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性色变检个讨

民生   其他   2023-12-12 07:45   新西兰  




上周包包帮安排了个条小广告,内容是有关个人形象设计。广告内容我一般都很宽容,不怎么改动。一来本来就很少,啰七八嗦值不当的。二来歪的斜的包包已经过滤掉了,她把关比我到位。但这次我对标题有点意见,题目是《长相普通但性吸引力极强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我觉得形象设计,穿衣打扮,拼的是气质这一块,跟性吸引力有什么关系,要求把性字删掉。品牌方觉得就靠那个字保证点击率呢,拒绝删改。我说那就算了,不接了。我的读者,都是我的同类项,让我不喜欢的,他们也不会喜欢,我不舒服的他们更不舒服。后来品牌方还是从了我,把性字删掉了。


品牌方的小朋友们估计觉得碰到了个假正经老阿姨,跟群维多利亚老处女似的,谈性色变。


我还真是不是老了以后容易色变的,我从年轻时候就烦拿性说事,最烦办公室乃至饭桌上色情玩笑专家,整天话里有话的,诸事指向性行为和人体器官,还觉得自己特幽默,特有内涵。我对性字的反感,就始自有些鬼鬼祟祟的隐喻专家,同样一件事,用不同的态度表达,效果完全不一样,如果像李银河那样坦坦荡荡地说性,完全没有歧义,我色变什么变呢。


总之吧,我承认自己有点假正经就是了。



上次回国小缇送我薄薄一本《暮色将尽》,在炎热的深圳看完了,是英国著名编辑戴安娜·阿西尔89岁写的自传,这个人生阶段的通透和领悟,过滤掉了虚火虚荣和妄念,直面凋零,直面终结。


做了一点笔记:


“忠诚不是我的美德。


我七十多岁时曾决定:等我到了八十二岁就不再开车了。


我吃惊地发现,尽管年轻时经历了这么多浪漫爱情的风风雨雨,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自己最合适的角色显然是做第三者。


相对于年轻男性,性淹没年轻女性的情况更甚,因为性对她们的消耗远多于男性。


女性的自我常常泯灭于性活动之中,很多人到了中年以后才慢慢找到性以外的自我存在,有些人永远都找不到。


总得来说,我这一生,一共有两件最主要的憾事:内心深处有一个冷酷的点,以及懒惰(缺乏行动力其实也不乏胆怯的因素,但我觉得懒惰比胆怯的比重更大些)”



书中戴安娜·阿西尔非常磊落地描述了她和历任男朋友在一起的所谓底层逻辑,有的就是纯粹是性关系,有的是灵魂伴侣,这两者在她的世界里是平等的,性不低级,灵魂不凌驾,所有这些男人,她都无意把他们变为丈夫,单身是她的决定。她谈到70岁后的性事,和做出性事收山的决定,都很坦率,好的表达的征信度就高,你会相信和理解她说的,并尊重。同样是谈性,戴安娜·阿西尔比李银河要感性,大概因为亲历的提炼和萃取,而不是研究结果。


面对这样的文字,谁会谈性色变呢。不得不承认东方女人很难做到这么坦然地谈性,即便用书面文字,尤其是老年以后的性,还没谈呢,自己先把自己羞够呛。



说到维多利亚老处女,想起来一个片子《等爱的少女》,给维多利亚式的纯情老姐妹淘做了非常善意的画像。


春色难掩的姐妹俩


英国国宝朱迪·丹奇和玛吉·史密斯演一对七旬老姐妹,俩人在偏远平静的滨海小镇上,过着纹丝不乱的日子,每天缝纫,阅读,散步,下午茶,打理花园,当然,还有,斗斗嘴,有玛吉·史密斯能不斗嘴吗?这样的日子仿佛可以直到永远。直到朱迪·丹奇在家中瞭望到海滩上有个人,俩人跑过去,大惊失色发现是个不会说英文的年轻男子,在溺水的陌生男性面前,俩人的姿势谈吐和仪态都很少女。


为她们的男孩鼓掌


老姐妹俩个像对待捡回来一个珍奇生物一样对待沙滩上捡回来的男生丹尼尔·布鲁赫,光看着他就很高兴,心中有冰雪化水,她俩教他英文,用私房钱给他做体面的西服,比赛着对他好,自己都被自己的热情吓到。


