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来源:判刑5年释放的90后投稿
“你知道市检察院今天下午来提审,公诉人跟我说什么吗?”
2020年初,一个星期五的晚上8点,进看守所三个多月的我,同一天进来的职务犯罪处级干部老吴,还有逮捕没多久,调到106监室不到一个月的死刑犯老赵。三人盘腿坐在看守所106监室大通铺,玩斗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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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看电视的看电视,打升级的打升级,看书的看书,下棋的下棋。在周末假期娱乐放松的嘈杂声中。老赵出好三带一,低头搓手中的牌,猛然抬头盯着刚刚往他身上扔牛奶糖的老吴问。
“恩,说了什么?”老吴扔了一颗糖到我腿上。
“问我知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我说知道了。然后公诉人让我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我就搞不懂了,公诉人看起来慈眉善目,还说办完我的案子差不多可以退休了。都要退休了,怎么公诉起来这么狠。”老赵说完,把牌全部扔在铺板上。
“判什么又不是检察院说了算,检察院只能建议。最终判决结果看证据,看法院怎么判。”老吴一板一眼说完,连忙把铺板上没搞乱的牌,重新检起来,递给老赵。
“不玩了,没心情,老吴,你陪我聊聊吧。”老赵摇着头说完,起身靠着40多床被子码成两堆的被堆。老吴跟了去,也靠着被堆。我收好铺板上的牌,打坐在他们旁边,一个人玩四张牌的,加减乘除等于二十四。
“老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判死刑吗?”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监室里20多人,私下聊天都说老赵死刑是跑不掉的。除了从他人聊天听到贩毒,其他的一无所知。现在老赵要把自己犯的事,告诉他在里面唯一信任的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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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用抬头,老吴此时一定用温和的眼神看着老赵。老吴总是目中有人,让人看不到一丝歧视与一点傲慢。
“不怕你笑话,我这是第三次。第一次五年,第二次七年。这次,2.7公斤,毒品累犯再犯,必死无疑。”如果不是老吴半夜值班给老赵盖被子,我想老赵也不会告诉老吴这些吧。
“你们这行赚钱吗?”我无法相信,老吴对贩毒的利润感兴趣。
“赚个屁的钱,赚的那点不够自己玩。我05年进来那次,一个一二百块。那会我刚玩没多久,卖的还不够买的,判了我三年。等我08年出去,外面还是这个价。”老赵。
“你05年进来判5年,怎么08年就出去了。”老吴的心思和我一样,重点不是一个多少钱,而是好奇怎么出狱这么快。
“假释啊!”提到假释,低着头算3345怎么拼成24的我,感觉到老赵的语气有点回忆又骄傲的味道。
“怪不得,看来你在里面鹤立鸡群,表现很好。那出来后怎么又进来了。”老吴是会聊天的,先抬再问,满足被认同的心理,剩下老赵想说什么,自然水到渠成,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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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里面认识一个,他晚我一年。他有渠道,进价40一个,卖出二三百一个。妈的,干了二次,又进来了。”老赵在怨恨运气太差。
“怎么又干上了,是找不到工作?”老吴。
“老吴,我这种人天生就不是打工的命,自由散漫惯了。真要想找事干,分分钟钟的事。主要是心瘾难戒啊!我们这行有句话,一日吸毒,终身戒毒。我见过不少戒了七八年的,家里发生点事,又开始复吸。我就是这样,回来女友跑了。又谈了一个,谈了一年又跑了。没想通为什么分手,又玩上了。”老赵说情史与毒史。
“出来就玩上了?”老吴追着问。
“没有,出来后戒了一年。不是又认识第二个女友,不到一年又分手了嘛。碰巧里面认识的出来,又跟着玩了起来。玩了小半年,出货两次,一毛钱没捞到,又进来了。”听到老赵第二次进来原因。
“上次什么时候出去的,疤是怎么回事。”老吴摸着老赵眉毛到脑门、眉下到耳垂、眼下到下巴的三条刀疤问。
“上次09年进来,15年出去的。疤是进来前一年跟朋友喝酒,跟旁边邻桌一群混子打架,被他们用刀划的。”听到刀疤的由来,我抬着头看老赵。老赵在用手摸刀疤,若有所思,那些疤仿佛带他回到几年以前。
“那你没被判刑?”老吴和我在看守所见过不少聚众斗殴进来的,很多干架的两伙都被关进来。
“判什么刑,对方先挑事,先动手。我拉架的,我是受害者。”老赵摸着疤,回忆那段往事,有点小生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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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打你的判了没有。”老吴又掏出牛奶糖,递给老赵一颗说道,也扔给我一颗。
“划我的判了五年,赔了12万。拿着12万,我准备干笔大的,干完就收手。才出一半,又被搞进来了”老赵愤怒道。
“一半是多少。”老吴惊讶看着老赵问。
“3公斤,还有3公斤被搜到了。”老赵。
“你买这些花了多少。”老吴问到点子上,我也想知道毒品到底多少钱一克,让人愿意拿脑袋换钱。
“9万,进货150一个,行情好,在**城市卖出400,在**城市卖600,在**城市800一个。”老赵说毒品进货价与出货价的模样,就像在向老吴兜售三个城市房子价格。
“这么贵?”老吴惊讶价格,我也是。2019年11月,我和老吴在过渡监室101,也遇到一个贩毒的。对方的价格童叟无欺,一个100。
“纯,我拿的货,纯度99%,不掺杂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几手货,纯度不到35%。”谈到毒品的纯度与价格,老赵笃定与不屑的表情,一看就是专业的。
“还有这些说法啊。真是隔行如隔山。那你这次进来,上次出来的这四年,其他时间都在干嘛。”老吴提出我也想知道的一件,老赵第二次2015年出狱,2019年底又进来,中间的这几年不会也在贩毒,现在才被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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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混,没混出人样,就混了一个老婆和一个儿子。”老赵第一次提到家庭。
“那你儿子还很小吧。”虽然老吴没有提老赵的老婆,但是可以猜测到,老赵真被死刑,老婆肯定是要走的,不可能守活寡。人也是相通的,听到小孩都会动恻隐之心。
“2岁,进来刚刚能说清楚话。对了,老吴,这里我就信你。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老赵突然提出请求。
“好的,你说。”老吴。
“我死刑是跑不掉,估计走的时候儿子还小,也不懂这些。等你出去了,要是有机会,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儿子,就说我对不起他。”老赵满脸真诚,眼神满怀期待,轻言轻语问老吴说。
“可以,我答应你,说到做到,一定去看你儿子。”老吴握着老赵的手,好像老赵明天就要行刑,此刻的握手是临刑前的告别。
时间到2022年初,老吴与在监狱服刑一年的我在劳动车间再次相遇。老吴分在我身后的劳动岗位。我转过身,问老赵的判决结果。
“老赵判了死刑。执行那天早上,管教提了一壶开水,让他泡了一碗面,吃饱再走。”职务犯罪处级干部老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