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共振｜吕宝印：回味粉的忆念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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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3 11:50
江苏
用饭时段，加入到排着长长队伍的食客大军中到小饭馆吃饭，结账时问小老板：贵店买卖每天都这么红火吗？答曰：天天如此，而且大多是回头客。为什么呢？小老板诡秘地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我家调料是用牛肉粉、鸡肉粉、鲜香粉等自制的“回味粉”，营养丰富，口感鲜香，回味持久，顾客吃一次就上瘾，越吃越想吃，所以口碑好，回头客越来越多。人生历程中，也有一些回味粉似的令人觉得余香持久、时常引发忆念的事情。于我而言，就是小时候听笑话、看书的些许情形。我成长的四合院十六间房里住着爷爷、三爷爷、老爷爷弟兄三家，后来二姑奶奶家的石家表大伯一家也搬了进来。夏夜，人们在院子里散热，拿着蒲扇，聊天的聊天，说笑话的说笑话，我就扎到说笑话的群里听笑话，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被大人抱进屋去，第二天早晨醒来才知道。冬夜漫漫，说笑话、听笑话的人们都挤到北房奶奶的屋里，炕上炕下坐满了人，我一般是钻到炕头暖和的角落里。大人们轮流讲笑话（故事），爷爷主要讲《三国演义》和《济公传》，这两部书老人家基本上都能背下来，里面的诗词、书信等边背边讲解。他是生产队的饲养员，晚上住在饲养室，给人们讲上一段就去饲养室。接着是石家瑞英表姐或老奶奶家三叔讲，三叔主要讲他看的《西游记》里的段落；表姐讲的有自己看书得来的，也有从生产队里趸来的。晚上听了妖魔鬼怪的笑话，吓得我不敢出门，大小便都不敢出去，憋急了就在奶奶家的屋门口骑着门槛往院子里撒尿。上学后结识了赵生、赵林哥俩，他俩的爷爷会说书，放学后或星期天就跟他俩摽在一起轮流说笑话。春天一起打野菜，夏天一起拔草，秋天一起拾柴禾，冬天一起去拾粪，我们三个一对一个的说笑话。赵生讲得多，赵林讲得少，他们讲的主要是从他爷爷那里趸来的《施公案》《彭公案》《三侠五义》《小五义》里的段子，我就将在家里趸来的一段一段的换取他们的，有时没得说了，为了听他们的，就自己瞎编一段。我们三人外，还有周瑞、吕新、张军等几个旁听的，跟我们一起打草拾粪等。前些年曾填过首《忆余杭》忆念我们在一起的情形：长忆天宫，伏案静坐神迷朦。三五发小背草筐，轮说笑话忙。九队场前斜斜路，石家池岸丛丛树，夏吃桑葚秋杜梨，坑塘去摸鱼。升初中时他们几个都留了级，就很少聚在一块儿了。如今赵生早已升天，其他人天南地北，难再聚首。小人书是我阅读启蒙的老师。无论是在院里、街上还是学校，见有看小人书的，就凑过去看，能借过来当然更好。当时主要流行抗日、抗美援朝和抗美援越几种题材。看了《小兵张嘎》《地道战》《地雷战》《东平湖的鸟声》《连心锁》《雁翎队》《小英雄雨来》等抗日故事。羡慕张嘎、雨来的机智勇敢；想学东平湖上十四岁小赵划着小船在芦苇丛中模拟各种水鸟叫声给游击队递送情报的口技，嘴笨，就是学不会。抗美援朝的故事，用身体堵住敌人机枪口，开辟冲锋道路的《黄继光》；为避免潜伏部队暴露，忍痛被火烧死也一动不动的《邱少云》；在弹尽粮绝情况下，抱着炸药包冲入敌群，与四十多敌人同归于尽的《杨根思》；机智勇敢的侦察排长杨育才带队深入敌后《奇袭白虎团》团部；三次跳入冰窟窿舍身救朝鲜儿童的《罗盛教》；威震九天，击落击伤29架美机的《王海大队》；537高地上一人击毙214名美国兵的神枪手《张桃芳》。