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一对好兄弟反目成仇了
文摘
历史
2024-09-23 18:38
陕西
他是信陵君的门客,在街上看见小偷偷钱包,大声呵斥,奋力追赶,小偷逃窜时被马车撞死了,县衙给他定了个过失杀人罪。张耳不认为自己有罪,只是心里觉得憋屈,那家伙要是不做贼,或者自己没看见,哪怕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逃亡路上,他的心绪找不到出口,直到想起了信陵君,一世英名,威震天下,最终还不是被整的意志消沉,自己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秦岭一白说历史人物:237期张耳张耳想通了,脚步就停下来了,他在河南商丘找了个工作,毕竟在战国顶级幕府干过,察言观色,思路见解不同寻常,很快在小县城里声名鹊起。一个人有多优秀,周身就能汇聚多高的能量,背井离乡,柳絮浮萍,有人得知他还是个老光棍,主动介绍起了县城首富的女儿。介不介意,只有张耳自己知道了,望着本月消费额度再创新高,吃土的日子又要提前了,个人才干嫁接到家族根脉上,有错吗?首富的女儿倒不介意,她受够了丈夫烂泥扶不上墙,听着老叔对张耳一顿猛夸,当天就把丈夫休了,然后拉着张耳扯了结婚证。新婚之夜,母老虎变成了小萌猫,张耳盯着这位有家产、有姿色、有脾性的女子,百思不解,她却温柔地说出了老叔的原话。光是有钱,并不足以成为首富,张耳借助老丈人的根脉,用妻子的金卡放大自己的才干,不出几年,就做到了河南地区的县令。有天,他去参加某集团开业庆典,大佬拉着一位年轻人来敬酒,雄姿英发,气宇轩昂,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女婿,你们以后常来常往。陈馀比张耳小十几岁,眼神里满含激动与仰慕,当场深深地鞠了一躬,惹得角落里的人一阵讥笑:碰见你活爹也用不着这样吧。同志相得,同美相妒,同智相谋,同利相忌,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张耳听着介绍,看向陈馀的眼光逐渐变得温和,他们是老乡,同样游历过天下,同样是个穷鬼,因为被有钱人赏识,娶了富家小姐而一步登天。交集越多,人和人自然走的越近,商丘的白昼风光无限,商丘的夜晚暗流涌动,两位背井离乡的乱世孤儿,在经历相似的牵引之下精神与共。每当听到吃软饭的闲言碎语,望着陈馀急赤白脸的模样,张耳总会笑着说道: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只是此善非彼善,犹如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两位阴符盗机的忘年交,谁能做到得之固躬,谁又会是得之轻命?那一年,嬴政从秦王变成秦始皇,张耳就从魏国县令变成了通缉犯,福也因名,祸也因名,陈馀的悬赏金额比较少些,五百金。世事如云日日新,瓦盆黍酒却关身,俩人从富女婿跌回穷光蛋,一边逃亡,一边打短工,被偷了钱包也不敢报案,毕竟他们的脑袋更值钱。有次,陈馀被工头扇了一巴掌,抄起砖头就要干仗,得亏被张耳死死拽住,拖到桑树下,劈头盖脸的骂道: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这么点委屈都受不了,难道你想害死我们吗?陈馀哭了,张耳没有出言宽慰,抬头望着树上寄生的桑黄,一颗小小的种子扎身大树,忍受雨雪风霜,躲过虫蚕鸟食,终究才可能举世称奇。大泽乡起义,陈胜带兵打到了工地外面,张耳和陈馀扔下灰桶,投奔义军,一见面就自爆身份,要在叛军阵营立足,官方悬赏金额越高越有排面。陈胜听过他俩的名号,见到活的了甚是开心,寒暄之后,就是考核,说大家都劝我自立为王,您二位觉得可行性怎么样?诛暴秦为公,您称王为私,还是拥立六国的宗亲称王,增加秦朝的灭火难度,等到您打进咸阳城了,还担心那些王孙们不听指挥吗?陈胜不开心了,这违背了他的创业意愿,当年挽着裤腿给人家耕田,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创业进入瓶颈期,发觉王侯将相真是有种的。不愿意,或是不甘心,陈胜忍受不了给别人做嫁衣,昭告天下,自封楚王,秦朝秉承谁称王就干死谁,派章邯率领大军猛扑而来。张耳闭嘴了,陈馀开口了,说自己在赵国游历多年,熟悉赵地的关隘布局,请求给他们哥俩分些人马,一路北上先将赵国拿下来。陈胜点了点头,人马是不可能给他俩的,给部将武臣当个带路党还差不多,结果赵国的城镇望风而降,搞得武臣觉得自己也能当老大了。