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来源:判刑5年释放的90后投稿
“老吴,明天会见,你今天晚上睡不着了吧。”职务犯罪处级干部老吴,第一次会见前一晚9点多。监舍同改泥鳅,坐在他专属的7号上铺,笑着问躺在对面8号下铺看书的老吴。
“睡得着才怪。我第一次会见,给家里打完电话,听到说要来看我。会见的前5天,我每天就盼着天亮,巴不得起来就是会见日。”还没等老吴向泥鳅交心,被7号下铺同改,外号老虎给抢答了。
“老吴,你应该快三年没看到家里了吧。”我在刷牙,听到老吴跟我说,打电话家里说要来会见。心中盘算老吴的羁押时间,2019年8月留置,2022年6月还是7月突然通知会见。
老吴差不多三年没看到家里,开庭家里都戴着口罩,老吴穿着捂得严严实实的防护服。我放下牙刷,一嘴牙膏沫,站在监舍与洗漱区门框中间看着老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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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差不多吧。”可能是我提到三年未与家里见上一面,老吴叹着气说。我感觉戳到老吴的痛处,转身继续牙刷。洗漱结束,路过8号下铺,老吴已经面壁躺着了。
会见的前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别说老吴睡不着,我来监狱一年多。老婆说这次也要来会见,我们好像有三四个月没见过面了。想到她要来,我也睡觉。躺着,想她的模样。
也是入狱后才发现,与亲人爱人分别久了。音容笑貌,最先忘记的是样子。没照片的那个阶段,浑身解数去想。记住了头发,忘记了眼睛。想起笑容,却想不起脸庞。
记忆,总是很模糊。哪怕我想办法一点点从脑海里拼凑,也拼不出来那张我看过很多年的脸。而声音,那句我老婆喊我几千次的“老公”,我妈喊我的几万声的“阿翼”。熟悉的语气和调调,每夜总能在耳边和心间回荡。回味无穷,赐予我希望与无穷无尽的力量。
好在,每次快忘记模样。老婆和父母,总能看到突然恢复会见的通知,第一时间来看我。告诉我,要来看我。我又可以看到日思夜想的亲人了。我怎么可能不激动,怎么可能不兴奋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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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接近三年未看到亲人的老吴。在第一次会见的前一夜,老吴怎么可能睡得着。躺着,心底,脑海里,一定也在使劲拼凑记忆中熟悉的脸吧。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天亮时,终于可以盼到。
“几点开始会见啊?”从7点半坐到快8点,240多人都坐在大厅等待队长喊会见的名字。可队长坐在最前面看电脑,看一会,再看看下面的我们。再看一会电脑,又看一会我们。
好像是门口排队的家属登记好了号码,已经进入队长的电脑系统,里面有了会见的名单。但是,队长就是不喊谁会见,把我们急坏了。老吴第一次会见,比我更心急,急着问我。
“老吴,别急,应该快了。之前会见也是这样。好像队长要等有10至20名家属的资料审核好,想一次多带点人去会见室。要不然,今天会见日,来一百多家属,队长一次带三五人去会见。从会见室到监区七百米,队长来回跑,腿要跑软。”我淡定告诉老吴为什么队长还不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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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老吴和我,还有其他在电话中得知家里要来会见的。全部含情脉脉,紧张兮兮盯着队长,盯着队长的嘴。恨不得队长的嘴巴动一下,喊名字。
可惜一分钟过去,二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队长没反应。太吊胃口了,吊得难受啊!