英雄事迹，使我热血沸腾，有的还形诸于梦。有时会遇上古代英雄故事的，《青龙山》岳飞率领八百子弟兵，把金兀术的十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穆桂英挂帅》大破天门阵，保家卫国。岳飞、穆桂英的足智多谋令人仰止，刘豫、王强等汉奸让我恨得牙根痒痒。大约三年级后，开始看家里那几本在当时被视为封资修、应扫入历史垃圾堆的书：《星火燎原2》《野火春风斗古城》《欧阳海之歌》《监狱里的斗争》《绿竹村风云》《山寨夜话》《红楼梦》等。最难读的是那本解放前出版的繁体字、竖排版的《红楼梦》，虽说好多字不认识，却能看懂大概情节，坚持着把它看了一遍。最不待见《山寨夜话》，小说集的内容与里面的一篇《平淡无奇的故事》名字一样平淡无奇，它和《绿竹村风云》多少次都把我的耐性考砸了，始终没能读完它们。最喜欢那本书页黑黄、磨掉书皮的《星火燎原》，开国将帅们回忆第一、二、三、四次反围剿的文章，都是打仗的，太哇塞了，尽管文革中许多文章作者被打倒，我仍爱读他们的文章，仰慕文中红军战士的英雄气概。没事时就抱着她或那本《野火春风斗古城》，不知读过多少遍，其情节内容至今还能想起。院里、学校里、生产队里，看到有人看书，能借到手的，一定借来读。不知瑞英表姐从哪儿借来《红旗插上大门岛》，被我看见，知我是書痴，读到一半就让我先读，我读完她才接着读。从生产队借到陈登科写土改的《风雷》四大本，一气看了三遍才还给人家。上山下乡运动中，县知青办印行的《到农村去》，每期必看，从里边的文章中学会了写小评论和一般批判稿件。除了借书读，自己拔草、买草的钱大多都买了书，浩然的《西沙儿女》“正气篇”“奇志篇”、《小英雄雨来》等，买得起就买下。有一次，买了本《敌后武工队》，看了不到一半，舍不得放下，就带到学校看，被一同学发现，他要先读完，再让我读，碍于情面答应了，事后书一直没还回来，说被人抢走传丢了，怅然了好久。真正的大量阅读是上高中后，批林批孔和评批《水浒》运动中，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作为反面教材、供批判用的古典四大名著，在学校镀锌场劳动，晚上值班，就跟同学们传唤着看《水浒传》，受梁山好汉影响，开始跟同学练形意拳，后来在同学引荐下正式拜了老师。中华书局出版的北京大学哲学系1970级工农兵学员的《论语批注》，《论语》二十篇，逐篇注释、翻译、批判，还有三个附录：《孔丘的反动一生》《论语主要名词索引》《论语主要人名索引》。高一入学第一次全校大会是批林批孔，我代表高一学生发言，为准备发言稿，先浏览了一遍，后又和《法家著作选读》等认真读了一遍。有机会就往学校图书馆、阅览室钻，高中和大学图书馆的老师当时对我都有印象。“读书给人以乐趣，给人以光彩，给人以才干”（培根）。书开拓了我的视野，增长了我的见识。有人说：“我本来是一个弱小的个体，却因为读书而有幸窥得千万个生命，拥有一整个人类的力量。”“是男儿总要走向远方，走向远方是为了让生命更辉煌，走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学着承受痛苦、对待误解和流言……只争朝夕……走向远方，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老年，我们从星星走成了夕阳。”读了汪国真《走向远方》后，曾诌过几句：酸甜苦辣皆品尝，坎坷泥泞不彷徨。
从容镇定对沧桑，踏向夕阳成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