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虹
“一统天下,君临万邦!”听到对“统万城”的这个解释,你不由得会联想起“秦王扫六合”、汉高祖刘邦“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迈气魄与创世壮举!然而,当你得知这位“英雄”竟然是曾经归附中原的匈奴铁弗部最后一位开国“首领”赫连勃勃时,又会感到奇怪,他哪来的这般雄心壮志?让人不解的是,一向“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住所的游牧民族,为什么偏偏要动用10万人力,花费6年时间,在毛乌素大漠边缘建起这座异常高大俊伟且坚固如石的城池,给后人留下匈奴民族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唯一一座都城遗址?我们就是带着这些疑问和不解,来到统万城遗址寻古的。“统万城”位于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最北端的白城子村,“白城子”是当地人对“白色统万城”的俗称。《晋书》上有一篇《统万城铭》描述说:“崇台霄峙,秀阙云亭,千榭连隅,万阁接屏……”比起文章中的“繁盛景象”,今天的统万城所在地让人感觉颇为荒凉。下了高速公路,又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们才来到统万城遗址所在地。停车场游客中心的设施相对简单,除了洗手间,只有一个卖方便面、包装食品和速溶咖啡的“咖啡厅”。好在咖啡厅负责供应热水,我们就每人一碗泡面解决了午餐问题。远眺统万城遗址
咖啡厅的小伙子告诉我们,遗址离我们所在的停车场比较远,我们要先步行四五百米到博物馆参观,之后会有景区的大巴载我们到遗址实地参观。回来时,大巴会把游客直接送回这个停车场。博物馆的内容还是比较丰富的,主要介绍了匈奴民族与统万城的关系,以及统万城的建城特色,还有赫连勃勃这个人横刀立马、连年征战的一生。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博物馆根据遗址的情况,按1:100的比例大致复原了“统万城”当年的格局与规模,让观众对城池有比较直观的印象(下图底层为遗址,上层为复原图)。赫连勃勃出生于公元381年,华夏大地正处于五胡十六国的群雄混战阶段。赫连勃勃原名叫刘勃勃,据说是因为两汉与匈奴和亲的缘由,匈奴贵族大都被汉朝皇帝赐姓了刘。刘勃勃的父亲刘卫辰是匈奴铁弗部(铁弗部是汉末南匈奴的一支,是匈奴(父)与鲜卑(母)的混血部族)首领,但在刘勃勃10岁那年被北魏的拓跋珪所杀,全族5000余人,只有刘勃勃一人侥幸逃脱。后来,刘勃勃投靠了后秦,得到后秦国君姚兴的赏识,不仅封他为骁骑将军,还经常让他“参军国大议”。羽翼渐丰的刘勃勃并没有知恩图报,而是拥兵自重,忘恩负义,不仅扣留了鲜卑进贡姚兴的8000马队,之后还杀死了曾收留提携过自己的岳父(后秦车骑将军没奕于),将岳父的兵马也据为己有。真可谓“乱世出英雄”。公元407年6月,27岁的刘勃勃叛秦自立,改回匈奴姓“赫连”,并自称天王、大单于。他自认为匈奴是夏启的后代,故国号大夏。之后左突右杀,用游击战的方式与周边政权争夺地盘。“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可以统万为名。”公元413年,赫连勃勃征发秦岭以北10余万各族民众,历时6年建成“统万城”。赫连勃勃还亲自为统万城四个城门取名,南门为朝宋门,东门为招魏门,西门为服凉门,北门为平朔门。从这四个城门的命名,也不难看出赫连勃勃“一统天下,君临万邦”的“雄心壮志”。公元418年11月,赫连勃勃杀入长安城,在“群臣固请”下,于灞上筑坛即大夏皇帝位,改元昌武。之后,他并没有将长安视为都城,而是仍住在统万城,直至425年,赫连勃勃在“统万城”永安殿去世,终年45岁。427年,北魏攻取统万城。431年,大夏被北魏所灭。自赫连勃勃立国,大夏前后一共存在25年。赫连勃勃虽然短命,但其留下的统万城却延续了1600余年。今天的统万城虽然只剩残垣断壁,但其坚固的角楼、白色的城墙和马面,仿佛仍在向当代人们展示着它当年的雄姿与壮丽!俯视统万城西南角楼(网图)
展览介绍说,统万城是在汉奢延城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由外廓城和内城组成,内城又分为东城和西城两部分,东西城中间由一道墙分开。外郭城呈曲尺形,周长13865.4米;西城是宫城所在区域,周长2470米;东城相当于西城的外城,周长2566米。建成后的统万城规模宏大,建筑壮丽,集政治、文化、军事中心于一身,城内人口最多时达到七八万人。统万城全景(网络视频截图)