直到监区进门队长办公室的电话响,队长才站起来,望着对面电话室里队长的手势。我们也全部原地调头,跟着看接电话队长的手势。是一个OK。会见正式开始--带人去会见。
“报到名字的,去门口排队。王**、李*、朱*、赵**、。。。。。吴**、**翼。。。。。”队长断断续续念了一大串名字,看到念的人站了起来,确认一下眼神,再念下一个。确保没遗漏,避免家属在外面担心。
此时,我和老吴,已经走到门口排好队,老吴排在我的后面。队列也从十多个人,排到快20人。每个人的脸上挂着笑容。转过头,看着身后第一次会见的老吴,老吴回敬我一个大笑脸。
我心里想着,老吴啊老吴啊,一会会见,看到亲人可别激动得流泪了。反正我第一次会见,是没忍住的。拿起电话,看着老婆和我妈妈妈,眼泪水自动流出来。
“人到了齐了吧,报数。”人数太多,需要两名队长带队,其中一个是我们二线的队长,队长在下口令。
“1,2,3.。。。。12。。。。”报数。
“走,带你们去会见。”队长。
天气晴朗,快20人的队列,浩浩荡荡走在监狱的水泥路上。上午8点多一点的监狱,狱内郁郁葱葱,微风徐徐,吹得我格外的神清气爽。老吴走在我后面,我回头瞄他,他也在四处欣赏,白天狱内的夏日风景。
家里来了,马上可以看到家里人了。谁的心情又不是舒畅的呢!到会见室七八百米的距离,对每个人,每一步都是喜悦的,都是期待的。离监区监舍越远,离会见室里的亲人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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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准自己的位置,别坐错了。”进了会见门,里面有一面墙,墙壁上有电子屏幕,上面显示我们的名字和窗口数字。我看到我的名字后面数字是16号,老吴的是18号。让老吴跟着我,我知道11-20号窗在会见室什么位置。我们两人各奔属于自己的会见窗口。
玻璃外,前一段时间记忆中模糊的那两张脸庞,近在迟尺,越来越清晰。拿起来电话,四目相望,原来长这样,这次我要好好记好,不再拼凑。
而玻璃外那声“喂”,好熟悉的声音。还是看信时那个语气和调调。听得我心里一阵暖流,从心窝上窜到喉咙口。我还没流泪,玻璃外的老婆和老妈,已经泪流满面。
果然,女人哭起来,男人是招架不住的。我只好慢慢安慰,说我在这里很好,改造表现很好,还拿了2个减刑要用的表扬。慢慢宽慰才打退她们的担忧。
我差一点没说,我好歹也来一年多了,难道我在你们心中就如此差劲!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明白在乎我,才会无时无刻担心我,牵挂我。好在,聊上五分钟后,她们脸上也露出安心的笑容。
开始告诉我儿子的成长情况,父亲的身体状况,家里的变化。知外面很好,我也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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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见匆匆,短短30分钟,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都没说。挂完电话,看着玻璃外的老婆和妈妈。我打手势,让她们先走。她们依依不舍转身离开,我站在原地,贴着玻璃,目送离去的背影。至到消失在会见室。
老吴,也在目送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背影。那两人,一个应该是老吴的妻子,一个是老吴的儿子。
“会见好的,去刚刚进来的大厅排队。”其他生产线的队长,看到断断续续有人会见结束,喊排队回去。到了与会见室一门之隔的大厅,没多久,我们生产线的队长带人出来了。第一批会见,全部结束。
“你们几个,今天晚上可以睡一个好觉了。”队长看着我们生产线上的我、老吴、还有另外三四个笑着说道。
“队长,会见一次,睡一个好觉是不够的。起码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个月的好觉。”生产线上其他同改。
我很赞同,每次会见结束,我就跟充满一次电一样。不用担心外面,不用胡思乱想,可以安安心心的改造。等电量只剩10%时,记忆亦渐模糊时,家里总会想到我,又来会见。短短30分钟,我再次被充满电,又可以心情愉悦好几个月。
老吴,比我更开心。会见结束当天晚上,躺在床上写信,一边写一边哼歌!
监舍里面的另外两同改,白天刚刚会见,晚上也趴在床上写信。似乎会见结束,都才想起来,原来有很多话会见时不知为什么忘记说。那些未说的话,胜过会见,喜悦中带着思念。
而会见,见一次,离回家团圆近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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