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籍

民生   2024-08-19 11:28   新西兰  








周一入籍仪式前的那个周五傍晚,西柚又给荷兰政府一个24小时有活人值班的部门打了个电话,最后确认一次,如果他入籍新西兰,会不会影响退休金。我感慨过很多遍,欧洲真是福利哇哇的,西柚在荷兰工作过的每一家公司,都给他一份按照工作时间期限或多或少的退休金。得到了对方表示完全不影响的肯定答复后,他情深地对荷兰政府官员告别说:我一直以做一个荷兰人为自豪,但是这些年新西兰对兄弟相当不错,现在该我以身相许了(原话是so time to give back ),新西兰值得拥有我,拜拜了您呐。


这段很颠覆我三观的话,我听过无数遍了,内容大同小异。自从决定申请加入新西兰籍,西柚对新西兰相关政府官员、对我、对他弟弟,对公司搭档,对朋友,都不厌其烦地这么说,与其说给别人洗脑不如说在给他自己洗脑。开始我还以为他说反话秀他没有的幽默,没想到人言行一致心口合一,对荷兰政府官员也是一样的话术。电话线那端的荷兰政府官员真是有涵养,说我非常理解,新西兰是一个很棒的国家,是个好的选择,就那么干吧。


这是在家群里说的那遍


我真是服了西柚的自我感觉,真不知道谁给了他底气,当自己是奥运冠军呢还是奥运冠军呢,还新西兰值得拥有我。我们从小受的教育,你一普通人,这时候不是应该说,谢谢国家(公司、家庭)接纳我。就算洋人没受过太直白的个体对集体、小对大、升斗对权力的感恩和服从教育,不会来不来就周处除三害里那样感恩的心,他们也是超有礼貌的啊。比如一个小孩跟着他(她)的朋友一家出去玩了一趟,或者在这个朋友家住了一两天再不济就吃了顿饭,这小孩临别都会说,thank you for having me(谢谢邀请)。当娜小时候,她所有的到家里来的朋友,都会说这句话。而不会说,你们家还不错,值得我赏光。


西柚接着确认,那一宣完誓,我的荷兰护照是否就嗖地失效了,我该怎么处理它?对方说,法律上讲是的。你可以自行销毁,也可以退回荷兰驻新西兰大使馆。西柚说那忒远了,还得跑趟惠灵顿,我就自己锁在保险管理永久收藏吧。答曰,可以有。


行吧,既然人家相关两国政府都没意见,我也别在这儿咬文嚼字了,总之板上钉钉确认过入籍新西兰不影响他照拿荷兰好几份儿退休金,西柚就打算放轻松出席入籍典礼了。西柚早就要求我、当娜和当娜的男朋友都必须前往观礼,为此当娜和男朋友改签了去斐济度假的机票,我推后了本来打算七月去日本的行程,并因为这一退后,不断有事情加入进来,一再退后,都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被推黄。








我真是很替西柚不舍得荷兰护照。


入籍典礼晚上六点半开始,估计是方便人们下班再过来。进去礼堂前厅签到后,领位的是隔壁Orewa college的一个高个女学生,她说你们两位一起宣誓吗,西柚说不,就我一个,我太太是来围观的。漂亮女孩手放在胸口上对我说,那你得暂时和先生分开,坐在两侧和后面的观众席,But we still love you。真是好姑娘。


我坐在侧边的椅子上,观察了下环境,前面搭了个舞台,三个政府官员忙来忙去,正对舞台起码有两百个座位,宣誓人在陆续入席。没想到是这么个大规模典礼,我以为最多十几二十个人呢。



六点半典礼准时开始,全体起立唱新西兰国歌,这次奥运会上,500万人口的小小新西兰得了10枚金牌,奖牌榜排在全球第十一。我也因此熟悉了新西兰国歌《天佑新西兰》。接下来Orewa college的学生上台表演毛利歌舞,不是一提毛利舞,就是战舞,学生们唱跳得很舒缓很有内功的样子。


那三个政府官员之一讲了下话,非常短促,这让我很满意,冗长的会议发言是我今生最受不了的事之一。中心思想就是欢迎加入新西兰大家庭呗,说从今天起,新西兰的历史里有你,你的历史和新西兰有关。并说加入新西兰籍并不意味着和你之前的国家和民族切断,你保囿你的来处,并带着你出生和长大的国家所给予你的美德和才能在新西兰幸福地生活下去。这差不多是我在纽村听过的最抒情的话了。


宣誓分基督徒和非基督徒前后两组,台上人念一句,台下人重复一遍,我觉得跟集体婚礼似的。


随后就是一排一排的人上台领官方入籍证明,安排得很紧凑,一排人等待上台,一排人候场,听到自己名字的人上台领证明和仨官员握手。至于名字,基本瞎念一气,效果可以参考奥运会上报运动员名字,比如王出去(王楚钦)、胖成桐(樊振东)这种,反正连名带姓的西柚的名字是被念得离题万里,完全不能辨别出来。


