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年后,李膺这种人还剩下多少?

文摘   历史   2023-12-27 18:07   陕西  
爷爷是东汉太尉,父亲官至国相。

他没有仗势凌人,也并非不学无术。

习文,教授弟子多达千人;论武,驰骋边疆保家卫国;为政,贪官污吏闻风丧胆,当时的人们谈论到他时,多半会竖起大拇哥夸赞道:天下模楷李元礼...

我问命运:这般人物该给个好点的结局吧。

命运问我:你觉得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秦岭一白说历史人物:219期李膺

李膺,字元礼。

李膺对自己的表字很满意,尽管还看不见冥冥之中的承载,这位刚过完成人礼的大男孩,想和好朋友们分享成长的喜悦。

翻开通讯录,李膺总共只有两个朋友,陈寔比他大六岁,荀淑比他大了将近三十岁,这仨人坐在包厢里咋看都像商务宴请。

荀淑是荀子的十一世孙,品行高洁而且博学多识,生了八个儿子被誉为“八龙”。陈寔出身微寒,一路奋发图强做到了县令,还被朝廷授予思想道德典范,后来与两个儿子合称“三君”。

小李啊,以后要学会多交朋友。

是啊,有人说你孤傲清高,有人说你不善交际。

这些年来,两位大哥亦师亦友,足矣!

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

如果,你看不准一个人的心性,那就看看和他来往密切的朋友,多方面的参考有助于判断准确,准确度越高自然能够避免遇人不淑。

如果,你从未经历过遇人不淑,有时候并不代表判断准确,而是接触到的各色人等太少了,走上逼仄通道却又不自知,渐渐会变得知进而不知退。

包厢角落里,命运只是静悄悄地看着。

没过多久,李膺被举荐为孝廉,这是属于世家贵胄子弟的特权,经由司徒胡广的大力推荐,很快又被朝廷任命为青州刺史,

胡广这个人知进知退,在外戚、宦官、皇帝的大乱斗里六朝不倒,他举荐大量才德兼备的年轻人,也算为净化朝野风气做出了贡献。

李膺上任不到俩月,搞的青州地区官不聊生,眼看一本本呆账烂账快被算清了,好些人仓皇跑路连老娘都不要了。

守令畏威明,多望风弃官。

升职!升职!从青州刺史升任渔阳太守,李膺就像是行走的吸尘器,所到之处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也为犄角旮旯撑开了生存空间。

一个乡,一个州,一个郡,问题在本质上几乎雷同,然而在体量上相差悬殊,阻力在相应的翻倍增长,李膺却只能不断地加大马力。

干不完的事情,扫不完的垃圾,全靠德行和信念能够支撑多久?一块黑砖在夜幕下划出完美曲线,再一次差点砸在李膺的后脑勺上。

刚把渔阳郡整饬妥当,朝廷又通知他去蜀郡做太守,或许这是李膺第一次感到厌烦,直接以赡养老娘为由辞职不干了。

寻转蜀郡太守,以母老乞不之官。

回家的路上,目之所及尽是朝堂昏乱衍生的困苦,李膺自身不缺吃也不缺穿,却陷于家世和师友熏陶的道德情操,即便退避现实阻力也甩不掉内心忧闷。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做出了决断却又心生彷徨,但凡选择和秉性的方向相悖,下一次做选择往往会报复般的拨正。

鲜卑在边关烧杀抢掠,朝廷征召李膺出任乌桓校尉,李膺没有找理由推三阻四,而是火速到任之后率兵冲进战场。

身穿铠甲,策马奔驰,一次次冲锋打退了鲜卑抢劫队,边关百姓的生活恢复平稳,朝堂的明枪暗箭却纷至沓来,一纸文书便将李膺就地免职。

开会时强调敌友分明,散会后琢磨谁是敌、谁是友。

李膺庇护了很多人,自然也会惹恼不少人,他回到老家效仿名士设馆讲学,前来听课的学子们多达千人,争相目睹这位文武全才的才德风姿。

有人求学问,有人拜码头,樊陵想要跻身官场而苦无门路,李膺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转过身朝着荀爽说道:按他交的学费退一赔三吧。

