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有个神秘的地方，只能走路到达

楼市 2024-09-04 15:38 湖南

借母溪：

一个只能走路到达的村庄

借母溪之行纯属偶然。

长沙的酷暑，让大家不约而同骚动了起来：去贵州！去贵州！贵州凉快。不知怎么三家就凑到了一起，一聊都想去贵州避暑，于是建起了这个“欢乐贵州游”的群。群主华柯还在群里发布了攻略，几乎是要把贵州的景点一网打尽。有人提了一句，反正经过沅陵，要不先去一下借母溪吧！

于是，有了借母溪的难忘记忆。

运货的骡子

沿沅江而行

体验“中国最美公路”

同行的一共三家，华柯和明、晶晶和她的母亲、我和笑慧，一共五个娃——佳琪、刘晨、木子、妮妮和瓜瓜，除了五岁的瓜瓜，其他几个孩子年龄相仿，都是十三四岁。清晨从长沙出发，九点多到了沅陵县城，在好吃街嗍了一碗粉，便驾车直奔借母溪。从沅陵县城到借母溪游客中心大约七十公里，有二十多公里是沿着沅江西侧并江而行，这一路称得上是中国最美的公路了，澄江碧透似练、远山翠黛如眉。我们驾车约一个半小时到达宿营地——一所由废弃学校改建的民宿。

澄江似练

从名字看，借母溪是一个神秘而充满悲情的地方。网上关于借母溪的名字由来有多种说法，一说永顺有一知县奉母到长沙府赴任，途经此地时寄养母亲于此地，故名“寄母溪”。后一土家汉子怜其孤苦，拜老母亲作自己的干娘，后人便把“寄母溪”改称“借母溪”。这种说法中的知县把母亲抛弃在穷乡僻壤，且事后不管不问，穿凿附会痕迹明显。

在借母溪的行程是纯粹的：戏水、走山、静坐、高眠。我们在民宿竟然没有碰到别的游客。安顿下来后，我坐在老板的大客厅，一边等午饭一边闲聊起来，聊起借母溪的由来，老板娘的说法和网上的别无二致。问到借母溪有什么好玩的，老板娘热情地给我们规划起这两天的行程来：“今天下午进山已经来不及了，你们就到溪里玩一下水。明天一早进山，从游客中心往里五六公里后，就全靠步行了。山里面温度比外面低了五六度，麻烦一点的那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没有人烟，找不到吃饭的地方，除非你索性翻山过去，那边有些山民家可以住宿吃饭。”商量之后，我们决定第二天直接退房，住到山里。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我们带着孩子们来到保子洞旁边学宗溪的一个水坝处，由于水坝的拦截，坝下的溪滩已经干涸，只留下一个一个的水洼子，坝上小溪里停着几艘小船。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戏起水来，冰凉的溪水瞬间洗去了旅途的疲惫。

第二天一早，老板娘领着我们开车往山里驶去，过了千堂湾古村落，到了一条溪流边，车就再也无法往里面开了。翻看地图发现这条溪叫作熊溪，其实就是我们头天下午玩水的学宗溪的上游。我们随即下车，扶老携幼、背着背包向原始森林进发。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默默联系好了住宿的地方，告诉我们翻过一座山岗就到了。

刚入山时的行程是惬意的，平缓的步道沿着溪流向大山深处延伸，山坡上不知是什么鸟儿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溪流不离身左右，鸟鸣只在耳东西。溪流一路欢快地奔跃而下，形成一个又一个深潭。凝神细看，潭水绝无杂质，水底的石头纹理质感毫厘毕现，潭中鱼长不盈一尺，成群结队在潭中游荡，一会儿呆滞不动，一会儿又仿佛发现了什么迅速往前冲去，进退迟速，收放自如。女儿木子感叹道：“我终于理解了《小石潭记》的美，明白了什么叫‘皆若空游无所依’。”

经过一处开阔平缓的溪水处时，孩子们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冲进溪水里。儿子瓜瓜也拉着我走进了溪水，溪水迅速漫过脚背，让人心生寒意，几乎忘记了这是盛夏。我在溪水中盘桓往复，享受着这盛夏难得的清凉，久久不愿上岸。

