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从榜样人物中汲取精神养料。
大家好。
今天是10月23日。纪念一下当日出生的弘一法师:李叔同。
1880年10月23日,李叔同出生在天津。祖籍是浙江嘉兴平湖。
因此,在嘉兴平湖区,有一个李叔同纪念馆。建筑成圣洁的莲花形状。
一进入嘉兴平湖的李叔同纪念馆,四个字进入视线:悲欣交集。意思很简单:悲伤与喜悦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这四个字,是李叔同的临终绝笔,书写于1942年10月10日下午,10月13日晚圆寂于福建泉州,享年62岁。
今天,我想分享一下李叔同的一本自述《悲欣交集》。
按说,文人相轻是常态。一个艺术家,这派人说好,那一派就不以为然。但李叔同不同,从民国到当代的文艺名家,提到他时,个个顶礼膜拜:对他艺术造诣,美学家朱光潜、书画家启功、作家叶圣陶,都极为佩服;孤傲的张爱玲很少夸人。她也说“至少在弘一法师的寺院围墙外面,我是如此谦卑。”
历史上不乏遁入空门的艺术家。一般来说,他们做了和尚,也还是惊世骇俗,像明末的画家石涛、近代的诗人苏曼殊,或者言行怪诞,或者放浪不羁。但弘一法师又不同。他向世人和僧侣们展示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苦行,什么才是严守戒律?有出家人说,全国有上百万僧人,找不出几个像他那样严守戒律的。
无论是出嫁前的李叔同,还是出嫁后的弘一法师,认真做事都是他一贯的。他做世俗之人时,是旧上海的“第一等翩翩公子”,全情投入的艺术家;出家以后,就是最勇猛精进的僧人。我们对他的人生,尤其是他最终走入的境界,没法完全了解。但我们看到了:现实之中,真的有人清晰地走通了这条路。我想,世人对他的赞叹,正是来源于此。
李叔同人生与修行
李叔同在1880年,清光绪六年生于天津。他父亲李世珍是和李鸿章同年的进士,做过吏部主事,很早就辞官经商,主营盐业和钱庄,是中国最早的银行家之一。
他的家族在清末天津是最有名的富商之一,被称为“桐达李家”。李叔同是庶出,他的生母王氏,是李世珍快七十岁时从丫环收房的妾。于是,李叔同的童年,有了两种色彩。一方面,他养尊处优,接受的是精英教育。
李家既富有,门风又严,他哥哥亲自给他开蒙,又给他请了天津最有名的书法家和学者做授业老师,教八股文、古诗文和书法。16岁,他进了新式学堂接受英文和理工科教育。李叔同从小才思敏捷,尤其字写得好。
另一方面,李叔同5岁丧父,母亲在家里没有根基和地位,让他对人情冷暖有特殊的敏感。他和母亲感情至深,后来,甚至不说自己是天津人,而说自己的籍贯在母亲的娘家浙江平湖。
他回忆,自己在七八岁时,就在家族生活和对父亲的祭祀仪式里,感觉到人世的无常和空幻。15岁那年,他就写出“人生犹似西江月,富贵终如草上霜”这样悲凉、出世的诗句。
19岁那年,李叔同带着母亲、新婚妻子俞氏离开了天津大家庭,搬到了上海的法租界居住,进入蔡元培主持的南洋公学读书。
关于为什么离开天津,表面理由是:他支持维新派,变法失败后,他还刻了块“南海康君是吾师”的印章,南海康君就是康有为,离家是因为害怕被捕。
关于这件事,李叔同儿子的文章里写道:“我父亲当时南下,是想脱离天津的大家庭。上海也有我家的钱铺,足够扎根立业”。
在上海,李叔同果然如鱼得水,成了闻名沪上的风流公子。他和上海几个最有名的花魁名妓来往密切。
这不止是流连风尘,清末上海租界里的妓女,是中国近代史上的文化奇观。她们擅长诗画音乐,衣着和言行都带领着时尚潮流。
还有更出格的,有的名妓按英国绅士来打扮,穿男式的西服,拿手杖;有的穿清代皇后的服装,让自己的黄包车夫穿大臣的顶戴花翎拉车——这时候清朝可还没结束呢。像李叔同这样年少多金的潇洒才子,当然深受她们青睐。
李叔同在上海的文化艺术圈里也大出风头。他的诗赋被传抄一时,号称“二十文章惊海内”。
和他唱和应答的,都是有名的文人贵公子。他和其中的四位结拜为“天涯五友” (许幻园和李叔同、张小楼、蔡小香、袁希濂)。
那首被几代人传唱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是他写给“五友”里的许幻园的。许幻园是上海新文学的领袖之一,后来受李叔同影响,皈依了佛教,他留下的遗言是:“儿子长大后学习艺术,要像李叔同一样认真。”
