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伟对王鹏杰的回复

文摘 2024-10-27 18:39 中国台湾

10月26日18点16分，我写了一段话，发在朋友圈里，原文为：

刘伟伟朋友圈截图

我本来只写了第一段，写完忽然想起王鹏杰昨天（10月25日）的一篇文章（《借助媒介危机和数字技术重识绘画本体》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iPpViZ2hu57AV4W3FMoMQg），当时看完觉得味同嚼蜡，没什么意思，也不想写啥评论。今天朋友圈写完第一段后想起这事，就又随手加了第二段话，里面直接写到王鹏杰的文章无病呻吟等等。这几天我一直在一个工厂里干活，中间看到了王鹏杰在我朋友圈的留言，如下：

王鹏杰朋友圈截图

我觉得写的挺有意思，里面涉及到“维护特权”、“政治正确”、画家拿刀、“反精英反体制”等等。就冲王鹏杰这怒气，我也必须回应一下，我怕不说清楚他拿大刀砍我。因为我在工厂的事情特别多，想到干完活再回复一下，结果更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我竟然找不到王鹏杰的留言了。我专门发信息给王鹏杰，问他是不是把留言删了，结果他说没有就在下面，但是我就是无法看到，我找朋友确认他们也看不到。于是我就重新找人要了他的发言截图。

王鹏杰朋友圈截图

看到这句话我一头雾水，我说的是“想要平权又想要特权”是个矛盾，我表达的重点在于“矛盾”，显然不是说文章是“维护”。“矛盾”和“维护”完全是两个意义的词语，不用说王鹏杰这么高的学历，我作为一个高中毕业生，都知道这两个词语的指向差异。我说这个“矛盾”的意思是，AI的民主化与平权性，带来的程序性分析结果，让各行各业对视觉艺术进一步祛魅，这对于一个权力集中和信息审查的社会来说，它反而提供了个体表达的可能性。今天的艺术特别是绘画，早就失去了跟社会对话的价值，绘画其实不再需要建立什么主体性，也并不需要再去纠结什么新的媒介或形式。面对崭新事件与屏幕闪烁，我甚至觉得讨论绘画本身就是一种迂腐与倒退。如果某人或某个艺术家要表达，直接把绘画作为表达问题的工具就行，或着干脆AI做个PPT或找个人加工生产就行了。

在一个信息流动极快的时代，“发现真相和给人启示的时刻”，根本不需要特定的方式、美学和仪式，什么主体不主体的只是艺术家的一厢情愿。至于说建立所谓“绘画本体”的意识，从我混迹街头的经验看来，讨论它本身就是反民主反平权的，从创作逻辑到展出到买卖都是精英式的，且是不断赋魅的特权逻辑，卖不卖都在持续地赋魅和反平权。比如我作为一个文盲，想用抖音生产的剪映软件，表达一个问题一个想法，那买个手机下载App拍摄上传就行了，不需要再去电影学院学三四年拍摄剪辑，然后花5万块买个相机思考纠结到底是要拍成戈达尔还是杨德昌。还有，今天所谓的“深度”与“深刻”并不在主体与本体中产生，而在问题的语境中，在传播引发的雪崩中出现。这甚至不是一种程序性完整性或者必然性的结果，它只在偶然性和无法预判之中出现，然后在15分钟反思后荡然无存。

权力垄断的地方会喜好一种所谓制度性的构建，而不服从的逻辑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叙事套路。我只是真心建议，别无病呻吟于“绘画本体的内涵”，吊儿郎当地把绘画工具化非利益化，或直接在“创作中注入新的现实矛盾”，再或者，把程序问题和实体问题切实而痛快地展示出来，这才有可能成为“发现真相和给人启示的时刻”。因为，上述方式直接拒绝艺术家作为中间商赚差价，直接将艺术推进问题的化粪池。

说回AI，实际上在严格信息控制的环境里，即便是山寨AI，也早在各个行业里广泛运用了，工厂生产、汽车行驶、视频制作等等。反观艺术行业，可能是面对AI反应最迟钝的行业。当然今天中国的艺术面对各种现实都很脱节，问题也不是出在艺术创作上，当你面对一个更加激进的社会时，说谎的权力、投机的资本、爆裂的事件，这些早比艺术更早更快地展示出了，什么是“激进与断裂”。

王鹏杰朋友圈截图

我那几段话讨论所指的，是当代艺术工作者，并不单指绘画工作者。我话语里并没有说艺术工作者就应该拿砍刀上街，也没有说都应该去研究社会问题，虽然我认为当代艺术工作者研究社会问题是必须的，参与社会活动是应该的。在今天社会语境下，研究自己拉屎都是在研究社会问题，例如我今天看到一个文章说，有个哥们天天扎马步式拉屎，他主要想靠这个体位来锻炼身体。他这不就是对自己当牛做马的的控诉嘛？因为他平时连运动健身的时间都没有。其实在我看来，绘画艺术家和上班族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所谓艺术家面对的是一滩颜料，而他面对的是一滩屎。我的观点是只要愿意去表达问题，颜料与屎没什么区别，传统的手笔用力和新颖的大腿用力都行。我丝毫没有歧视说绘画作为一种手段甚至谋生手段该被取消，我也没有说哪个方式更好更应该或者更能体现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当代艺术的问题？什么不是在表演问题？我举个艺术家西斯特·盖茨的陈旧案例来说明。在西斯特·盖茨的部分绘画作品中，他直接融入了铺屋顶用的焦油沥青，这让他的作品带有强烈的灼烧痕迹，这既是对他父亲修屋劳动职业的私人记忆，又在更广泛的语境里呈现了美国黑人历史与种族权利问题。这种强烈的视觉张力和批判性是不言而喻的，这些绘画与他的其他项目一起构成了他的表达基础，具体我就不展开说了。那西斯特·盖茨需要拿上街吗？我觉得不需要，他的绘画语境与问题构建表达已经很充分了，甚至连新材料与新技术都不需要，他依然能通过有限的技术和手段去实现他的表达，在这里，真问题真思考真行动才是他的肉身。这说明了什么？有真问题就不会存在表演的问题，不会去纠结什么绘画主体的问题，而没有真问题就是上街也是白上，上了也是投机与表演。我所反对的不光是假装表演的问题，我还反对没有现实语境没有政治诉求的伪问题。当代艺术就是政治问题，这没什么好说的。