重新启程上路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但在这峡谷底部的树荫下，感觉不到一丝暑气，空气清凉如秋，中间还夹杂着好闻的树叶等腐殖质特有的气味。路旁多为杉树、松树、楠木，也有乌冈栎等各种杂树，枝条交映、藤蔓缠绕，有时路上还会出现掉落的野生猕猴桃。经常可以见到笔直的树木倒卧在山坡或横架溪流之上，不知道是哪次冰灾的杰作。溪边的石头上长满了溪苔和独蒜兰，这是幽谷中常见的植物。在一处溪水稍宽广的湿地边，我欣喜地发现了一丛杜若。杜若又名杜蘅，是一种充满诗意的香草，自从屈原在《楚辞·九歌·湘君》中写下“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的诗句后，许多诗人都把她当成美好和高洁的象征来歌颂，“悠扬闻杜若，仿佛邀蛾眉”“城边流水桃花过，帘外春风杜若香”。杜若性喜潮湿，从实用的角度来说，可以用来疏风消肿、治疗蛇虫咬伤和治疗腰痛，是一味很好的中药。

杜若

据说借母溪保护区有林麝、毛冠鹿和红腹锦鸡，我们无缘见到。倒是路旁常常出现的“有蛇出没”的标志让人心惊，我们几个都找了根称手的棍子，经过草丛时不时敲打一下。一条呆头呆脑的蜥蜴正趴伏路边不动，忽然被棍子敲打草丛的声音惊动，迅速地遁去了。

翻越娘娘岗，手机失去信号

行至水穷处，我们开始朝着娘娘岗进发。娘娘岗海拔大约900米，听起来似乎不高，爬起来可真要命。所有人的手机都已失去信号，幸好没有分岔路，大家只管往上爬。几个大孩子跟着明兴冲冲地走到前头去了，把几个妇孺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唯一的“60后”晶晶妈妈膝盖受过伤，走起来很是辛苦，一边走一边随地休息。我带着瓜瓜也走在第二梯队，瓜瓜毕竟还小，每次走不了几步就喊休息，还疑惑地问我：“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呀？我们去干什么呀？”我不停地给他打气：“我们翻过山去玩水，那边可好玩了！赶紧追上哥哥姐姐。”听到好玩，他又打起精神往上走。

到达娘娘岗，大家精神为之一振。接下来就是下山的路了，下山毕竟轻松多了，心情也随之放松。走着走着，一只蜜蜂在身旁萦绕，我正觉着奇怪，发现一块崖石下面一个倒放的木桶，瞬间明白这是山民在山里养的土蜂。山民在山中移养土蜂是一种古老的养蜂方式，听说每年春天蜜蜂分家的时候，山民们把同蜂巢一道煮过的圆木桶放置到山上，森林里的野生土蜂闻到木桶的蜂蜜香，就会来这里筑巢安家，采花酿蜜，我们也因此可以吃到珍贵的土蜂蜜。下山的途中，我们又见到很多这样的蜂桶，我知道，快接近有人烟的地方了。

山民养土蜂的木桶

继续往下没走多久，我看到两棵笔直巨大的松树，一左一右像两名卫士立于道路两边，树的胸径两个成年人都难以合抱，抬头仰望，树高足有二十余米。

路边的松树

此时，我们都已经疲惫不堪，幸好没多久就看到了路边吃草的牛和散落在山谷中的几座吊脚楼，大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再往前走几步，发现路边一个木制的简易门楼，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妞花客栈”四个字，但是却不见明和几个大孩子。幸好我的手机已经出现了微弱的信号，赶紧给明拨了个电话，得到的回复是“走过一片苞谷地，再爬两个小山就到了”，顿时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走到苞谷地边，我们彻底失去了树荫的遮护，任凭正午太阳曝晒。更让人崩溃的是瓜瓜走着走着睡着了，只能抱着他走，我和笑慧轮番抱着他走了一公里左右，终于走到有树荫的地方，赶紧坐下来休息等他醒来。

土家人在吊脚楼上

雕刻猴子祈求吉祥

下午两点多，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只有十几户居民的小村落，此时距离我们出来有五个多小时了。经历了长途跋涉，大家早已饥肠辘辘，幸好明先于我们到达，已经让“客栈”老板，其实就是一户山民给我们在准备中餐了。猛喝几大杯水，我们才有兴致打量起了这个山村。山村依傍一条小溪，所有房子都是清一色的吊脚楼，木墙青瓦，房子一般是一层半，下面半层是堆放柴火或者关放牲畜的杂屋，上面住人。只有我们住的这栋楼新建不久，约有五六个房间，是两层木质结构。我们正坐着歇息，一位有着古铜色皮肤的老汉牵着一头健美的骡子走进院场，骡子身上驮着四件矿泉水。一问才知道，由于这里没通公路，老汉是天光从家里出来，去了七公里外的陈家溪驮回了四件矿泉水。老汉给骡子卸下矿泉水，任它自己拖着绳跑到溪边的草地吃草去了。