走出博物馆,乘车来到一公里外的统万城遗址,残破而高大的城墙和马面映入眼帘。与常见的黄土夯城不同,统万城的城墙呈现少有的白色。经专家考证,统万城的城墙成分是大砂、粘土和石灰,也就是俗称的“三合土”。建城时采用了“蒸土筑城”法,即生石灰加水变成熟石灰,过程中产生大量水蒸气的方法。《晋书·赫连勃勃载记》一书曾记载,“乃蒸土筑城,锥入一寸,即杀作者而并筑之。”也就是说,为了让城墙坚固,在墙筑好后让人用锥子往城墙上面刺,如果能刺入城墙一寸,就把筑城工匠杀了和城墙筑到一起。史书虽然这么写,但考古工作者并未在现存的城墙中发现人骨。因此,此说在学术界一直存疑。然而,导游却不会放过任何耸人听闻的说法,不仅介绍有这种记载,而且还添油加醋,说如果锥子刺不进城墙,就要把制造锥子的人杀死,也筑进城墙里。在现场听到导游这一番介绍,我心里暗自好笑,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城墙还能建起来吗?虽然将工匠筑进城墙里的说法存疑,但当时监工的异常严苛应该是可以想象的。统万城遗址最值得看的地方有三处,第一处是最高最显眼的西南角楼。现存高度达26.62米。据介绍,如果完全刨出城墙根的沙土,应该会显出40米的高度。历史上,西南角楼上还有木制建筑,城台加上角楼,高度应有六七十米,是非常巍峨壮观的。西南角楼复原模型
第二处是城墙及马面。据说,统万城的马面多达三四十座,每座相隔五六十米。这些马面的作用是当敌人攻城时,可以从其后面射击。马面的距离较近,可以形成交叉战斗力,阻止敌人攻城。据考证,统万城有两座马面是中空的仓储建筑,可以储存兵器和粮食,也就是史书上记载的“崇台密室”。马面兼作仓储之用,这在中国建城史上是不多见的。马面
第三处是几处遗留下来的夯土台基,尤其是位于城中间的那座,名为永安台,是当时赫连勃勃处理朝政之处。永安台现存高度19米,是城内的制高点。根据 《统万城铭》记载,当时除了皇宫正殿永安殿外,南北均有离宫别殿。有过冬的温室、避暑的凉殿。城内遗物丰富,出土有汉代至宋代的铜印、铜佛像、铜镜、钱币、石碑、瓷器、陶器及建筑材料等。永安台(网图)
大夏灭亡之后,统万城有过统万军镇(北魏)、朔方郡、夏州、平夏城等称呼。隋唐时期,统万城成为朔方郡和夏州的治所。宋淳化五年(994年),因西夏军队常以此城为依托侵扰北宋,宋太宗下令将城内居民迁走并毁掉统万城。1227年,蒙古军攻陷此地,统万城所在的河套地区成为蒙古王公的游牧地,与周围地区在政治上融为一体,军事战略地位消失,未再设置州县。统万城在史籍中再也不见踪影。大夏石马(复制品)
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被沙尘掩埋600多年后,陕西榆林府怀远县知县何炳勋首次在这里进行实地勘察,写下《复榆林徐太守松查夏统万城故址禀》,如实描绘了当时统万城遗址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及保存状况,统万城遗址才又重新为世人所知。1956年9月,陕西省文管会和陕西省博物馆对统万城遗址进行了第一次科学考古,绘制了城址平面图并在当地征集了莲花纹瓦当、铜“驸马都尉”印、壶形印及瓷狮等重要文物,通过这些珍贵的出土文物,进一步确定了此城就是五胡十六国时期大夏国都——统万城。专家称,统万城独特的建筑形式及各类珍贵文物,使其成为研究五世纪草原民族建筑艺术、探讨从大夏至西夏延续5个世纪之间,地区文化和历史的一处考古旅游胜地。它的发现,对于研究十六国时期的文化以及当地的生态环境变迁,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从历史上看,自从公元前52年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北匈奴西迁,南匈奴归汉之后,留在中原的南匈奴就逐渐开始了“汉化”的进程,这一点在赫连勃勃自立为“天王、大单于”后,设置百官、衙署,建立起与汉族中央政权大同小异的国家制度中,可见一斑。统万城的建成,意味着匈奴民族努力改变生存方式,学习汉族的筑城经验,在汉化道路上取得的长足进步。赫连勃勃不仅为匈奴民族留下了一座实物纪念碑,也为华夏大地上的民族融合史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统万城:匈奴遗留的唯一都城 ↓↓↓
1996年11月20日,统万城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22年12月,统万城成功挂牌“国家考古遗址公园”。2021年统万城遗址博物馆建成,并于2023年6月正式向社会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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