后来,樊陵拿着赔偿金给宦官送礼,靠着拍马屁和干实事做到了太尉,被他挤掉的前任正是曹操的父亲,可惜最终被袁绍给一刀砍了。

荀爽是荀淑的儿子,也是荀彧的叔父,一直将李膺视为超级偶像,有次被李膺喊去当代驾,激动地见人就拍着胸脯说:今日乃得御李君矣。

学馆角落里,命运还是静悄悄地看着。

羌虏及疏勒、龟兹数出攻抄张掖、酒泉、云中诸郡,百姓屡被其害。

汉桓帝拿着一封封边疆战报,也不知道应该派谁去镇守边关,忽然听见有个声音说李膺可以,一纸文书又任命李膺为度辽将军。

脱下儒服,穿上军装,李膺带兵打得羌人无处躲藏,举着白旗送回之前掳走的百姓,自此望见李膺的旗号就仓惶尿遁。

边关城楼上,一个硬朗身姿静静地挺立着,他望着辽阔北地的风云变幻,犹如自己前半生的宦海沉浮,然而却毫不担心未来何去何从。

不担心,是因为心安定。

三年后,四十九岁的李膺调任河南尹,辖区内有位豪强手眼通天,搜刮勒索积聚出万贯家财,家里头连茅房厕纸都镶了金边。

李膺写报告申请严肃处理,这位豪强找关系给宦官送礼,宦官撇了撇左手的文件,又掂了掂右手的金砖,二话不说给李膺定了个诬告罪。

李膺被罢免官职,发配到劳改营踩缝纫机去了,他遇见了廷尉冯绲和大司农刘祐,这俩人也是秉公办案反被严肃处理了。

那些唱孤勇者的人,其实永远都不会孤单。

司隶校尉看不下去了,在皇帝面前为李膺等人发声:

窃见左校弛刑徒前廷尉冯绲、大司农刘祐、河南尹李膺等,执法不挠,诛举邪臣,肆之以法,众庶称宜。

今膺等投身强御,毕力致罪,陛下既不听察,而猥受谮诉,遂令忠臣同愆元恶。

膺著威幽、并,遗爱度辽,今三垂蠢动,王旅未振。

乞原膺等,以备不虞。

书奏,乃悉免其刑。

李膺,你还要往前走吗?

当然!

数年之后,李膺又被征召并做到了司隶校尉,宦官张让的弟弟是野王县令,仗着大哥的权势为祸地方,兴致来了竟然逼死一位孕妇。

张朔像往常般准备花钱了事,听说搞监察的是李膺就慌了,他匆忙跑往张让家里避风头,看见大哥家门口停着数百辆马车。

张让是十常侍的首席,是被小皇帝称为“我父”的列侯,前来巴结逢迎的人排出二里地,他拍着弟弟的肩膀笑道:没事,我看谁特么敢来抓你。

李膺来了,带着刑具来了。

他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指挥手下在张让家里四处搜寻,最终破开柱子抓住了张朔,押到洛阳监狱审理完毕就给咔嚓了。

张让气疯了,进宫向皇帝诉说冤屈,皇帝斥责李膺为什么不先汇报,李膺无视满脸怨恨的大太监,掷地有声的说道:

《礼》云:公族有罪,虽曰宥之,有司执宪不从。

昔仲尼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

今臣到官已积一旬,私惧以稽留为愆,不意获速疾之罪。诚自知衅责,死不旋踵,特乞留五日,克殄元恶,退就鼎镬,始生之意也。

孔子上任七天诛杀少正卯,我上班已经十来天了,总担心办事拖延而愧对朝廷,没想到效率太高也有罪啊,您再给我五天时间,让我把那些大奸大恶都给办了,到时候回来领罪也死得其所。

皇帝没话说了,转过头对张让说道:此汝弟之罪,司隶何愆?

