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系⺠间” ——章红艳老师讲座课程综述

2024年10月13日下午，由上海音乐学院研究生部、民族音乐系主办的上音研究教育精品课程（课程思政专项）建设项目——民族音乐系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项目，邀请了著名琵琶演奏家、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主任章红艳教授为大家带来“根系民间”主题讲座。

章红艳教授出生于越剧之乡浙江嵊州，10岁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小，少小离家北上求学的经历使得她在琵琶专业上早熟、早慧，但从小浸润在浓厚越剧音乐氛围下的她仍不忘来时路、乐之根。民间音乐的耳濡目染不仅是缓解思乡之愁的一剂良药，更让她时常在琵琶演奏上产生新的体悟。如何在琵琶上践行民间音乐最纯正的味道，章老师认为和两点密不可分：一是技术的架构，二是心中的歌唱。

以林石城先生改编的《龙船》为例，由章老师领桨，上海音乐学院的四位琵琶专业本科生辅之的一条“龙舟”就启航了。从“争歌甲”段落入手，此段运用民歌《无锡景》的音乐素材，配用“分摭”与“夹弹”两条弦等指法后，发出了既秀丽优美，又生动活泼的音乐形象。章老师向大家介绍了赛龙舟时的各类场景，龙舟竞赛的项目约有两类：一是比快；另一类比演唱、比演奏、比耍杂技等，为了吸引观众叫好，各龙舟团队纷纷施展出他们的独门绝技。所以在演奏过程中，我们不仅要勾勒清晰的旋律线条，更要突出中弦模拟“小鼓”的节奏颗粒。在技术架构上切忌手腕过度旋转，用手指的主动屈伸来代之，且食指和大指的伸展角度是一致向上的，以此来达到子弦和中弦的音响平衡，展现龙舟上鼓点与歌唱相辅相成的美景。而在此段高潮部分，扫拂也要以有弹性的滑弦为主，大臂辅助，从而避免琴弦的互相挤压，使演奏更具层次，使临响更具共鸣。

在“起闹”引子段落，是用双弹双挑中老弦的同度音作鼓声，重扫或重弹空缠弦作锣声。章老师认为用琵琶演绎打击乐时更要发挥弹拨乐颗粒鲜明的长处，在乐句强弱变化的同时也要注意四根弦之间的“航来驶往”。本段最后一小节主要模仿岸边观众络绎不绝的叫好和鼓掌声，在连续扫弦的同时，左手指肉拍击琴弦。虚实交替的过程中，章老师悉心指导，特别提醒我们注意“手掌不可用力过猛”的练习要诀，以确保动作的流畅与准确。“锣鼓甲”段作为“闹场”的一部分，将气氛推向高潮，我们可以在过弦时手部上下位置的变换上，进一步发挥与探索，力求呈现出锣鼓音乐的鲜活。

“争歌丙”运用民歌《人告师》的音乐素材，上半部分配用“挑轮”技法，下半部分配用浦东派“夹扫”技法，展现江南地区雅致柔美的音乐风格。作为最能体现内心歌唱的段落，这也不禁让章老师回想起自己熟稔的《梁祝》。以《梁祝》为延申，章老师向我们展示了如何用技术打磨艺术，用手中的琵琶演绎我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和最真挚的情感：歌唱在转折、歌唱在变化、歌唱在细节，歌唱源于每个人的“根”。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唯有深刻铭记自己根系何在，才能让幼苗参天。

值得一提的是，此版本的《龙船》争歌甲和争歌乙段落后都有“划水”声作为过渡，左手虚按，右手配用“挂”和“临”的手法进行来回。在划水音效的模拟上，章老师也提出了右手连接和左手按音位置要匹配自然的见解。“锣鼓乙”段运用京剧锣鼓片段，每一个音都掷地有声、短促有力，这就要求演奏者在演奏时肢体语言的配合：在指尖蓄力的同时，大臂的幅度不宜过大。有时一个音的揉弦，就能让音乐直击人心。当然，直击人心的音乐也离不开技术的严格规约：“竞赛”段为体现龙舟竞赛的白热化，使用大量扫拂，快速、强烈的扫拂无不体现着演奏者的功力。

章老师说：“演奏音乐的手段很多，而这些手段取之于民间。”只有完全浸渗于民间音乐之中，吸收其精髓，才能丰饶我们的演奏手段，在演绎其他作品时也共同受用，使内心歌唱能够外化显现，使音乐得到淬砺。民间音乐千姿百态，各个地区的民间音乐均拥有其别具一格的风格与特色。在琵琶与各地民间音乐相互融合的过程中，不仅催生了具有鲜明地域特色的流派，更极大地丰富了琵琶的艺术表现风格，为其多元化发展开辟了广阔的道路和无尽的高度。民间音乐，承载着先辈们对我们的嘱托，不仅有文化的厚度，更是一份情感的温度。深植于民间艺术的沃土之中的我们，必须肩负起传承与弘扬民族文化的重任。唯有如此，方能将这些璀璨夺目的文化遗产薪火相传，赓续世人对民族文化的深厚认同与自豪情怀。同时，这也将促进不同艺术形式间的相互借鉴与深度融合，从而推动文化领域的多元化繁荣与发展。

本次讲座由上海音乐学院研究生部、⺠乐系主办，邀请到著名琵琶演奏家、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章红艳老师。章老师为我们带来的题目是：根系⺠间。