被丹尼尔·布鲁赫称为“一堆土豆”的厨娘也戏很足,丹尼尔·布鲁赫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大大咧咧走进来,对床前小心守望的朱迪·丹奇很不屑,说你看着他,他又不会醒,他不醒,小声说话和大声说话毛线关系,她的粗放衬托出那两个姐妹轻拿轻放无处安放的情愫。


一堆土豆一样的厨娘最可爱了


丹尼尔·布鲁赫恢复了健康,姐妹俩发现他对音乐很敏感,请来镇上的会拉小提琴的人为他表演,为他提供的文娱生活,见到小提琴,丹尼尔·布鲁赫像见到了自己的灵魂,整个人焕发起来。被请来拉琴的人就是吱吱嘎嘎的水平,琴到丹尼尔·布鲁赫手上,天籁传来,所有人都震惊了,他原来是一个天才小提琴手。


朱迪·丹奇演的多数角色是iron woman,强硬和富有尊严,演这种高龄处女羞涩开合,居然也非常到位,让观众欢喜着她的欢喜,难为情着她的难为情,绝望着她的绝望,她明显比姐姐玛吉·史密斯更明确地更慌乱地爱上了这个帅小伙子。


被宠爱的音乐家


小正太丹尼尔·布鲁赫感激两位老妇人对他的照顾,摘野花回来送给她俩一人一束,会陪她们去海边散步,把脑袋乖巧的靠在老人的膝盖上。但朱迪·丹奇的眼神和谨慎怯懦伸出的抚摸小伙子头的手,不仅仅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她梦到年轻的自己与丹尼尔·布鲁赫拥抱翻滚,在草地上欢笑。他知道了朱迪·丹奇对他的感情后,朱迪·丹奇说it's not your fault, it's my fault. 而fault(错误)甚至是一个丹尼尔·布鲁赫不认识的单词。


这是注定绝望的情愫。朱迪·丹奇是真正老房子着火的那个,而玛吉·史密斯对年轻男人的照顾和喜欢,欲念少一点,反倒可以张扬地表达,张扬地争宠,张扬地抢跑。她把年轻女画家要来拜访她们的男孩的信扔进了火炉,徒劳地为妹妹的感情,用火建立防火墙。当妹妹受到丹尼尔·布鲁赫指责的时候,她一把把妹妹揽到身后,说她没做什么错事。还是那个我们熟悉的唐家屯子里的主心骨老太太。


在豆瓣看了段导演访谈,提到其实原著小说里两姐妹的年龄是40多岁,可是能请到朱迪·丹奇出演,年龄就不是问题了。如果40多岁的姐妹俩爱上20岁的青年,可能性和接受度会大些。而且从故事的时间、剧情设置来说,两姐妹40多岁是比较合理的。故事设置在30年代末,二战即将爆发的时候,一战创伤还在。可以从两姐妹收拾房间的那个情节里猜测,姐姐曾经结婚,丈夫在战场上牺牲,妹妹则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算起来,40多岁是一个合理的年龄。而两姐妹在一战期间是20多岁,因为包括多数英国贵族在内的青年都上了战场,很多女性错过了婚期,就完全符合故事里的设定。


但是能请来朱迪·丹奇和玛吉·史密斯,那年龄还有什么不能灵活设定的呢。


其实对于女人来说,20岁,还是40岁的年龄差要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除非你是邓文迪和处于邓文迪的摩登今时代,平权和女权声音高涨,越高调越霸道越受追捧。否则就是充满羞耻感的事,即便强悍如刘玉玲,她在《致命女人》中,她对自己和18岁小男友的感情,也不是不羞耻的,她最后因为照顾病重的同性恋形婚丈夫回归家庭,放弃跟小男友去巴黎。小男友说,我爱你。她充满母爱地说,你将来会跟很多女人说这句话,我很高兴,第一个听到。这句话为这个全剧最高光人物增量输入了正向能量,情欲和爱情都得体着陆,规避了主角光环的所有争议。


《等爱的少女》中丹尼尔·布鲁赫终于成了伦敦音乐殿堂的宠儿,姐妹两个盛装坐到台下聆听她们宠爱过的男生演奏,镇上其他人都过节一样,聚在俩姐妹家里听直播,那个说话跟吵架做事如摔打的有趣厨娘也其中最光荣和自豪的主宾,即便是“一堆土豆”一样外形的厨娘,也爱阳光灿烂才华横溢的青年。