李膺走了,黄门侍郎和宦官却不敢动了,每逢节假日也申请无偿加班,这些人的屁股都不干净,唯恐在宫门外面撞见了李膺,皇帝叮嘱一位小黄门回家休息,那人竟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

清流和浊流的形势在变化,此消彼长的风平浪静之下,往往蕴藏着更为激烈的碰撞,等到下一波阴阳较量浮出水面,腐朽的王朝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皇宫大殿里,命运依然静悄悄地看着。

近水楼台先得月,宦官得知汉桓帝要大赦天下,连忙通知党羽们抓紧搂一把,张成的儿子牵牛扒房闹出人命,被李膺关进牢房时还满不在乎。

一个人玩什么都行,千万不要轻易去玩命,因为不但会没命还会被耻笑,李膺没执行大赦天下的诏书,而是严格执法处死了张成的儿子。

不止李膺一人,还有成瑨、刘质等清流长官,将为非作歹的宦官党羽量刑判罚,他们撑开犄角旮旯的生存空间,却让大汉皇帝感到颜面尽失。

宦官阵营趁机发力了,趴在汉桓帝耳边嘀咕道: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

第一次党锢之乱爆发了,成瑨和刘质率先屈死狱中,皇帝让太尉、司徒、司空合审李膺,太尉反驳道:今所考案,皆海内人誉,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也,岂有罪名不章而致收掠者乎?

汉桓帝怒了,你们都成了忧国忠臣,那就活该我说话当放屁吗?皇帝将李膺等二百多人关进黄门寺狱,换人重审非要审个水落石出才行。

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汉桓帝的威严大打折扣,清流党人们损失惨重,李膺在狱中供出的全是宦官党羽,搞的宦官阵营不得不见好就收。

滚回家去吧,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五十六岁的李膺失去了公职,却获得了天下楷模的超高口碑,人们将他和杜密等人合称“八俊”,这些名士是污浊乱世里的清流砥柱。

李膺在阳城山里自耕自食,前来拜访的后辈排出五里地,亲耳聆听过他的才德教诲,回去之后会被乡民称作是登龙门。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荀爽看到李膺的名气日益高涨,颇为担心由此而反生祸害,或许也只有荀爽真正担心李膺的安危。

顷闻上帝震怒,贬黜鼎臣,人鬼同谋。

方今天地气闭,大人休否,智者见险,投以远害。

虽匮人望,内合私愿。想甚欣然,不为恨也。

愿怡神无事,偃息衡门,任其飞沈,与时抑扬。

荀淑死了,陈寔辞官隐居,李膺会走向何处呢?

次年,汉灵帝继位。

太傅陈蕃准备清除宦官,这位儿时喊出“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的老者,向全天下的名士们广发邀请函。

李膺来了,他看到七十多岁的陈番提着刀,带领八十多位太学生冲进宫门,却掉进了宦官早已挖好的坑里(见秦岭一白.陈蕃篇)。

陈蕃死了,李膺又被赶回老家了。

朝政大权落在宦官手中,第二次党锢之祸在悄然酝酿,李膺眺望着阳城山外的夕阳,硬朗的身姿一点一点被夜色吞噬。

皇城洛阳飘来的抓捕名单,所到之处竟然没有人逃跑,有位三十二岁的青年拜别母亲,在众人的哭泣声中慨然走上刑场(见秦岭一白.范滂篇)。

乡亲们劝告李膺赶紧逃命,李膺却淡然地说道: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

李膺朝着牢房走去,身后的妻儿被流放边疆,秦岭一白带着土蜂蜜来访时,李膺已经被拷打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声音:你来晚了。

一白:不晚,我是来找你的。

声音:你能看见我?

一白:不能,只能看见角落的暗影。

声音:...

一白: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声音:什么是公平?

一白:你就不能给个好点的结局吗?

声音:什么是好坏?

一白:你真特么不是人。

声音:我本来就不是人。

一白:可是人们经常会念叨你。

声音:你们想多了,我只是个看客。

一白:什么都做不了?

声音:什么都做不了!

一白:那还有什么意义?

声音:有!求仁得仁,求义得义。

一白:难道只有这些吗?

声音:难道这还不够吗?

一白:...

声音:额,遗忘就是轮回。

十五年后,黄巾起义爆发了。

汉朝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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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一白
一个痴迷秦岭中华蜂群的“疯子”,却喜欢胡说些天道、历史、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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