关于政治正确与平权问题，我认为王鹏杰带着情绪用错了词语，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要求必须上街才能建立问题，我只是说艺术工作者需要面对当代中国现实的政治和社会。砍刀上街逻辑与研究社会问题，跟政治正确和平权运动没有什么必然关系，它们也不是今天的艺术或社会上的政治正确。政治正确和平权运动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简单来讲，一个人要求自己合理合法的政治权利有什么问题？今天之所以出现王鹏杰说的SB情况，是因为一些所谓的政治正确掩盖了事实与真相，拿特权当平权来处理问题。这种方式我也反对。一个良好的社会制度不需要特别来保护某些群体或者某些人，承认和实现他们法律上本该拥有的权利，这才是真正的平权。当然，在这么一个权力的现实里，应然与实然之间存在巨大割裂，所以除了要求法律公平之外，行动者还有更多事情要做，甚至比单纯的法律实践更重要。

王鹏杰朋友圈截图

看到上面这句话我笑了。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两句话的前后逻辑。我都站在反精英反体制的边缘了，却被王鹏杰讽刺评价成“气魄”两字，我为什么要站在价值判断的角度去跟极权亲亲我我，还能无差别？这句话的逻辑跟说“化验结果说你有癌症，但是站在癌症的角度跟健康没差别”有什么区别？王鹏杰说的价值判断到底是社会边缘还是反精英体制？难道是王鹏杰总结出来的“气魄”两字跟极权主义的气质很接近？

为了解开我的困惑，我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极权主义”一词的含义。维基百科是这样定义的：“极权主义，是政治学术语，描述对社会有着绝对威权并全然谋求控制公众与私人生活之国家政治制度。”看来王鹏杰所说的“价值判断”或者“气魄”跟“绝对威权并全然谋求控制公众与私人生活”有关。平心而言，我朋友圈所写的三段话，跟这个极权主义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就是休息的时候写了几段话，第一段写AI的好处，第二段写看了王鹏杰文章的所想，第三段写了正在跪着要饭的艺术家，哪个词语哪句话哪种论调有绝对的权威并试图进行控制某些事情？

我只能理解为王鹏杰为自己或者绘画辩护急了，大词大帽子给我扣到头上。当然急不急的也没啥意思，我在艺术判断上确实有我自己的价值角度，我混迹街头的臭毛病也不少，但实在跟极权主义没什么关系，而且了解我的人也知道，我恰恰是站在对立面去批判极权主义的，这“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过于大了。我日常里是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去处理权利差异的问题的？举个例子，2024年我大部分时间在南方一个工厂里干活，我跟工友相处得不错，几乎每天都在谨慎地处理与人相处的问题，我在厂里小心平静地处理事情，目的就是不想因为身份或话语问题，形成一种新的权力压迫和权利剥削。

王鹏杰朋友圈截图

好的。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两个字我想到了郭德纲老师的教诲：先搞笑吧，不搞笑就太搞笑了。这话放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纯粹觉得这句话好玩。写这个短文也是因为昨天厂里干了一天活，换换脑子休息一下。现在是10月27日上午9点，我7点半起床，8点到工厂，大约花了一个半小时在厂里的一个桌子上写到这里。而在这个周日的上午，一墙之隔的工友们正在分拣零件，他们已经工作一个半小时了。他们每周需要工作7天，每天工作12个小时，底薪2400元，平时加班20.34元/时，周日加班27.12元/时，一个月工作下来综合工资5000/7000多元。

离我300米外的工业园门口，密密麻麻的招工简历中，有一份是这样写的：薪资待遇：1、19小时/元，打卡7天后可借支300-500元；2、包生（空调宿舍）提供吃（7块钱一餐）；3、穿自己衣服，小厂比较自由；4、借支方便、工时稳定、加班合适；5、槟榔、香烟、手机、耳机都可以带，管理不严。最吸引我的是这句“打卡7天后可借支300-500元”。上午看到我那条朋友圈下还有人留言：卢德运动以来工人还有砸毁机器和出走的选择，今天怎么选都越来越难。我在9点33分回复大致：现在工人离开工厂基本上活不下去。

今天早晨在工厂门口，碰到一个刚完夜班的小伙子，16岁半，贵州人，学也不上了出来打工。他唯一的休息是拿手机刷刷抖音。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特别自豪地拿着身份证跟我说他16岁半，我一脸傻X和惊异，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说了不写了。都没什么意思。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I0MDEyMzkzMg==&mid=2650568288&idx=2&sn=2039ef98a5ad0a4781005dd33c563e3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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