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的安那其主义——最后的读卖独立展

文摘   2024-10-07 12:23   安徽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将会在这里不定期更新。译者不愿透露个人姓名,译者说翻译只是练习用的。希望大家保持关注,喜欢译者的翻译可以在下方评论区留言,我会向译者转述大家的善意。谢谢大家了。(公益翻译,欢迎转载)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1960年代·日本美术中行为艺术的暗流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美术史的阴部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身体表现的振幅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反艺术的行为艺术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到“反艺术”的那边去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向低俗的日常下沉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 现代美术和刻奇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性的爱抚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以肉体为中心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 作为开端的1957年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 作为结束的1970年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九州派”与“0次元”的时代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前史①:“MAVO”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前史②:“实验工房”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前史③:“具体”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筱原有司男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 工藤哲巳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 风仓匠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 糸井贯二与“UNBEAT”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 城市的农家祭典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偶发艺术的青春期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新·达达”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UNBEAT”的展开
“团体·音乐”与美国归国艺术家在草月会馆的相遇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作为表达的介入
“犯罪者同盟”——侵犯政治与习俗的边界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VAN”与“时间派”——观众的挑拨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Hi-Red Center”启动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水上旬的田野调查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初期“0次元”的实验
肉体的安那其主义——中期“九州派”



12.最后的读卖独立展览
读卖独立展(読売アンデパンダン展 Yomiuri Independent),主要指读卖新闻社在49-63年主办的一系列展览。因为同时期还有个由日本美术协会主办的日本独立派展览,为了避嫌才改成了这个名字。


这一时期的读卖独立派展览已经逐渐变得立体、装置化,那些呈现在现实空间里的作品,以及被视作危险、猥亵物件的作品则遭撤下,这一变化导致“反艺术”的局势愈演愈烈。在62年的第十四届展览中,糸井贯二遇到了其全部作品均被认定为猥亵物件而被拒绝展示的情况;然后广川晴史的让人偶手上握持菜刀的立体作品、滨口富治用刀具拼贴制成的浮雕、吉冈康弘的放大了女性性器的照片,以及“时间派”使用了着色液体的观众参与型作品等亦受到了同等对待。其结果,便是举办于63年的最后的第十五届展览,在对展示作品施加了种种限制的“东京都美术馆陈列作品规格标准重要事项”生效的情况下召开了。若把适用于这一“标准”的作品加以分类,则有会对设施管理带去问题的东西、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危险、猥亵物件等这几类,就像我们从主办方对后文中小杉武久、风仓匠的制止中可以看到的那样,对于不在以上标准之内的东西,实际上也存在着管制。
不过,即便是在作品不断侵犯现实空间这一大潮流之中,在读卖独立派展览会场进行的行为艺术也并不算多。小岛信明在第十四届展览上表演的自己长时间站在铁通里的作品《未分化的可能性》,这个未掺杂肢体动作的作品,仍处在往后来小岛的等比例的人体雕刻作品发展的环节中,因此,当称其为把全部身体或身体的一部分作品化了的“身体艺术”,而很难说其是行为艺术。类似的尝试在那之后有很多,从63年的九州派展上的働正、同年的冈山青年美术家团体展上的林三从、64年的仙台独立派展览上的糸井贯二、同年的埼玉前卫艺术展“杀手”上的绷带男,一直持续到了曾是“埼玉前卫艺术家团体”成员的五月女幸雄在69年把裸体女性作品化[1为止。
在整个读卖独立派展览的历程中,不光将身体置于台前(前景化)使其从展示品中独立,而且还伴随着身体动作的,最初也是最后的行为艺术,就发生在第十五届展上。关于这件事留下了许多证言。

RECREATION第15回读卖独立展(1963年3月在东京都美术馆举办),组合、床、标本剥制术(鹰)、蒲团

娱乐,1962,组合、床、动物标本(鹰)、蒲团94.0,(高)x 115.0(宽)x 200.0(深)

