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来源:从重刑犯监狱释放的80后投稿+号主整理
90后死缓犯,在监狱收到老婆寄来的快递。打开看了一眼,当着五名警官的面,撕得稀碎。
事情发生在临近2023年元旦,我的减刑呈报到监狱。不出意外,我的10年刑期还有7个月。
告别2023年最后一个休息日。星期天的上午,我们一分区150余名重刑犯,坐在一分区大厅。四名队长(警官)值班,看我们看电视、打牌、下棋娱乐。
“快看,队长拿信来了。”跟我一样看电视剧不认真,三心二意的。听到门外有刷卡后哔哔声的,立马扭头盯着监区门。细心留意是不是监狱领导来视察,好通知同改悠着点,别在本子上记输了几包薯片。好在,不是。
看到是队长来了,还抱着一堆信件和快递,踏进监狱生活监区大门。眼快嘴快的,同样会积极告知坐在左邻右舍的同改。来信件与快递,是监狱里面收到为数不多的喜讯。
「队长,有没有我的。」「队长,有我的吗?」「队长,我帮你发。」只要看到队长抱着信件和快递。刹那间,穿着警服的队长宛如天使。150人有120人,眼巴巴盯着队长手中的信件与快递。
打牌的同改,急忙放下手中王炸。看电视的,眼睛挪开美女穿着凉意的画面。个个瞳孔张开,眼神发亮,内心激动又紧张。充满期待,渴望队长手上那一大沓,有远方亲人寄来的一封。
调皮的,活跃的,急不可耐问队长是否有自己的信件。更有自告奋勇者,请求得到队长的授权。
享受代发信件时,欣赏盖了全国各地城市名的邮戳。也喜欢点评字迹,赞叹某个同改的亲人一笔好字。更有甚者,喜欢闻某个人的老婆或女朋友,故意喷了香水的信封,再打趣一番。
宛如天使的队长,偶尔也会精心挑选一封信,故意让毛遂自荐的文盲代发。顺便考考他,最近在扫盲班学习的情况。
文盲同改当着150人,盯着姓氏“阚”字,大喊念成“敢”。成功博得一片笑声的他,宠辱不惊。转身调侃笑他的人。「笑什么笑,我在扫盲班也是学霸的存在。」
队长「人家学霸是年级1000人,排名数一数二。监狱扫盲班才多少人,20人不到。你是什么学霸。就算你在扫盲班是学霸,也要低调点。」队长随意的风趣幽默,带给苦闷的监区欢声笑语。
「***,***,***。。。。」队长看着信封和快递上的收信人,笑着报同改的名字。听到名字的,跟走上讲台领奖的人们一样。骄傲抬着头,一脸笑容跑向5米路程外的队长身边。穿过人群,还踩了十几个人的脚。
拿到信件或快递的同改,在140多人的瞩目下。再一次满面春风,笑裂着嘴奔回座位。穿过人群时,又踩了十几个人的脚。如果要说什么是得意忘形,拿到照片与信件的,没有一个不是得意忘形的。
也该得意。坐牢有亲人爱人念念不忘的关心。比起社会上鸡毛蒜皮的事,导致家庭不宁,夫妻不合,回家如坐牢,反目成仇的,这一刻幸福得多。淡淡的墨迹是思想,邮戳是家。
领到信的同改,犹如接生婆,小心翼翼倒出里面的信,生怕用抽的方式撕破信一角。每一张信,每一个字,如视珍宝,细细品读。如果要问世界上最大的书是什么,家信。
没有任何书籍能够代替家信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可惜在科技时代, 只有在监狱才能享受到家信的温暖。
那些亲人或爱人,夜半时分坐在灯下,一笔一划勾勒的字。写在纸上,看在眼里,像在耳边喃喃细语,每个字都有温度,每一句暖在心底。
那些未过塑的照片,是在监狱里刚刚模糊的记忆。是想不起的亲人。是日思夜想养月之恩父母的脸庞。是妻儿远方的呼唤。手指触摸照片的每一帧,是思念,是责任,更是未来好好活着的希望。
没有书信与照片的同改。曾经,他们也是父母的掌中宝,也是爱人的依靠,或是子女眼中的遮风避雨的高山。如今,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成为三无人员,对有信件照片的同改,满眼都是溢出的羡慕。
读完信和照片的同改,再次小心翼翼收好信件与照片。信,照着折痕折好。残留着思念的温度。照片,看一次,再看一次。
夜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中奔出白天的信件和照片。在被窝里都能闻到家里的味道。有妈妈在厨房忙碌的油烟味,饭桌上的菜香味,老婆吹牛头发弥散在卧室的洗发水香味,小孩嬉戏稚嫩的欢闹笑声与哭喊声,声声入耳。是监狱里难得的助睡神器。
就算照片与信件对每个人如珠似宝,也有意外。
「你吃多了,撕掉干嘛?」正当同改假装没收到信件和照片,展现无所谓淡定的表情,转头看电视、打牌、下棋。大厅里面传来疑惑的呵斥声。10个餐桌坐着的150人,都在踮着脚,抬着头,看发生了什么。
队长也停止发信,值班的四名队长也走向靠近电视机前面的三排。这时,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八组。
「寄日历进来什么用,看一次能让我减一年吗?明明知道我还有30多年,给我日历不是恶心我吗?恶心的东西,我不撕掉,留着干嘛。」监舍八组,下队不到一个月的90后死缓犯,一边站着骂骂咧咧,一边凶狠的撕碎日历。
然后,队长把他带到谈话室。他走了之后,有人传来他为什么撕碎日历的原因。
原来是他的她老婆一番好意做错了事。以为他在里面不知道时间,想让他规划时间,在里面学点东西。就给他寄了一份很大的日历。并且家里每年谁过生日,都标在上面,从2024年标到2053年。
他老婆没想到,翻开30年的日历深深刺痛了他。应该是他到监狱后,知道按现在的减刑政策,死缓从入监到释放需要30年。当他收到日历,从2024年翻到2053年。
感受到的不是他老婆在劝他规划刑期,而是在提醒他还要坐牢30年。让他感受到死缓刑期的恐怖。他愤怒撕碎的不是日历,是对人生与未来的希望。
对于重刑犯,尤其刑期是无期、死缓。在里面他们都不会刻意去看时间,去数刑期。时间也会偷偷的快速流失。一旦盯着看,20多年30多年的刑期,哪怕一个月,都是无比痛苦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