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躺在地球以东(下)

民生   其他   2023-10-30 10:40   新西兰  


第四天


Samoa的十月份天气太热了,什么都不想干,一上午就赖在Taumeasina岛上吃吃喝喝,泳池外就是南太平洋,没鬼佬不惧晒成白灼大虾往泳池里跳的魄力,庆幸临出门随便在包里塞了本王小波的《黑铁时代》,面对地球浩瀚之水,看王小波新怪力乱神,很是冲撞,这家伙太神来了。



王小波当年只管低头写小说,不管能不能发表,他说很多小说写完都压着呢。为此就要去求人。主编先生很耐心地提出大量的修改意见。改完了还是不给出。王小波说“有人当面对我说,看来你很有写作才能,但有些题材对你是不合适的。你何不写点都市题材的小说?既好卖,又不招惹是非。我不明白什么叫做都市题材,于是就耐心请数。别人举了个例子:《曼哈顿的中国女人》。有没有搞错啊?我住在北京,是男人,不是女人。另一个例子就是某香港女作家的作品。我的脸登时变作猪肝色,王二脾气发作了。有个庸俗的富婆,坐在奔驰车后座上瞎划拉几笔,就想当我写作的楷模?啊呀呸!如你所知,我四十多岁了。也不能老是王二呀,所以我忍着。等到出了门一一你知道吗,口外的良马关中驴,关中的驴子比别处的大 上一号。我像条关中大叫驴一样大叫起来:Oh my goodness!”


逗死我了了,往下看,富婆果然说的是梁凤仪。


“老听见他们嘀咕:怎么怎么一写,就能拍。还提到某某大腕,他写的东西都能拍。我不喜欢这样的嘀咕,但能体谅他们的苦衷,但这种嘀咕不能钻到我脑子里来。


人家让我写点梁凤仪式的东西,本是给我面子。但我感到异常的愤怒。


话虽如此说,看到染风仪一拥㧢地出书,自己的书总出不來,心里也不好受。那个写的东西全能拍的大碗,他是怎么想的呢……在我的故事里,那个女孩摸摸羞红了的鼻子 (现在不摸一会儿就摸不到了),把手伸了出来,被铐到了围栏上,这是一种S/M 套路,不要问我现在陷到什么套路里 了,我不知道——我也想当个写什么都能拍或者能登的大腕,但不愿把手伸出来,让别人烤住,其实我也是往自已脸上贴金有谁稀罕铐我来呢。”


王小波当初出书相当不不顺利,他曾经谦卑地说:“我希望从我的小说里不要读出什么意识形态的味道,性就是性,故事就是故事。”虽然王小波可能没有妄议某个特定意识形态的兴趣,但他寓言性的、前瞻性的故事,在他离世后很久很久的以后,还能在人类世界的广谱现实中找到对应,有警世恒言的作用。


第一次看《黑铁时代》应该是2008年奥运会前后,当时觉得没有《黄金时代》好看,现在发现当初完全没看懂。王小波全集是我有限的海运到纽村有限的几十本书之一,重读如新。果然王小波的笔力和智商,我要到人生过半才能领会得好一点。他描写的那个黑铁公寓代表的反智的世界,让现实现形和悚然,他就是中国的乔治·奥威尔。


作为一介无所事事的退休女工,在家被各种鸡零狗碎事情绊着,看书都是在睡觉前从白痴的短视频中抢来一点时间,没看一会儿就眼皮灌铅。今天从早到晚抱着一本书看一天,感觉相当奢华,上次这种时候还是高中每次场压迫性的期中或者期末考试结束后,都会这么躺在床上纸醉字迷一天,一晃半生已过,庆幸一遇再遇王小波的字。


第五天


今天除了环了另外一半岛,在Giant Clam Sanctuary和白沙滩滞留了下,就是在海边躺着,我在朋友圈矫情说自己变得跟岛民一样懒洋洋,八子留言说,本来就该这样,你躺平了,大家就都平静了。敢情我老人家自己提溜着自己脖领子瞎蹦跶,还有点扰民,嘿。



回到酒店,西柚去门口小店买烟,我说给我带个椰子。回来跟我说,他问卖椰子的小孩椰子多少钱,答10里拉。西柚说满树满地都是椰子,卖那么贵。小孩说你开车了吗?没开。没开你怎么拿走十个?原来10里拉十个。


西柚买了一个回来椰子,我到厨房请服务生帮打开,帮我们查看电热水器的腼腆小伙子用个大棍子翘,才能把那外面那层硬壳弄掉,而且得两人配合,跟昨天夜里那场show上剥椰子表演一样。再想想我吃的那个大钳子会开椰子的coconut蟹,的确能力过人。


晚上西柚在网上找了间中餐馆奔去,不咋地。我在不熟悉的地方一向不热衷于吃没有口碑推荐的中餐,因为西餐总有个大概齐标准,中餐水平高低落差会很大。很难想象在这么偏远的小岛国能有扫地僧级别的地道中餐厨师,果然进去就很不喜欢那种吃团餐餐馆的气质,出品也没啥灵魂,西柚的中国胃救赎失败。