首先便是筱原有司男关于“0次元”、中岛由夫、风仓匠、中西夏之的记述。
 ……位于上野的东京都美术馆中的独立派展览会场,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名古屋的0次元团体足足来了三十个人[2],在他们铺上被褥横躺着的地方,一脸涂得煞白的中岛由纪夫(引用者注·应为中岛由夫),拉拽着一个装置现身了。从他们中间穿过,再穿过一个个房间离开美术馆,可见高松次郎的麻绳直拉到了上野车站。摄影师都集中到了风仓匠全身赤裸地从绳子上悬挂下来的地方。平日里和我们关系很好的美术馆的职工大妈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似的和报社的人一起跑来跑去。那些不知道实情的人们看得目不转睛,还以为那也是活动的一部分。而我则用中西夏之的模型餐具开始了最后的晚餐,一脸滑稽地吃着煎鹌鹑蛋[3]。
若对这里出现的艺术家作更进一步的介绍,首先是风仓匠的行为,在赤濑川原平的插图[4]中虽然看起来完全是和小杉武久的共演,但实际上他们是各自同时进行的。以下为今泉省彦的记录。
在读卖新闻社借来的会场的最后一个房间的隔壁,便是摆着沙发休息室,音乐家小杉武久就蹲在里面的一个白色布袋里,而我所敬爱的活动发起者风仓匠则在其旁以一身上面是高领毛衣下面全裸的打扮做起了瑜伽风格的倒立。要光是这样倒也没什么,然而读卖新闻社负责展览的相关人员却在那里拼命地戳袋子上像是小杉头部的位置,嘴里不停念叨请你住手吧请你住手吧[5]。
在赤濑川的插图中风仓也是一副下半身赤裸着的倒立模样,而在筱原的叙述中用上了绳索的行为亦可通过贵重的记录照片得到确认——若依展览目录说的话,或许就是《事物从何处而来又要去往何处》(雕塑)这件作品吧。此外,小杉所展出的作品按目录上写的来看有《Micro 4/Instrument》《Chironomy/ Instrument》,而上述的行为艺术则是《Anima 2(Chamber Music)》。拿着能够发出声音(或许是印度鼓)的东西,小杉进到了那个安装有若干尺寸不一的拉链的长约两米的白袋子里,在里面发出响声。然后一会儿拉开链子偷看外面,一会儿又把手之类的身体的一部分伸出来又缩回去。这个袋子既是一个分隔内与外的装置(小杉称其为“房间的替代品”[6]),也是一个折叠起来后挂在墙上的展品[7]。而《Chironomy》(“chiro”是“手”的意思),多半跟翌年在京都举办的《锁阴的仪式》上进行的,从后台单独把手伸出来给观众看的作品差不多吧。让小杉感到钦佩的是[8],明明事先没有商量,高松次郎的绳索和风仓的行为却都拥有使展示空间不断扩大的这样一个与自己的作品相通的特质。正如风仓在其作品标题中所选用的“事物”这一词语所显示的那样,他所关注的是“物”(物体)引发“事”的可能性,而在小杉的作品中,身体自身被隐藏了,因此使身体外显这件事情本身也就不是其作品的主题。尽管如此,在前一年展出了糸井贯二的包含有类似色情刊物的绘画作品,以及吉冈康弘的放大了女性性器的照片的同一个展览中,于有着众多表达限制的在美术馆中召开的展览史上,风仓完全袒露一个鲜活的人的下半身这一举动,亦可说是一个划时代的事件。
今泉省彦将这件事认定为“在诸事件中出类拔萃的小杉武久、风仓匠所发掘出来的问题”[9]。对于展览场所是向美术馆租借的读卖方而言,他们自然不希望作品被移动到展览委员会指定的地方之外,然而小杉当时却主张“我钻进袋子里去演奏这件事和我的作品是不可分的一个整体”,“如果不动来动去的话我的作品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你那么说也很我困扰,所谓规定的展览场所如果只是放置演奏道具的地方那还算什么作品啊”。[10]
让我们回到筱原的叙述,在现场出现的“0次元”当时不是作为团体,而是岩田信市和加藤好弘以个人名义参加的,他们只是穿着平常的服装躺在会场里而已[11](图21),所以并不存在像小杉和风仓那样引发了问题的记录。从展览目录上的标题名称来看[12],岩田实在很有他自己风格,估计他展了一张玩世不恭的波普且幽默的绘画作品,而加藤展的则是《某圆寂式曼陀罗(3/10变革仪式1)》《黑色爱欲(3/10变革仪式2)》《3/10变革仪式神具1》《3/10变革仪式神具2》(以上作品均被分到了“绘画”类别)。在把既非即兴亦非突发行为的,从一开始便预定了日期做好了计划的行为艺术置于展出作品之列,并显示出展品(绘画)只是为行为艺术而准备的道具这一方面,他们可算是日本行为艺术史上的先驱。可疑的密教式的作品标题和粘着香烟的网格结构的浮雕,以及布置在地板上的由乳房形状的粘土所组成的装置,非常具有那一时期的加藤风格,约有九名成员在那里穿着平常服装头对头、交错地仰面躺下,但光凭这点,尚看不到日后“0次元”中的那种统一性和形式。
图,“0次元”在第15届读卖独立派展览上表演的《变革仪式》(东京)东京都美术馆,1963年3月10日 摄影者不明
另外,在前文筱原的叙述中也出现过的,今泉误以为[13]是“时间派”作品的在美术馆正面台阶进行的行为,实际上的作者是“UNBEAT”——加贺见政之、中岛由夫、田代稔、藤村忠义、山口胜美,外加糸井贯二——的成员[14]。衣服上沾有颜料且把脸涂白了的中岛表情痛苦地在会场徘徊(图),也包括糸井和田代,在正面的台阶处正在进行“UNBEAT”所谓的“Damact”(即YOSHIDA·YOSHIE记述中的“狂舞”[15]),随后因馆员报警而赶来的警察便把他们全都带走了。据YOSHIDA说,“在东京都美术馆的大门前,有一帮猖狂的家伙。他们把脸用白颜料涂得乱七八糟,一边拉拽着装置,一边四处发狂。站在近处屹立不动的破坏之王糸井贯二(译注:原文为ダダカン,系糸井的绰号),把那个青年(引用者注:田代稔)的衬衣撕碎。那家伙就那样上身一丝不挂,踉踉跄跄地向我靠近,旋即又向我这个看热闹的人飞扑过来。[16]”今泉和YOSHIDA两人,都把此事当作最早因警察介入而被迫终止的行为艺术范例[17],然而对于“UNBEAT”来说,那不过是他们自御茶水车站事件以来再次受警察照顾罢了。
此外,在这场最后的读卖独立派展览中,也有别的一些像赤濑川原平和中西夏之证言中的《模型餐厅》那样未提前申报的事件[18]。如因前一年带有刀具的作品被撤下而心里不满的滨口富治,就拿着自己的作品在美术馆周围徘徊,再移动到画廊等地方去展示给别人看;与此相仿,同样难以被称作行为艺术的高松次郎那从会场延伸至上野公园的绳状装置[19],以及从墙上作品出发通过观众的身体而不断扩散的中西夏之的夹子之类,应当称之为装置的自动化(自動運動)的东西。与对这一点有更深入认识的“时间派”于前年所做的,能够配合观众的踩踏而不断变化的作品相同,也可以把这些作品都当作是今天所说的“交互”作品的一种。