有样学样,武臣自立为赵王,封陈馀为大将军,张耳做右丞相,大家吃肉喝酒庆祝连跳三级,陈胜听说之后肺都快气炸了。人,一生气就容易犯错,陈胜看向部将的眼神变了,觉得他们都在找机会单干,疑神疑鬼,喜怒无常,没多久被专职车夫给捅死了。陈胜死了,谁有实力谁当王的规矩还在,他的部将为了称王大打出手,武臣前一刻是赵王,下一刻就成了刀下亡魂,连亲姐姐也跟着遭殃了。张耳和陈馀溜得快,收整武臣的五万残余人马,拔剑四顾,草木皆兵,他俩想起了最初的建议,寻访到根正苗红的赵国宗亲,立为赵王。章邯率兵攻破邯郸,张耳带着赵王逃往钜鹿,陈馀收整残兵躲进常山,秦朝秉承谁称王就干死谁,三班倒朝着钜鹿城狂丢炸弹。张耳顶不住了,不停地催促陈馀快来救我,一天,一旬,一月...,张耳始终看不到援军,希望逐渐变成了绝望,情谊也变成了恨意。日升,月落,张耳的心凉透了,他派去两位得力干将,一定要将自己的话转述给陈馀,救还是不救,去你奶奶个腿。陈馀落泪了,秦军兵力粮草绝优,前往救援与送人头何异,燕、齐、楚皆派兵汇合,就连张耳的亲儿子也来了,无人敢救。陈馀说不去同归于尽,是留着性命为他们报仇,张耳派来的干将嘲讽道:你连共生死的诚信都没有,还有脸说什么以后呢?言语相激,气势凌人,陈馀的神情逐渐凝固了,仿佛是在努力抹除着什么,他冷漠的说道:吾死顾以为无益,必如公言。项羽来了,在漳河边上破釜沉舟,九场血战才解了巨鹿之围,张耳带着赵王出城答谢,从陈馀面前走过时,脚步丝毫不带减速的。晚宴上,张耳借着酒劲骂陈馀,说他见死不救,还让他把得力干将交出来,那俩人要是少一根毛,老子今天晚上跟你没完。陈馀也生气了,说那天被俩人挤兑的没话了,就给他们五千人马回去救援,结果半道上遭遇秦军,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张耳不信,非说那俩人是被陈馀杀的,连着高声质问了好几次,陈馀怒道: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哉?一具虎符砸在饭桌上,也把张耳给砸蒙了,陈馀去洗手间里冷静了,有人对张耳低声说道:您不把公章拿回来,还等什么呢?陈馀洗把脸回来了,看见虎符被张耳收走了,怒火冲天,犹坠冰窟,他没打声招呼就退席了,这一退,却退向了人生的死角。天下群雄,逐鹿中原,陈馀带着数百人在河上打鱼,秦国灭了,项羽封王了,庆功宴上再无陈馀一席之地,因为他的身份是渔民。张耳被封为常山王,有人说陈馀和张耳同功,不给人家分点股权不合适,项羽想了想,就将三个县分给了陈馀,供他打渔。张耳分王,因为平日里人缘好,陈馀封侯,因为没跟随项羽入关中,万般因果交织在了一起,陈馀恨张耳小人得志,恨项羽分配不公。不久,齐王反叛,陈馀主动联络请求结盟,他并不是认为齐王能成大事,只是单纯要找个机会,报复张耳的机会罢了。一仗打得张耳抛家舍业,进而占领赵国全部疆域,当初被项羽丢进角落的赵王,又被陈馀敲锣打鼓请了回来,仿佛是种暴裂无声的宣示。不是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是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第二年,刘邦攻打项羽,派人去和赵国结盟,陈馀听说张耳投靠刘邦了,恨恨的说道:杀了张耳,我就跟你合作。刘邦傻眼了,自己和项羽是命中注定,张耳和陈馀可是刎颈之交啊,怎么也搞成了这个样子,死上一个才会迎来大结局吗?张耳沉默了,是啊,当年的志趣相投,忘年之交,逃亡路上同甘共苦,砥砺前行,如今什么都不缺了,我们却已经反目成仇了。信陵君和魏王、陈胜和吴广、刘邦和项羽、张耳和陈馀...,人心在情理之间震荡,振幅越大,偏差越大,理在道的直线上推进,情在心的圆圈里兜转,蓦然回首,多少人在刻舟求剑...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只此“忘”之一字,则是无物也,就于“忘”之一字上做工夫,视之寂寥而无所睹,听之杳冥而无所闻,惟以心视之则有象,以心听之则有声。泜水河畔,伏尸数万,张耳静静地矗立在河边,韩信在不远处整理战旗,笑着说道:陈馀死了,赵王死了,这新赵王非你莫属哇。一阵阵清风吹拂,芦苇荡里仍旧寂静无声,汉军的背水一战,不光歼灭了赵国主力,连那些野鸭水鸟也飞得远远的。张耳低下了头,盯着水面上的倒影,两鬓斑白,容颜枯槁,这一生的得舍如此悬殊,还是朝气蓬勃时对未来的幻想吗?秦岭一白递来一杯蜂蜜水,张耳的神情瞬间恢复正常了,他转头望了望年轻的韩信,低声念叨着:做些想做的事情,才有可能成为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