第六天


周日,Samoa全民教堂日,哪哪都关闭,就在度假村猫一天,把本来打算跳票的公号写了。


抱着电脑去到浴池边的露天餐厅,要杯香蕉木瓜奶昔,写字。靠水一方坐着的富态蓝衣女士,过来自我介绍,她叫卢娜,刚从以色列旅行回来,她说我是这个度假村的联合老板。


卢娜还没回来就知道了他前夫Paul和西柚吵架的事,她说非常抱歉,我跟Paul斗争了一辈子,知道他那个德行,不然也不会离婚。他那个脾气,平时都不会让他面对客人,因为我不在,员工有事才找他,他就给处理成这样。原来如此,我的确看着Paul跟个岛国改遛子似的,不像能做酒店管理的。


卢娜说以色列太好了,因为突然打仗,家里人都担心,容易抢了张机票提前逃回来,有两个想去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去,以后和平了一定再去一趟。


我问卢娜以色列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她说那里是圣经的对照记,我以前只读了圣经,现在看到了实景,现在又要重新读圣经,找到在以色列看到的每一处对应。





卢娜跟我们说周日度假村厨房关闭,她推荐我们去这条街上的一间意大利餐厅晚餐,意外环境相当地道,绿植如瀑,像坐在热带雨林里面一样。因为没定位,我们被安排在院里绿植丛中的小石桌上坐,同时发给我一个repellent,香茅草味道,纯有机防蚊虫喷剂,一点不化学,made in Samoa,我喷了立马蚊虫free,真是救了O型血人命。这些天被咬惨了,明天去药店囤去!





第七天


上午去一个Samoa文化村,没啥意思,主要是在表演tattoo。


大棚子下面一圈人围着tattoo师和趴在地上的人低声哼唱,还有人专门打扇,感觉挺神圣的。那种仪式兮兮的气场,弄得我有点无名畏惧,也没敢凑太近乎,远远在一个亭子里坐着瞄着。


大棚子里有个大叔走过来聊天,他自我介绍来自澳大利亚,两个儿子约了来做tattoo,昨天晚上八点布里斯班飞机直飞,今天凌晨3点到Samoa,把行李放在海边BNB房子里就过来了,现在是二儿子在做,等下老大做。然后他絮絮叨叨说他70年代就在Auckland南区买了房子,离机场很近,太近了,以至于每次从澳大利亚去新西兰在机场去打的,司机都给他绕路……老爷子Blablabla事无巨细地自顾自叨咕,我有点听得无聊,回头看坐在另外一个亭子下的西柚,希望他把我叫过去,人幸灾乐祸看着我,关键时刻一点也指不上。



好容易离开絮絮叨叨的老爷子,走去商业街。让西柚在一间cafe等着我,我找药店找repellent,转了半天才买到三支(后来在机场发现了,赶紧进货),拐来拐去的,回程居然迷路了。也不知道西柚在的cafe叫什么,只能凭感觉乱走,猛烈的热带阳光下,汗水顺着后脖梗子往下流,陌生而凌乱的街道,路上有taxi冲我鸣笛,有人对我说话,听不懂,还闯进一大片集市去,卖衣服蔬菜水果日杂,我穿过集市,不知道前方通往哪里,有点乱世仓皇感。



终于走到有点熟悉的街区,弄明白了方向,进去咖啡馆,狠狠吃了一大块coconut蛋糕压惊。

下午又在泳池边窝着看书,发现员工在开会,男女老板都在,一个女服务生边说边哭,然后很多服务生都哭了,包括卢娜也在抹眼泪。西柚说惨了,我估计度假村要倒闭,员工在讨薪。


散会后卢娜给我们拿过一份披萨来说别客气,员工自己凑钱买的。并解释刚才那个女员工是在讲家事,她经历流产家庭暴力等事情,感谢低潮期,度假村同事们的支持和帮助,后来大家凑钱买来吃喝,为她打气。卢娜说,我们Samoa人伤心会哭,高兴也会哭,那个女工是高兴的哭,因为有那么多好朋友支持她。


看人家岛民的境界,西柚居然想到度假村倒闭讨薪。


岛国卧倒最后一晚,去到Google上推荐的Samoa最美海滨落日餐厅paddles,的确秀色可餐,远方渔火星星点灯,对面海岸边的教堂剪影挂在天幕上,这是这些天的最美Samoa。







后面的私货:

在岛上晒得黑了几号,我唠叨的时候,西柚说,你怎么观念这么落后,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维多利亚时代似的,以苍白为美,黑点怎么了。


我在中国女人中算不怕晒的,敢在烈日下走,最多戴个帽子。就是觉得黄种人晒黑了颜色特别不干净,还不如岛民那样天生的棕色皮肤。行走世界,感觉人种是最大的壁垒。


王小波说,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我这样的人,一种是不像我这样的人。


真是这样。


路上 ‖躺在地球以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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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啸的橙子林
看书写书看电影写电影扒八卦写八卦养鸭子写鸭子做吃的写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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