所有的植物都有根系，都有属于它们的根，由植物窥⻅所有与国家、⺠族、地域相关的艺术⻔类，都有一个根系。在世界范围内有很大影响的艺术，都与之⺠间性、⺠族性息息相关。章老师在讲座中举例到：“俄罗斯学派，我们能从它的艺术性看到它的⺠族灵魂和⺠族生命力，这便是‘根’的力量。”琵琶这件乐器，在每一个人的手中都能演奏出不同的声音，这也与演奏者的背景、 经历、审美追求有关，人琴之间是相互成就的，每一位演奏者都赋予了每把琴不同的性别和生命力。

本次讲座从⺠间乐曲浦东派《⻰船》出发，从技术的根系深入到乐曲的根系，体会《⻰船》中的锣鼓经和曲调的巧妙设计，共同感受⺠间音乐的生命力、技法的多样性，聚焦于琵琶与⺠间音乐的融合，关注横向发展，寻找根源。

在技术层面上，章老师带我们梳理了浦东派《⻰船》的各种特色指法。双弦弹挑是表现《⻰船》中既有旋律又有锣鼓节奏的手法，章老师特别讲道这一段要演奏得悠然轻松，在右手的弹挑控制上要加强小关节的训练。由弹挑系列延伸的三种扫拂也是 《⻰船》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章老师介绍道浦东派的横向扫拂是让四根弦发出同样的共鸣，这需要把⻝指小关节绷住，用手臂的力量推出去，这样的来回划弦能使指甲接触四根弦的⻆度一致，发出的声音也是平均的。另一种密集扫拂是《⻰船》中展现大量热闹场景的技法，对于快速密集的扫拂，章老师特别指出要感受到集中的前端发力，在慢练时要关注扫的出手幅度。第三种扫拂是夹扫，其中一弦是旋律音，四弦是发出共鸣的低音，右手在一弦的上端和四弦的下端来回演奏，在练习该技法时一定要先慢练，保证每一个音都清晰干净。

谈及技法与音乐的关系，章老师认为，技术的练习离不开音乐，每一个技法都是从内心出发的，所以在平时的练习中要心手合一，思考这个技法在自己心中代表什么，做到既练习手法，又练习音乐。章老师先从轮指的运用说起，轮指的线条是琵琶作为弹拨乐器最能表达内心歌唱的手段，尤其是在演奏《⻰船》的⺠间曲调一段时，一定要柔美，好似会讲南方话，要让轮指“唱”起来。左手的揉弦也是表达内心情绪的技法，章老师形象地表述道心动即手动，要求我们由内心控制左手。

谈到这首乐曲的音乐处理，章老师介绍了《⻰船》这首作品的场景：赛⻰舟，赛⻰舟比的分别是速度和⻰舟上打击乐的表演。在演奏《⻰船》时，就要学会用巧劲，所有的锣鼓经段落要弹得精彩过瘾，所有的旋律段落要弹得轻巧灵动。⺠间有趣的生活场景给了林先生编曲的灵感，比如左手拍击琴弦同时右手扫弦的音效，就是在模仿周围的观众在看热闹时发出的掌声；左手上下摸品，右手有规律地一来一回，是在模仿船桨快速划水时水的变化，章老师特别指出了这个技法要弹得有深有浅；左手抵住弦，右手发出煞音是在模仿镲的音色，章老师告诉我们这里的⻝指一定要站住弦，在练习时可以在过二弦后抵住一弦，从而来体会生动的音效。

章红艳老师以自身经历和心得告诉我们琵琶的根与演奏者的根紧密联系在一起。章老师出生于越剧之乡——绍兴嵊州，她在越剧艺术的滋养中成⻓。章老师10岁便来到中央音乐学院附小求学，在上学期间，仍然时刻心系家乡情怀。当章老师在成为杰出的琵琶演奏家、教育家后，又承担了⺠乐系和非遗中心的工作，这一路走来，章老师都在用她的身体力行不断诠释着⺠间根脉对她的影响和滋润，章老师所牵挂的⺠间音乐，是她艺术人生的开始，亦是伴随着她琵琶修行之路的坚定力量。

章老师告诉我们：当演奏乐曲时，更应该关注内心的声音，心手合一，气韵相连。在章老师演奏的《梁祝》、《大起板》中，加入了很多左手的变化来丰富音乐内容，在内心歌唱和有心地揣摩设计后，使⺠间音乐更加吸引人。章老师讲述了在练习《大起板》中的下滑音时，一遍又一遍地精益求精，追求更有张力的音乐，章老师的执着使我对声音的有了更深的构建，我感受到⺠间音乐中真挚纯朴的歌唱，感受到每一个地域呈现的各不相同的音乐特色。章老师特别强调：要让音乐真正从内心出发，让演奏的根在演奏者的心中发芽。

本次讲座生动形象地展现了琵琶⺠间乐曲的魅力，带给了我们无穷的艺术思考。章老师以“且弹且谈”的方式为我们开启了寻找中国音乐之根的大⻔，启发了我们对于无数的⺠间艺术瑰宝的 探索之心，章老师的音乐追求勉励着我们——寻根不仅是精神上的追寻，更是传统文化的传承。心中的呐喊与指尖的舞动相连，当代代相传的珍贵⺠间艺术成为当代音乐演奏者的根脉，那扎根于深厚土壤的质朴音乐一定会声声不息，延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