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活 ‖ 临出门航空公司倒闭了

5月11号去Vanuatu度假，计划很久了，行住的费用已经支付。

周五凌晨四点，我在睡梦中被西柚扒拉醒，就听他气急败坏地说了句，忘了度假的事吧，Vanuatu航空公司倒闭了。

当时我把这句话给听成了，Vanuatu革命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听的，估计潜意识里，这些小国家政局以不稳定为主，革命多发吧。总之翻个身又睡了，梦里一直在自行梦补南太平洋小岛国乌泱泱革命了的画面，反正知道明早不用早起赶飞机了，回笼觉一直睡到九点，出来客厅。看到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的西柚，问啥情况啊，谁革谁命了？

西柚说，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然后开始倾诉。他4点钟多起来做了杯咖啡看新闻，突然就看到Vanuatu Air倒闭的新闻，然后赶紧上Vanuatu Air官网查看，官网上所有的航班的取消了。然后试着值机，居然可以。他买票的时候花钱买了指定座位，但是发现值机时候航班号变了，座位也不是他付费购买的那个座位，自己手动改到那个位置上去，居然也能操作。因为不能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坏，一向不往好处想事的西柚，努力给自己好的心理暗示说，有些事情是发生了，兴许也没那多严重，我真不该半夜把你弄醒。也就是说虽然被新闻吓到，但还没失去明天早晨按照原计划出行的希望。

从我今年2月份从国内回来纽村，西柚就在念叨去南太平洋岛国的行程，当时Yang 和Jan在我们家，他一直在热烈地跟他们安利各个他去过很多次的南太平洋岛国，多么万籁俱静，多么世外桃源，多么自绝于人民。他们回荷兰后，西柚就开始筹划，先是说再去趟Samoa，这是所有太平洋岛国里他最喜欢去，去过次数最多的一个，没别的，荒凉落后指数5五星级。我说Samoa去年我们不是刚去过吗，换个岛不香吗，要不去Tahiti买珍珠吧，结果因为Tahiti是法属，我现有的的申根签用不了，得重新签法国，麻烦，放弃了。再退而求其次就是Vanuatu。

我第一次知道Vanuatu是多年前有个朋友，买了这个国家的护照，作为再转道第三国的踏板，听着跟天方夜谭似的。Vanuatu再次进入视野是看《欢乐颂》，里面海王许诺带着女朋友去Vanuatu看海底的鱼和星空。好，那就Vanuatu了。

接下来订行程，首先就是要安排Tara，先约管狗狗的Labi老太太，一约就约到5月上旬。然后看看机票，订酒店。西柚出行，首选是综合排名世界前三的纽航。但是纽航多年前就不飞Vanuatu了，奥克兰直飞Vanuatu只有Vanuatu Air可选，他一向不怎么信任这种小航空公司，但仅此一家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咬牙认了，自我安慰说反正只有三个小时飞行时间。现在看来，小国家的小航空公司，那不是一般不靠谱啊，简直是天文级别不靠谱。

西柚开始给Vanuatu Air奥克兰办事处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说你打到Vanuatu本部呀。他就打了，很多次占线和没人接之后，电话被接起，是还算职业的女声。西柚说他看了航空公司倒闭的新闻，并说自己仍然可以值机，但航班号变了，座位不是自己买的座位，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迟疑，低声和什么人商量了下的样子，然后回避航空公司倒闭的新闻，说这趟航班仍然会执行，不过是由所罗门航空公司执行。

我上网查了查，所罗门航空，闻所未闻，听着跟海盗航空公司似的。西柚还查出来，所罗门航空的安全系数评分，六分中只有三分，就这仍然打算明早率领我去机场，把自己奉献给所罗门航空。之前说过，西柚平时对航空公司极其挑剔，很多比所罗门航空公司像样的航空公司，都在他的飞行黑名单上，现在这么可疑的航空公司都要飞，此人真是小岛国失心疯了。

过会儿失心疯缓过来点，又给Vanuatu Air在奥克兰办事处电话，这次打通了，对方承认航空公司今晨进入破产清算程序，也没听说有所罗门航空要来执行这趟航班，这个乱啊。

上午十一点左右，西柚接到Vanuatu Air公司邮件，正式通知，公司破产，明天上午不会有飞机出现在Auckland机场，仅此而已，没提退款，没提重新计划，没提机票钱作为积分保留。就一句话，俺们明天不会出现，您就不用往机场跑一趟了。谢谢还吱一声啊。

这时候网上新闻越来越多了，Vanuatu Air的问题，始自今年1月份，航空公司拥有几架小岛之间飞行的小飞机（Vanuatu 由很多小岛组成）。只有一架747大飞机还是租的，大飞机截止到今年1月份欠租借公司 200万澳币，一直还不上。Vanuatu Air政府持股51%，澳大利亚航空公司Quanta air持股49%，现在公司总共负债2000万还是2亿澳币啊（数一大，我就数不清楚），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天，正式进入破产清算程序。后来朋友听说我碎碎念，说那Vanuatu 国家不出手帮他们一下吗，我说出手了呀，就是宣布让他们进入破产清算程序，这样谁也不能追着他们要债，以后拍卖资产也好，融到资也好，首先得到赔付保证的将是政府、股东、税务、保险……我们这几百号乘客的钱就基本别惦记了。

