的心,因为我跟她们截然不同。假如你不是实在和蔼可亲的话,你一定会因此而恨我。不过,尽管你想尽办法来掩饰自己,你的情感却总是高尚的,公正的。你从心里憎恶那些拼命向你献殷勤的人。瞧,我这么一说,就省得你费神解释了。说真的,通盘考虑一下,我觉得你这样做完全合情合理。当然,你并不了解我有什么实在的优点——不过人在谈恋爱的时候,谁也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英]简·奥斯丁 《傲慢与偏见》
12
他与特丽莎初识于三个星期前捷克的一个小镇上,两入呆在一起还不到一个钟头,她就陪他去了车站,一直等到他上火车;十天后她去看他,而且两人当天便做爱。不料夜里她发起烧来,是流感,她在他的公寓里呆了十个星期。

他慢慢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爱,却很不习惯。对他来说;她像个孩子;被人放在树脂涂覆的草筐里顺水漂来,而他在床榻之岸顺手捞起了她。

她同他呆在一起直到康复;然后回她离布拉格一百五十英里的镇子上去。现在我们回到了他生活中那个关键时刻,即我刚才谈到的和看到的:他站在窗前,遥望着院子那边的高墙陷入了沉思。

他应该把她叫回布拉格吗?他害怕承担责任。如果他请她来,她会来的,并奉献她的一切。

抑或他应该制止自己对她的亲近之情?那么她将呆在那乡间餐馆当女招待,而他将不再见到她。

他到底是要她来,还是不要?

他看着庭院那边的高墙,寻索答案。

他不断回想起那位躺在床上;使他忘记了以前生活中任何人的她。她统非情人,亦非妻子,她是一个被放在树腊涂覆的草筐里的孩子,顺水漂来他的床榻之岸。她睡着了。他跪在她的床边,见她烧得呼吸急促,徽微呻吟。他用脸贴往她的脸,轻声安慰她,直到她睡着。一会儿,他觉得她呼吸正常了,脸庞无意识地轻轻起伏,间或触着他的脸。他闻到了她高热散发的一种气息,吸着它,如同自己吞饮着对方身体的爱欲。刹那间,他又幻想着自己与她在一起已有漫漫岁月,而现在她正行将死去。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死在她之后,得躺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赴死。他挨着她的头,把脸埋在枕头里过了许久。

——[捷克]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13
维特跨出马车后,第一次见到了夏洛蒂(他便爱上了她)。夏洛蒂正好被圈在她家房子的门框当中为孩子们切面包——一个人们经常讨论的著名场景):我们首先爱上的是一个场景 。若要一见钟情,要有突如其来的符号迹象(使我不知所措,一任命运摆布;恍恍惚惚,失魂落魄):在各种各样的场面中,这个场景似乎最宜初次照面:幕启处,从未见到过的人这时整个儿地亮了相,然后便被眼睛吞入;触目所见的便是一切,我再也无法平静,这个场面捧出了我要爱的人。

——[法]罗兰·巴特《恋人絮语》

14

这姿势,突然使她联想到乔琪乔有这么一个特别的习惯,他略微一用脑子的时候,总喜欢把脸埋在臂弯里,静静的一会,然后抬起头来笑道:“对了,想起来了!”那小孩似的神气,引起薇龙一种近于母性爱的反应。她想去吻他的脑后的短头发,吻他的正经地用力思索着的脸,吻他的袖子手肘处弄绉了的地方;仅仅现在这样回忆起来那可爱的姿势,便有一种软溶溶,暖融融的感觉,泛上她的心头,心里热着,手脚却是冷的,打着寒战。这冷冷的快乐的逆流,抽搐着全身,紧一阵,又缓一阵;车窗外的风雨也是紧一阵,又缓一阵。

——张爱玲《第一炉香》

15
她当时在前门廊里,他骑着马沿着长长的林荫道一路过来。他身穿灰色细毛料衣服,系着一条宽宽的黑领带,把那件胸前有饰边的衬衫衬托得格外漂亮。即使到现在,他穿着的每个细节仍历历在目:靴子擦得铮亮,领带别针上有个美杜莎的玉石浮雕头像,他一看见她就赶快把那顶宽边巴拿马草帽拿在手里。他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一个黑孩子,站在那儿仰望着她,那对睡意蒙眬的眼睛灰灰的、大大的,满含着笑意。太阳把他的金发照得闪闪发亮,就像戴了一顶光灿灿的帽子。他还说,“原来你已经长大了,斯佳丽。”说着轻快地走上台阶,吻了她的手。他那声音啊!她永远也忘不了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时的感受:一颗心怦怦直跳,这声音仿佛初次听见似的,不慌不忙,洪亮悦耳。


就在那一瞬间,她就想要他了。就像要东西吃,要马骑,要一张软和的床睡觉那样平平常常,不可理喻。

——[美]玛格丽特·米切尔《飘》


图片选自摄影师Lisa Troyanovskaya、Maxim Bobrov、YANGJIHOO、Niwakura shiori作品

编辑楚尘文化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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