剧中有一个场景,粗胖厨娘张牙舞爪走过,两位坐在街边的老人,一位对另一位说she was a cracker 40 years ago. (她40年前很迷人呢)。


《等爱的少女》结尾,老姐妹看着她们深爱的青年在音乐会幕间休息被簇拥着众星捧月,默默转身离场,她们爱在深秋隆冬,就算必须中途离场也是值得的,她们让身体里的那个少女有机会再活一次,并不可耻。整部电影没提性这事,说的是等于并高于性吸引力的爱慕,且发乎情止乎礼义。


当然,每个女人都年轻过,都曾是如晨雾如春雨如蒲公英般美而脆弱的少女,年华易逝,那个美丽的少女,并没有离开,她住在女人逐渐老去不再光芒万丈的身体里,一直都在,有的人还记得那个她,有的人不仅不记得,甚至不能接受她的存在和须臾情感外泄,觉得那是大不得体,有时候,审判甚至也来自她们自己。


40年前,她也是迷倒一片的俏丫头


年龄是女人的减分利器,无论多么犀利吸睛的女人,在年龄的赛场上,什么都没做,会率先被无情扣掉你明明还在手中的最高分。所以多数女人早早收山,早早不恋战,早早关掉眉眼春色,早早慈眉善目,早早心如止水,早早不问西东,会在评价体系中,拿到安全的平均分,省得被虎视眈眈的恶毒的载体俘获,猝不及防地成为大写的尬。


我记得好多年前,忘了在什么场合,买衣服,还是足浴,还是在做指甲时候,听到了两个20来岁打工女生很有探索精神的悄悄话,她们好奇地说女人到了40岁,就会绝经吧,就不可能有性生活了吧。我听着对人类寿命极限都没啥信心了。你可以说这是20岁的无知,也可以说这是20岁的歧视,更可以说这是女人对自己的禁锢,这不仅仅有关性,主要是在这俩位女孩子心目中,40岁就是暮年,别说少女心了,女人心都早已灰飞烟灭。但是你想想这些女孩子在家乡操劳的妈妈,大概应该就是40岁出头的样子,在她们眼中,就是枯枝朽叶春蚕吐尽一样的中性存在,她们对自己的未来的想象,也将终于此。



再举个的例子。有次回国,跟一个我很亲近的年轻女生吃饭,因为亲近,彼此说话就都没什么遮拦。吃饭时候她说自己嘴巴有点僵和酸痛,因为刚刚打一个种会让嘴角上扬的针。我说你也太作了,这么年轻就医美太早了,到我这个年龄再打不迟。小女生说,到你这个年龄,打不打都没什么区别了吧。说完估计也觉得有点不妥,赶紧找补了几句,说我看着比她妈妈年轻之类。


这丫头这话虽然可气,但的确是年轻女孩子们的真实想法,她不过是在我面前比较放松,一秃噜就给说出来了。


总之在年轻姑娘们眼中,女人到了我这个年龄甚至更早,就一切晚矣,除了早早洗洗睡,再没啥蹦跶的了。


这丫头跟前面那两个女生的对话一样,其实是女人自己禁锢自己的思路,她们也会到我这个年龄,也会面对美丽出局,青春退潮,性别模糊的对待,那时候她有没有自己扶持自己,不进评价体系冷宫的定力呢。


你如果问我,这个同理心你20岁的时候有没有?我没有。但我有权希望她们有,就像对进化抱有希望一样,不然用不着什么在男权视野,女人自己就一票否决了自己,中国女人今天还裹小脚呢。不然年龄歧视一代传递一代,社会是不打算进步还是没能力进步了呢。




后面的私货:

前一段老友斌来纽村,我们一起在山海之间徒步,很像置身于《万物生灵》中的英格兰乡村,绵延起伏的绿色丘陵中,牛羊点缀。有一对漂亮的牛在坡地上突发sex,斌的儿子牧嘀咕了声,这地方都不平。为坡度对两只牛牛的性行为稳定性担心了下。


在纽村就是这样,和大自然无上亲近的,生灵和世界都直白无辜,万物生灵,当春发生,无色变之虞。



幸福的牛牛



黄啸的橙子林
看书写书看电影写电影扒八卦写八卦养鸭子写鸭子做吃的写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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