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梅||柔软的土壤

文化 2024-12-04 07:04 青海

【循化青年文学】

【作者：韩玉梅】

柔软的土壤

近日小雪，顺冬问安。希望我的文字、思想、情绪、健康、都可以跋涉过厚重的冬天，能够在柔软的土壤里慢慢生根发芽，变得充满力量。

初冬的日子昼短夜长，显得时间格外仓促，白昼来不及抬头，夜晚又合不上双眼，我开始喜欢温吞的日子，喜欢安稳的一切。窗外的枣树今年初次结了枣子，父亲前段时间还让我把枣送给村庄的老者和邻居们，恍惚间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可转眼间树上的叶子都落完了，那棵小树也看着弱不禁风，时间让它意气奋发也让它任人宰割。

枣树旁边是一棵柿子树，它比枣树略显粗壮高大，整个小院里就这棵柿子树一枝独秀，目前还有留存的树叶和果实，与周遭的荒芜完全不同。即使它的树叶干枯，但它依旧与柿子树枝紧紧相连，每天清晨洒扫庭院，柿子树下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具象化，坦诚来讲，我很多次都想摇动小树让所有的叶子一起掉落，可是又怕即将成熟的柿子会受牵连，于是只好作罢。

远处的山脉上白雪皑皑，不知是午夜几时落下的雪，看上去美好治愈，清早的风吹的人瑟瑟发抖，感觉寒冷已经渗进了骨髓，我急忙关上房门，生怕风会跟着我跑进家里。日出前的祈祷已经结束，父亲坐在炕上翻看着经书，每翻动一页都比以往更加艰难和不便，我看着因为生病而很憔悴的他心里在想：“如果不是为了生活和家庭，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应该早就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吧”。

生活的停滞感应该就是看不到方向又过着一种平静的生活，总是期待一切都会变好的感觉。我是个极度感性又留存着一些理性的人，每到冬天，我都会将许多美好的祝福送给身边的朋友和亲人，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冬天没有忙种的庄稼人，也没有远行的谋生者，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在家里过冬，看不见孤寡老人，也很少有留守儿童，因此我觉得冬天即使寒冷，但对于无数的人而言盼望冬季就如同盼望积雪融化后的太阳，有它别样的温暖。

可是当我的瞳孔中真正融入了生活与生命的颜色时，我便不在悲秋盼冬了，渐渐的我发现冬季是年迈者最难熬的季节。每年冬季古老的村庄里总会有老者逝去，而且都很突然和平静，可以是一场发烧亦或者是一点咳嗦，前几日他们还身体硬朗，聚集在村头谈论着这一年的收成和发生在村庄里各种各样的大小事情，我特别羡慕这样的晚年生活，一生都在平安中度过，能安享晚年，那时早已功成名就，家庭幸福美满，在暮年时不用去为了生活奔波，不用操持家务，只需一身素衣，面容精神，步伐有力的往返于家和邦克声响起的地方，那是最幸福的生活。

雪落年年，这一年的初雪也如期而至，我之前一直问父亲：“阿爸，柿子什么时候才能吃”。阿爸说：“等快下雪的时候，柿子树上的叶子都落完了就可以吃了”。如今雪已至，柿子树上的落叶也所剩无几，父亲让我去摘柿子，嘱咐我一定要小心一点，从高处往下摘，我不解的提出我的疑惑：“摘柿子还有这么讲究的吗”？父亲告诉我：“柿子熟了之后里面的果肉会变得软糯，而这高处的柿子就跟暮年的老人一样，非常脆弱，如果先摘下面的柿子，那么当树枝晃动时很容易让枝头的柿子自动掉下来，这样就会浪费掉一个好不容易长出来，再这样的寒冬里成熟的果子。

我拿着袋子小心翼翼的踩着凳子摘着柿子，父亲就从窗户里看着我，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我没有让任何一个柿子从树上掉落，我把它们完整的搬到父亲跟前，父亲还是如同以往一样，细心的分好送给老人和邻居们的，让我和小外甥分头行动送给大家。我来到艾有布伯伯的小院里，这个小院和冬天一样冰冷，不像有人居住，我轻轻的迈进房间，里面只有炉火散发着很低的温度，房间里也很冰冷，他的老伴和儿子相继离世带走了这个家里所有的温暖，他看着窗边的枕头独自一人在思索着什么，我问过好后把柿子递给他，他勉强的笑着向我询问父亲的伤情，我跟他详细描述了父亲手术的全过程，他说：“感赞，至少他还陪在你们的身边”。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给这句悲伤又温暖的话语一个标准的答案，只能顺着他的话用我苦涩唾液湊出两个字：“感赞”。他默念了祷词把柿子放进了嘴里，然后夸赞着柿子味道鲜美，并且让我向父亲表达谢意和祝福。离开之前我给炉子里添了煤炭，希望旺盛的炉火可以带给他多一点温暖。虽然只是村庄的一条小路，我也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回去后看到父亲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我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面对于当下的生活，我的父亲更需要一个坚强的女儿。

我回家后把家里的炉火也烧的很旺，我告诉父亲村庄的学者和老者都已经吃到了家里的柿子，这时父亲才满意的拿起一个柿子品尝，并且让我们也吃，父亲一直都是如此教育我们，要学会给予有知识的人和年长的人尊重，哪怕只是吃一口东西。我们也默念祷词，跟着父亲品柿子，今年的柿子格外甜美，比往年的味道更加浓烈，父亲说：“造物主的创造是绝美的，即使寒冷，这片土壤是柔软的，农作物依然它的规律完美生长”。不仅如此，父亲还告诉我们，春天播种时很多的庄稼只需要一粒种子就可以在秋天有大量的收成，就比如一粒玉米种子，可以结出一杆玉米，一杆玉米上有十几根玉米，每一个玉米上有几百粒玉米粒，它的皮子可以供给牛羊食用，它的玉米芯还可以点火填炕，玉米可以做为人们的食物，也可以磨成面粉存储，而这一切都需要柔软的土壤来滋养，土壤也不像表面那样坚硬，植物的根部在最柔软的土壤里生长。

外面起风了，冬季还有沉沦的我。其实大地就是最有生命力的地方，滋养着有生命的一切生物，也是人最后的归宿，远处故乡的坟园里有许多人一生的挚爱，我们也目送了生命中太多的人被埋葬在那方柔软的土壤里，无数的思念伴随着柔软的土壤被不断吞噬。冬季里年迈者们把岁月熬成茶，盼望着春天，而且祝福他们平安健康，跨越寒冬。

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让你成长的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我数不尽的突如其来的变故构造的经历，我们的生活不是海岸，而是海浪的翻卷，即使是冬天，那方柔软的土壤也会帮你坚持到春天，希望你安好顺利，成为幸福的人。

作者简介：

韩玉梅，撒拉族，青海循化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循化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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