有个蹦蹦跳跳的小孩最可爱,穿着小西装,小钢炮一样弹跳起来和官员击掌。这时候基本就是全球民族服饰大比拼,最出彩的是韩国人、印度人、太平洋岛国人、苏格兰人,因为他们有具有识别度的民族服饰,显得又隆重又快乐。每一个打扮美丽隆重的宣誓人,都受到颁证书人的热烈赞美。一个苗条的中国小姐姐,穿了一件没有一丝多余布料的及膝小黑裙,也很赞,咱没有印度纱丽,冬天里来件小黑裙也算能打。相比西柚服装最差评,穿件一冬天没脱的老头棉背心儿就去了。之前我问他,这么隆重的场合,不穿正装吗?他很气愤地说,我没有正装。怎么会没有,几年前他去中国大使馆签证还穿了西装的。我估计这两年肚子见长,西装全小了,被我一问有点急赤白脸。


人手一份证书后,室内大屏幕播放了新西兰女王和奥克兰市长的录像讲话,都不长。


然后,最有意思的环节到来了,三个官员之一上来喊麦,那简直是脱口秀专业水平,上来就喊了声,阿根廷,谁也没反应过来。又喊了一声,还是冷场。第三声,大家明白了,这是字母顺序喊今天的宣誓人呢,台下的阿根廷人嗷地跳起来回应了声,那喊麦的老头超满意。这时候很见民族性,200多宣誓的人中,中国人有二三十个,回应起来非常斯文,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在座位上举了下手,还没有那一个阿根廷人动静大。老头说,嘿,我都听不到你们的声音,大声一点,跳起来嘛,喊了两次,才过。文质彬彬的英国人就很反差,可能这几个都是球迷,喊得动静跟要闹事儿似的。


当天一个美国宣誓人没有,喊麦老头说,看来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人民,他们都选择待在自己国家里哇。澳大利亚也一个没有,喊麦老头说,估计他们还在海峡游着呢,就快到了。事实上这两个国家移居新西兰的人都很多,澳大利亚人地缘的关系,拿澳大利亚护照在新西兰基本国民待遇,所以他们也用不着入籍。而调查显示因为世界不太平的原因,美国人移民新西兰的咨询人数从疫情期间就一直在上升,动辄被在各国世界地图上漏掉的小纽村,因为犄角旮旯的特殊地理位置,在战争纷起的动荡时代,安全系数陡然升高。纽村人虽然去哪儿远点,但坏事波及到也会最小化。尤其狡兔三窟的富人很倾向在新西兰来一窟,比如谷歌创始人Peter Thiel,导演卡梅隆、CS之父Newell都带着泼天富贵把家当运过来了。只是碰巧我们这一场入籍仪式没有他们。


呼麦的最高潮是那老头喊了句,从新西兰人移民新西兰的有吗?全体人站起来欢呼应答,相当默契。我观察了下,宣誓的人中,中国人、印度人最多,其次是南非人、英国人、意大利人、德国人、韩国人、俄罗斯人,乌克兰人,中东人……200多人,来自几十个国家,很联合国的感觉,西柚是当天唯一入籍的荷兰人。


喊麦老头又问,谁是在新西兰生活了五年就入籍的,一帮人跳起来嗷嗷应答,10年的,15年的各有一批,20以上的?又是西柚老同志一个。喊麦老头说,你可真深思熟虑,能琢磨那么长时间,终于make it,今晚金牌归你。说着眼睛眉毛一起动,意思是想想我们的奥运金牌吧。


我跟西柚探讨过,我说我要是你,就不舍得放弃荷兰护照,荷兰护照并不比相新西兰护照难用,而新西兰比起欧洲来,还是简陋太多了。西柚之前也是言之凿凿,说永远以做荷兰人、持荷兰护照为荣,所以移民新西兰二十多年不换护照,是情感归属的原则问题。现在他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懒得10年一次跑到惠灵顿换护照了。总之人就是这样,永远会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的,即便今天的自己是昨天的自己的反面,那理由也不会缺席,永远杠杠。反正今天新西兰值得拥有他就是了。


正式活动结束后,外厅准备了长长的一桌自助茶点,饮料、水果、曲奇巧乐力啥的,人们站着吃吃喝喝聊聊,结束一场重大仪式,非常新西兰。


入籍仪式两个小时,是我参加过的最不闷的仪式。作为一个重度厌会厌仪式患者,我从头到尾都伸着脖子看,跟着嘎嘎笑,意犹未尽的,所谓松弛感,对kiwi来说,是民族基因,一般活泼有余,严肃不起来,选择移民纽村的人,性格中也会有所契合吧。



后面的私货:


回家路上,西柚跟我说,他问了前后左右的人,入籍申请提交后等候获批时间,大家都很快,一两个月,最多几个月批下来了。他气愤地说,他的申请用了2年才批,他已经在新西兰生活了20多年了,他们调查他什么不放心他什么呢,简直是不信任他,这不公平!我说你好好自省下吧,你个可疑的穿棉背心的老人类。





黄啸的橙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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