我想起来，多年前，西柚经历过一次财务危机，长达几年的离婚诉讼弄得他心力交瘁，公司被三角债搞到停滞，人被各种账单追着跑，他自己又得去追别人欠他的债，整个人相当败坏。我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了，说要不我借你点钱给你周转吧。他说不要不要，公司要是破产了，我的那份保险决定，资产（他的房子、车等大宗物件，都是公司资产）变卖后，首先得到赔偿的会是我（也就是股东），然后是税务，至于客户和其他私人借款，都不怎么轮得到，也可能永远也要不回来了，我不想你承担这个损失的风险。也就是从那次起，我对小气荷兰人有了新的认知，就是好刻板法律啊。

说回Vanuatu Air。西柚当天上午已经开始联络他的保险公司咨询赔偿程序。这时候接到Vanuatu Air的接管人邮件，明确表示，因为公司进入清算程序，机票钱不可能退了，非常可笑地建议客户跟自己的信用卡银行联络，看能不能把付出去的机票钱截留住。如果不能就看各自的保险公司陪多少了。

本来已经在联系保险公司的西柚，又被这个邮件气半死，机票是付给你们航空公司的，又不是诈骗，是有多蠢，会觉得银行会帮你一个多月前付的机票钱截留回来。至于保险，用得着他说。

我问西柚，那没买旅行保险的人怎么办？西柚吃惊地说，谁出国旅行不买保险的啊，很多国家签证都要求你提供国际旅行保险的。我说我就时买时不买呀。他说你买的时候都是你自己出去，我催你买的。你没买的时候，都是跟我一起出去，我的保险是涵盖家人的，所以不要求你单独再买。

又想起个事，当初我买房子保险好像是从收房第三天开始生效，西柚看了保险合同大惊失色，让我跟保险公司联络改日期，我嫌麻烦不想折腾，说就两天能出什么事。说这两天你的房子就在裸奔，着火了怎么办，你一分钱也拿不回来了。现在想想，出发当天航空公司倒闭的事都能让我们赶上，看起来西柚没白忧患。结果是他还真白忧患了，所以这篇推送并不是为保险公司打call。

第二天，我们按照事前约定，还是让Labi老太太把Tara接走了，西柚还抱着一线希望，Vanuatu航空公司能找到外援，甭管哪家可疑航空公司，周日或者周一能把我们运到Vanuatu。他的箱子和手提行李都在车库摊着，好像随时合上拎起来就走的样子。后来看新闻，Vanuatu的确努力过，请纽航帮忙飞一趟，被纽航拒绝了，说母们没多余的飞机。

网上关于此事越来越热闹，别忘了，我们是没去成，还有去了回不来的。有对年轻kiwi couple筹划了很久，要在Vanuatu举办浪漫海岛婚礼，亲朋从美国欧洲澳大利亚新西兰陆续到Vanuatu聚集，结果新郎新娘自己登不了机，其他已经登陆Vanuatu的亲友团没飞机离境，心都碎了。西柚在跳着脚闹腾，四处打电话，恨不能花2000纽币一人，搭斐济航空，绕到澳大利亚，单程20几个小时也要去，这时候钱已经不钱，是已经濒临疯狂的执念。我说你别疯闹了，就算去了，你想过怎么回来吗？

接下来的两天，西柚都在吭哧吭哧准备给保险公司的资料，酒店的钱过了七天无条件退款，也不能退回来，只是给他出了一份不可抗拒的因素，他没能抵达入驻，房费也按照订房政策没有退回的证明。星期一上午，我们去Labi老太太在农场的家把Tara接回来，狗狗倒是过了个快乐的周末，一直想跟山羊玩，不被山羊搭理，也不妨碍它把自己弄了一身羊味儿，还交了两个长腿great dane 狗朋友，跟在人家屁股后来追着玩球，虽然也摸不着球，累得七荤八素，晚上Labi家壁炉太热，它躲在浴室睡的觉，这是唯一一点小美中不足。

西柚听说Labi老太太一直到7月份都订满了，赶紧又定了七月初的档期，打算七月份再闯Vanuatu，真是贼心不死啊。他说为什么不，那时候，纽航可能就飞这个航线了。又给我们订的酒店写邮件，说不跟你要求退房钱了，但你接受新的订单吗，我们七月份来，能不能给个安慰折扣。对方回复说，不用你要求，你直接在官网上订房，付款时候会给你大折扣的。

接下来就是等着保险公司赔付，初审已经通过，还差最后一道复核。这事西柚倒是很安心，当娜小时候，有次带她回欧洲，香港转机时候小孩生了急病，被搁置在香港，机票酒店就医费用，保险公司都赔付了。

不幸的是，我们这次赶上的是意外中的王者。西柚很快接到保险公司高级主管邮件，说所有因为公司倒闭产生的债务，保险公司都不赔偿，从几十页的保险合同圈出来的相关条款附在邮件后面。按说西柚是那种看合同很仔细的人，几十页的保险合同，还是没耐心从头看到尾。这知识点获得的太昂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