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六首
作者丨何小竹
送一颗炮弹到喜玛拉雅山顶
送一颗炮弹
到喜玛拉雅山顶
我为这个想法而彻夜不眠
就好像我已登上了
喜玛拉雅山顶
亲自看见在冰块和雪山之间
我送去的炮弹
正闪闪发亮
在昆明听张宇光谈西藏
张宇光，原来是《西藏文学》的编辑
我在昆明碰到他
他请我去打网球，请我
吃云南菜
张宇光，在西藏生活了5年
他说12月份
拉萨的阳光还是很灼人
因为那里空气稀薄
他最后告诉我
四川人在那里开了许多餐馆
于是我们就笑了起来
在拉萨完全可以说四川话
色达
我没去过色达草原
我只是听说过色达草原
因为色达这名字好听
我就记住了
我记住色达草原已经多年
现在我已把色达草原
当做一个回忆
我回忆色达草原的时候
主要是用舌尖反复模拟
色达这两个音节
除此之外
别的景物都想象不出来
我深深地为色达草原着迷
却依然想象不出
那应该是个什么样的草原
高原上不宜写诗
写诗会加速心跳
空气稀薄
每个词语都可能消耗掉
一公升氧气
一个侧卧的诗人
我只有躺在床上
让词语也随我一起
平躺着
一切的动作
都是为了减少
对氧气的消耗
我左手托着本子
右手拿笔
我知道这样的姿势
正压迫着心脏
但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在高原上侧卧着
才能写诗的诗人
是一副多么奇怪的模样
乡党委书记叫登巴
一表人材啊
这个叫登巴的藏族男人
他握住我的手说
我叫登巴
在这人烟稀少的高原上
这样的彬彬有礼
恰倒好处
摄影：老憨
拉萨纪事
在拉萨
居然没有力气
吃完一只苹果
这不是诗歌的隐喻
而是4月27日
我对一种现象的
记录
尼洋河
看见这条河的时候
并不知道它的名字
我们从拉萨出发
翻越过米拉山口
这条河就一直伴随在我们左右
到了林芝八一镇
乘坐出租车前往拉玛林寺的途中
才听司机告诉我们
这就是尼洋河
尼泊尔的“尼 ”
太平洋的“洋 ”
爱
1989年夏，在海螺沟贡嘎山下
我问一个藏族女孩
“爱”在藏语里怎么说？
她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
我以为她是羞涩，不好意思说
或者，压根就不会说
因为她不是在牧区长大的
对自己的母语比较陌生
但是，她后来告诉我
“爱”在汉语和英语里都是个很宽泛的词
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但在藏语里，不同的爱有不同的表达
你问的是哪一种爱呢？
摄影：老憨
唵嘛呢叭哞吽
“唵”表示“佛部心”
“嘛、呢”二字，梵文意为“如意宝”
“叭、哞”二字，意为“莲花”
“吽”表示“金刚部心”，是对成就的祈愿
也可将这六个字意译为：
“啊！愿我功德圆满，与佛融合！”
或：“好哇！莲花湖的珍宝！”
一位学识渊博的人告诉我
这六个字看似简单
但对于一个信徒来说
却需要耗费一生的时间去念叨
阿里
许多年前，在谷歌上搜索阿里
会出现阿里巴巴和世界拳王阿里等词目
它们都不是我想要的阿里
我要的阿里，曾经是
象雄王国和古格王国的所在地
即现在西藏的阿里地区
到目前为止，有关阿里的信息均来自于
朋友色波的讲述，以及我的想象
他还说，没到过阿里，就不能说你已经到过西藏
那么，为了阿里，我还想去一次西藏
或者说，为了西藏，我必须去一次阿里
布达拉宫
抵达拉萨的当晚
就去了布达拉宫广场
所以，我第一眼看见的布达拉宫
是被广场上巨大的射灯映照、烘托而出的
一个彩色的轮廓
就像舞台布景一样
拉萨城
一座环形的城
大昭寺是城的中心
环绕大昭寺的是古老的八廓街
拉萨老城就建在这条环形的街上
现在，八廓街之外
新的建筑，新的街道，成环形继续向外扩展
每一条环形线，都是朝圣者转经的路线
这座环形的城市
同时也被雪山所环绕
就算是夏天，那些山的山顶
还会在上午残留着晚上积淀的白雪
直到被太阳长达一天的烘烤
才渐渐融化。但是到了晚上
又会从空中飘落下飞雪，积淀在山上
一条河流从城边蜿蜒而过
它就是拉萨河。这条河
被十七世纪诗人仓央嘉措写进过他的诗里
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被一个叫马原的汉人
写进了他的小说
1923年，大卫.妮尔经过艰难的长途爬涉
终于靠近了她心目中的圣城
她在书中记下了当时的情景与心情——
“我们现在已置身于拉萨的辖地了，
但距该城还很远。庸登又一次
制止了我那种哼一首庆祝胜利的
得意洋洋的歌曲的愿望，
即使以一种低声的喃喃自语也不行。
他还在怕什么呢？
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而且，天气也很好，显出一种慈悲的，
帮助我们的迹象。”
摄影：老憨
梦的解释
葛玛.切美在《预兆的反映》一书中
对梦境做过如下的解释：
发现绿松石，建塔，戴新帽子，
在山顶唱歌，吹海螺，骑纯种马，都是吉兆。
找到珊瑚，伐木，穿鞋，黄昏时下山，被野兽追逐，也是吉兆。
看见金银，预兆你将完成承担之事。
看见山崩和暴风雨，得到许多赞美之词则意味着你即将患病。
梦见白毛衣和白头巾，表明盼望已久的旅行已经临近。
梦见大蒜、洋葱和其它黑色种子，意味着有人在背后骂你。
梦见羊、山羊和鹿，意味你的灵魂已离开躯体。
一旦醒来，你必须默念六字真言。
梦见狐狸和狼，敌人正在诅咒你，必须设法避开。
梦见赤身裸体，在不明之地旅行，
采摘红花，与死人一起盛宴跳舞，
树从你体内长出，被黑影追逐，被切成碎片，
这意味着死亡正在临近。
南迦巴瓦峰
我差点就看见了南迦巴瓦峰
从八一镇到鲁朗镇的路上
我们要翻越色季拉山
据说，站在色季拉山的山口
就能看见远处的南迦巴瓦雪峰
但前提是天气要好
我们那天遇上的天气显然不够好
翻越色季拉山的时候
山涧一直缭绕着云雾
南迦巴瓦峰就这样
被云雾遮蔽着，没让我们看见
在塔公草原，我向一位藏族女教师学习藏语
拖基切（谢谢）
卡里沛（再见）
贡巴玛聪（对不起）
额阿（我）
切让（你）
切让得布因拜儿（你好吗?）
额啊得不迎，切让（好，你呢?）
名卡日（你叫什么名字？）
喀阿名哪何小竹（我的名字是何小竹）
卡耐沛巴（从哪里来?）
卡巴太嘎（到哪里去？）
哪姆哪，得布穷咧（一路上好吗?）
切让卡日确嘎（你要吃什么?）
切让卡日拥给朵（你哪儿不舒服?）
阿燃啦久嘎吉（我喜欢你）
扎西德勒（吉祥如意）
主编：贝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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