李叔同在书法、美术、戏剧、音乐上,都有天才和成就。他既能粉墨登台唱京戏,也能演话剧,在他留下的照片里,我们能看到他反串《茶花女》的照片,据考证,这是中国人第一次演话剧。
而且,李叔同还不只是艺术先锋,他是公认的五四新文化开山人物,是中国现代艺术的奠基人之一。中国最早的话剧团体“春柳社”,是由他发起的。他还引入了西方音乐,创办了中国第一份音乐杂志。
他也是近代史上重要的艺术教育家。总而言之,这时的李叔同,像文艺复兴里的人物,生活在艺术和美之间,繁花着锦,绚烂至极。
他的生命转折出现在1905年,也就是26岁这年。他的母亲在上海病逝。按旧礼仪,他扶灵回天津安葬,因为坚持棺材要从祖宅的正门进出,和家族的人争执不下,他在这里争的,是母亲的最终名分。
李叔同在葬礼上弹奏钢琴,为母亲演唱自己写的挽歌,成为当时天津报纸上的市井奇谈。
他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哀。从李叔同的文章里能看出来,他日后出家,和母亲去世的关系很大。十三年后,他在杭州剃度出家时,最先做的就是为母亲连诵了三天的《地藏经》来超度她,而且以后年年如此。
在他五十岁时,听一位法师讲《地藏经》,突然当众痛哭,在座弟子们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吓得不知所措,因为那是他母亲七十岁的冥寿。这是他出家后仍有的尘世情缘。
葬礼过后,李叔同执意去日本留学,把妻儿留在了天津。和李叔同前后东渡日本的留学生,包括鲁迅,大多肩负着一种既惶惑又沉重的民族责任感。
李叔同选的是学艺术,他先考取了东京上野美术学院,学油画、水彩,课余又在音乐学院学钢琴、学西洋戏剧。
他这不是因为家里有钱而“玩艺术”,他在文章里严肃地写道:音乐可以“陶冶性情,感精神之粹美”;绘画能够养成“健全之判断,高尚之审美心”。艺术是他的天才所在,也是他塑造民族精神的理想。真正认真的人,一定都有为什么要认真的道理。
1911年,李叔同学成回国,在天津的几所高校教绘画,他不是一个人回国的,还带回来了一个日本妻子。
由于经济动荡,这时候的天津“桐达李家”已经濒临破产了。很快,李叔同去了南方任教,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教音乐、绘画,同事里有他的好友、文学家夏丏尊,教出来的学生包括丰子恺、音乐家刘质平。
大画家刘海粟回忆,李叔同是最早把人体模特、素描写生这样系统的美术教学引入中国的。
丰子恺等学生回忆说:之前,大家不太重视图画、音乐,而李叔同一来,就把全校人的注意力牵引过去了。
他虽然教艺术,但国文比国文老师还好,历史比历史老师还好,英文比英文老师还好。他“律己很严,责备人也很严”,开学前就已经记住了每个学生的名字,会在第一节课上公布整个学期的教学计划。
他讲课时全力以赴,虽然满面慈祥,但同学们都是既怕他,又崇拜他。李叔同也是最早在国内搞西洋音乐教育的,平常谁都没听过他练琴,但无论问多难的曲子,他都示范得非常准确。
在这本《悲欣交集》里,收录了李叔同研究美术、音乐教育的理论文章和教材。
林语堂说:“李叔同是我们这个时代里最有才华的几个天才之一,也是最奇特的一个人,最遗世独立的一个人。”
李叔同成为弘一法师
虎跑地处僻静,有最适宜泡龙井茶的泉水。李叔同纪念馆室内的展品,除了他早年的乐谱、素描和书法,只有几件出家后的旧物,像旧僧袍、提灯和毛笔,然而这也足以代表他了。山后竹林的背静处,有一座灵骨塔。
我们熟悉的那种一层层叠起来的、里面供奉佛像的塔,按梵语的准确翻译该叫“支提”。中国只有很少数的、像虎跑寺的这一座,才是本来意思的塔,为什么呢?因为里面有舍利。
讲戒律的佛教经典说:里面有舍利的是塔,无舍利的叫支提。因为李叔同修行的,就是专门研究戒律的律宗。
弘一法师的弟子记载:他火化以后,拣出各色舍利1800粒,舍利块500颗。他的另一座灵骨塔在福建泉州清源山,那是他晚年主要修行的地方。
李叔同在外人看来风流倜傥,内心却是忧郁的、烦乱的,母亲去世后的哀伤,一直没有排解。
一开始,他是利用假期到虎跑寺去暂住,在那里练字,为了治疗神经衰弱,他开始尝试一种日本的断食法:在三周里,从只吃粥和梅子干,到完全绝食几天,之后,再逐渐恢复到正常。他感到断食和静坐冥想,非但没让他气力衰竭,反而变得神清气爽。
在那些日子里,他对僧人的清幽生活很羡慕。于是,此后就越来越勤,逐渐开始穿起出家人的衣服,打算住满一年后正式剃度。李叔同说,是好友夏丏尊激励他的决心,夏丏尊对他说:“既然你住在庙面,又穿着和尚衣裳,何不就此出家?”