运货的骡子

抬头之间，我突然发现吊脚楼角上的一根立柱上面雕刻着一只小动物，朴拙可爱，依稀可辨认出是只猴子。大叔看出我的疑惑，告诉我在土家人的信仰和习俗中，猴子是吉祥显贵的象征，可以祛病去邪，所以很多人建房子的时候就会在房子上雕刻一只猴子。

吊脚楼上雕刻的猴子

因为“客栈”的房间没有空调，大家都坐在台阶上乘凉。佳琪、刘晨、木子和妮妮在一起玩桌游，瓜瓜却和老汉弟弟的孙女玩到了一起。我走进老汉的堂屋，发现他们原来建的老楼比我们住的那栋楼更为凉快。堂屋两边是厢房，穿过堂屋后面就是灶屋，灶屋除了火灶外，还在地上挖了个火塘，正在为我们烧水，屋里却并不觉得热。

在借母溪做一天快乐山民

吃完中饭，我和老汉攀谈起来。老汉叫符国林，是土家族，借母溪村的村民基本都姓符。符叔说这个地方就是最初的借母溪村，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借下组，原来村里人口很少，总共只有几十户人家，合计两三百人，后来和山背面的千堂湾等几个村合并了，因为借母溪村的名气大一些，合并后的村子还是叫作借母溪村。借母溪村地处借母溪国家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是禁止修建公路的，出入只能靠畜力或者步行，所以年轻人都不愿意待在这里，符叔的儿子也在沅陵县城买了房子，他们老两口子和哥哥嫂嫂一起在这里经营着这个民宿。

毕竟是盛夏，天气还是很热。但是我发现山里和山外不一样的是，只要在阴地里，马上就凉快起来了。我查了一下，借母溪七月平均气温二十六度左右，比长沙低了约四五度。

只歇息了一会儿，孩子们就嚷着要去抓螃蟹。我便提着桶子，带着孩子们来到溪边。溪边草地上，刚刚运货的骡子和一头牛犊正在悠然地吃着草。溪水很浅，但还是有一个个的浅水潭，潭底是一整块的石头或者鹅卵石。瓜瓜整个身子蹲进了水潭里，在水里扑腾着，大孩子们却都往上游风雨桥那边寻找螃蟹去了。等我带着瓜瓜赶过去，佳琪和刘晨都喊起来：“瓜瓜，快让你爸爸提桶子来抓螃蟹！”原来他们抓了好多螃蟹没有东西装，就用石头给螃蟹建了好多所“监狱”关了起来。我们赶过去后，把那些螃蟹一一擒将起来。我们带木子和妮妮学着轻轻翻开石头寻找螃蟹的踪迹，她们也都亲自抓到了螃蟹，过了把瘾。瓜瓜呢，发现了螃蟹后，想抓又怕被夹，急得抓耳挠腮。

晚餐是在屋场地上吃的，符叔把桌子往院坪一摆，“开轩面场圃”的感觉立马就来了。菜是极简单不过的，腊肉、豆角、黄瓜，还有我们平时难得吃到、在湘西却极为常见的一种野菜叫阳荷（蘘荷），再倒上几斤米酒，喝得半醉微醺之时，一个人爬上吊脚楼沉沉睡去。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还没有亮，我一个人信步走到风雨桥，独坐桥中。清风徐来，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微风中陶醉。举目四望，天空如洗，月亮尚未隐去，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美得不像人间，我仿佛穿越千年，看到了苏轼在黄州蕲水桥上醉卧初醒时看到的景象。

吃完早餐，一行人原路返回千堂湾。刚爬上一个小山坡，看到符叔急匆匆地抄小路赶了上来，说是四个小时的行程，怕我们路上饿，给我们煮了些鸡蛋送过来。淳朴的山里人！

再见，借母溪！

与自然时序同呼吸

文字｜肖茶陵

图片｜肖茶陵

微信编辑｜孔晓芳（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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