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曹阳华，记得2007年清明节的时候，我回了老家祭祖，等当我虔诚地摆着供品，想给老祖宗们表达点心意时。突然，小叔一脚踏进我的家门，嘴里大声嚷嚷着：“小华，你这是供的什么?你爸你爷可不爱吃那鸡腿和猪肘子!赶紧给我换了!”
我回头看了看他，心平气和地说：“小叔，这是我给我妈准备的，她喜欢。”小叔听见后，立马火冒三丈：“你这是祭祖呢，还是专给你妈上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还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在我心里，我妈最重要，其他的我可不管。”
小叔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句：“真是个不孝子!你家的饭，我可不稀罕吃!”说完，还“呸”了一声，跺着脚走了。从那以后，每年的祭祖，我都是按自己的心意来。
小叔从这件事情后，就再也没有来我家吃过一顿饭，还四处跟村里人说我忘祖背宗。我呢，对于这些闲言碎语无所谓，心里只有我母亲，她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出生在山东的一个小村子里，1971年那会儿，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我刚出生时因为我体弱多病，加上母亲奶水不足，导致我整天哭闹，爷爷奶奶和父亲就开始嫌弃我吵到他们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能闹腾!”爷爷皱着眉，烟斗里的火星忽明忽暗，映出他一脸的不满。
奶奶在一旁附和：“就是，英红(母亲的名字)这人，怎么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父亲沉默着，偶尔抬头望向母亲，眼神里全是责备。母亲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一边哄着我，一边抹着眼泪。
母亲坐月子那会儿，家里没人帮她，她只好自己抱着我哄。父亲呢，是一个愚孝的人，家中爷爷奶奶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奶奶还总说，她生四个孩子都没坐过月子，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父亲一听，居然信以为真，更加对母亲不管不顾。
那时候家里穷，母亲带着我没法去生产队干活，家里仅剩的那点口粮，还得被父亲拿去补贴爷爷奶奶家。母亲发现后，跟父亲大吵了一架，“你怎么能这样!我们自己都吃不饱，你还往那边送!”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料父亲一句：“我爸妈岁数都大了，我得帮衬着”，就把她给堵回去了。母亲性格软弱，就此忍气吞声了一辈子。
与此同时，我与家族中其他孩子的对比，更是让我显得格格不入。小叔家的两个儿子，白白胖胖，活泼可爱，总是能得到爷爷奶奶的宠爱。而我，因为体弱多病，连走路都摇摇晃晃，仿佛成了这个家的“累赘”。
“看我家孙子，多结实!”爷爷逢人便夸，眼神里满是骄傲。而我，只能躲在母亲怀里，用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默默观察着这个世界。“小华，别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母亲温柔的话语，是我童年里最温暖的记忆。
母亲为了让我长胖点，特意养了六只小鸡崽。结果没等那些小鸡崽长大，就一只一只地消失了。不用想，肯定是父亲又拿去给爷爷奶奶补身子了。母亲看着鸡圈里仅剩下的两只鸡，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天，母亲趁着父亲不在家，悄悄地走进了厨房。把它们炖成了香喷喷的鸡汤。我放学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味。我兴奋地跑到厨房，看到那一大碗金黄的鸡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是我第一次放开肚皮吃肉，母亲就在旁边看着，一口没吃。我边吃边问母亲：“妈，你怎么不吃啊?这鸡汤可香了!”母亲笑着摇摇头，说：“妈不爱吃这些，妈就爱吃素菜。你多吃点，长胖点，妈就高兴了。”那时候我还小，真以为母亲是那么想的。其实，她只是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让我能够健康地成长。
后来，分田到户了，我们家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可是，我们家还是穷，父亲还是一门心思地帮衬着小叔家。那时母亲终于爆发了，有一天，她赶集买了俩猪肘子，想给我补补身子。
母亲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终于炖好了那俩猪肘子。她刚转身去拿碗盛饭，一回头却发现猪肘子不见了。她心里一沉，知道肯定是父亲又拿去给小叔家的俩孩子吃了。
母亲气得浑身直哆嗦，她冲出厨房，找到父亲就大声吵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我给小华买的猪肘子!你怎么能拿去给别人吃!”父亲却满不在乎地说：“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母亲听了这话，更是气得不行，她大声喊道：“你眼里就只有你弟弟和你侄子!我们这个家，还有我和小华吗?我要跟你离婚!”父亲一听这话，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决绝。可是，最后母亲还是没能离成婚。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这个家。
于是，她带着我去了大队部的一个旧仓库住，我们母子开始自力更生。母亲下定决心要盖三间大瓦房，让我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省吃俭用，含辛茹苦。那时候，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母亲都想办法塞进我嘴里。
我记得有一次，队里杀了头老水牛，分了几斤牛肉给我们家。母亲高兴得不得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斤牛肉挂在屋檐下晾干，说是要留着慢慢吃。那些牛肉我吃了整整一个冬天。每次吃饭，母亲都会从屋檐下割下一小块牛肉，给我炖汤或是炒菜。我让母亲也吃，她总是笑着说：“妈不爱吃这些，妈就爱吃素菜。你多吃点，多长点肉。”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对母亲说：“妈，你骗人!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吃，想留给我。可是，我也想让你尝尝。”母亲听了这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搂着我，说：“小华，妈知道你懂事。可是，妈真的不爱吃这些。妈只要你健康快乐地长大，就比什么都强。”
在我十八岁那年，我们家终于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可也欠了不少债。为了还债，我高中毕业就回家务农了。母亲总是自责，说我没能复读考大学。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我有义务保护好母亲，替她分担生活的压力。
后来母亲因为积劳成疾永远离开了我，那时我已经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生活。回想母亲的过往，我从小到大，真的从来没有看到她吃一口鸡肉或者牛肉鱼肉。她的一声“不爱吃”，让我吃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心满意足。其实这些都是她的谎话，只为了我能在艰苦的岁月里能吃得好一点，长得壮一点。
现在，我每年祭祖，都会选母亲爱吃的菜供上。小叔说我忘祖背宗，我才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我的母亲这辈子为我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我只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得幸福，能吃到她最喜欢的那些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