夏丏尊的回忆文章里说:他哪里是那个意思?他是为李叔同的家庭和艺术而惋惜,说得是气话——唉,这也是人情里的有趣之处。而丰子恺后来跟随李叔同皈依佛教,则认为老师的这个选择并不可惜,而是值得庆贺。
总之,李叔同提前结束了这一年的课程和考试,在虎跑寺出了家,又在灵隐寺受了比丘戒,成为正式僧人。
他把平生积蓄的艺术品、收藏和财物,全部分给了亲友和学生;把自己的金石篆刻,埋在了西湖边上的西泠印社里;把自己的油画,赠送给北京美术专科学校。他资助过学生刘质平学费,临出家前,写信给他说:“所有之物皆已赠人,音乐书籍及洋服,拟赠足下……正月十五日,已皈依三宝,法名演音,字弘一。”三宝是:佛、法、僧,在这里就是指皈依佛教。
从此,世上没有了李叔同,只有弘一和尚了。
从内心体验来看,还是丰子恺最了解他,丰子恺说:“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我们的弘一法师,是一层一层走上去的。他的‘人生欲’非常之强。他的做人,一定要做得彻底。他早年对母尽孝,对妻子尽爱,安住在第一层楼中。中年专心研究艺术,发挥多方面天才,便是迁居在二层楼了。强大的‘人生欲’不能使他满足这一层,于是爬上三楼去,做和尚、修净土、研戒律。”
弘一法师出家修行
中国文人向来对佛法感兴趣,他们学佛,绝大多数是禅宗。
弘一法师说,“我不愿意去分别哪一宗哪一派,因为各有各的长处”。
他所属的是律宗,也叫南山宗。律宗最强调的,就是僧人必须认真研究、严格执行典籍里那些复杂、严苛的戒律。说句大白话,就是一举一动都有规矩,是最苦的和尚。
有佛学家说:从理论上看,律宗并不深奥,但由于要坚持苦行,却很难修习。同时,它又最重要,因为执行才是佛法的根本。弘一在文章里对律宗的介绍很简短,说“唐时盛,南宋后衰,今渐兴。”
弘一做和尚,也不是个普通和尚。因为他的社会影响力,在他的半生亲身示范和弘扬之下,本来衰败的律宗,在近代得到中兴。他被尊奉为律宗历史上的第十一位祖师,佛门弟子称他为“弘祖”。
在弘一看来,什么是佛法?他说,佛法不等于厌世。佛法的主旨,是洞察宇宙人生的本来面目,让人追求真实、追求智慧,切断生命里的愚昧和烦恼。佛法也不是迷信,很多寺庙里,确实混进来了神鬼的世俗仪式。但佛法的本来面目是庄严整齐的,没有那些迷信内容。
弘一是怎么修行的呢?他在杭州出家之后,二十四年里,长期在江西、浙江、福建等地云游,修行,讲法,潜心编著律宗佛法。为了募化善款,他也要出席社会活动,四处题写书法。他常寄住在温州、厦门和泉州等地的几处寺庙。
弘一对戒律执行得极严,随身的东西很简陋,棉被和雨伞都是出家前的东西。
他说自己会用到“尽形寿”,也就是去世为止。朋友寄来的东西,连几张纸的用途,他也要清清楚楚地报告。即使病倒,他还是严守“过午不食”的戒律,寺里的方丈为了让他一天吃上两顿饭,把全寺的午饭提前到了上午十点。
有人探望他,他说:“不要问我病好了没有,要问我今天念佛了没有?这是南山律宗要遵守的戒条。”他病到严重时,对方丈说:“小病从医,大病从死。今弟子患病,从他死好。求师尊俟我临终时,助念佛号,气断六时后,以所卧被褥缠裹,送投江心,结水族缘。”方丈听了,泪如雨下。
与同频伙伴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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