相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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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翼的远征×没有图像的27年 / 足立正生&埃里克·鲍德莱尔
赤濑川源平的超级艺术托马森



注释:
1、指于“第9届现代日本美术展”(东京都美术馆 1969年5月)上展出的五月女幸雄的作品《商品1969·5A·B》。伊藤文学《裸体的妻子》(彩流社,2009年),p219-227
2、从照片上看是九个人。
3、参考前揭注释4,p98-99
4、赤濑川原平《现在唯有行动!名为“读卖独立派展览”的现象》(筑摩书房,1985),p191
5、今泉省彦“画家群体的怪异漫谈之旧说8 在读卖独立派展览上把高松的绳子拉到上野站的人是我”(《之间》2000年9月号,p18)
6、“这个袋子实际上是房间的替代品哟。相当于房间的门和窗户的就是那些安装在袋子上的各种尺寸的拉链。如果把手伸出去一个小时左右的话,那么就只有手是在外面了,而身体的其他部分则进入了内部。内部与外部的感觉会因此变得很奇怪吧。(中略)这样一来,就把房间变成了一个大袋子。”参考前揭注释36,p160
7、参考以下采访。“小杉武久 声音的世界 新的一个夏天”展览图录(芦屋市立美术博物馆 1996年),p12-13。另,田部光子当时也展了一个带有许多拉链的健美衣,但并没有使用它来做行为。
8、小杉武久“白南准破坏了钢琴!”(参考前揭注释36,p160)
9、长良栋(今泉省彦)“直接行动的预兆Ⅱ”(《机关》1963年6月,p32)
10、读卖方的说法是,如果随意移动作品的话,那肯定会有很多人要求要在那个位置放上自己的作品。而小杉等人对此则主张他们没有动别人的作品。同时,对于读卖对风仓说的“我们可没有接受你所做的那种事情”,风仓的回答是“你们有看我作品的标题吗,上面写的是事物,所谓事物就是事和物,就是包括事情在内”,而就他的这个回答读卖的反应则是“你这是公然陈列猥亵物件,会让公众感到不愉快的”,显然转移了论点。参考前揭注释101,p18。
11、不是“0次元”成员的岸本清子也参加了。
12、《默默抱住我》《死亦无妨》《为什么只有那家伙受欢迎》《孤零零的太阳》
13、“我想大概是时间派的那帮人吧,关于那些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于开幕第一天在美术馆正面的石阶上表演的抵抗秀,艺术新潮已经发过了(引用者注:63年4月号,p14),他们因为美术馆方面的通报而被警察强行带走,首先是开启了警察权力的介入之路。然后就不太有趣了,就是他们之后又在美术馆内像幽灵一样游荡的事情。”参考前揭注释105,p31。
14、参考前揭注释25对加贺见的采访。
15、参考前揭注释32,p116。
16、YOSHIDA·YOSHIE“病情从装风恶化到装疯的偶、偶、偶发艺术家中岛由夫”(《电影评论》1972年8月号,p65)
17、参考前揭注释32,p117-118。
18、前揭注释41“东京搅拌机计划”(p49-50)前揭注释100(p196),前揭注释70(p100)。
19、把绳子拉到美术馆入口的是筱原有司男,说要把绳子经过上野公园拉到上野站的是今泉省彦,但实际上拉过去的是中西夏之(前揭注释101,p17、19)。



未完待续



黑田雷儿,1961 年生于东京。毕业于东京大学研究生院人文科学研究科,1985 年起任福冈市立美术馆馆长;1999 年起任福冈亚洲美术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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