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勇 乔亦涓

文摘   文化   2022-11-12 10:41   上海  





李志勇的诗  

Lizhiyong  电影会追着那风中的幕布


【 目 录】

电影 / 下午 / 河水

木桌 / 钥匙





电影


没有银幕可能就没有电影。有的电影
银幕非常遥远,一块白布,挂在荒凉的山上

放映机远在城里但是也能看到


有的电影,银幕已经被刮走了但是电影也会追着

那风中的幕布来放映。偶尔,你也会在你的

手帕或是一块抹布上,看到正在放映的一部电影


电影需要最后的那块银幕,电影也需要

人们为它盖起屋子,让它不被风雨打扰

而讲述完一个故事,或是播放完一段风景


电影也常在内心在无人之处放映,电影很可能也是

一层外壳。当你用刀划开幕布,你会从那口子里

看到更多,你从那口子里出去,会走到更远的地方




下午

 

有一个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感觉

自己还在路上走着,要去办事

正是八月,白色的云朵,携带着太多的清水悬浮在天空

一排房屋静立在阳光之中。你如果在这里

大喊几声,那个人也许

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而会在那里静静站着

知道这是一个下午,他在地上没有影子,他已不存在了




河水

 

河水,夜里并未停止流动却还是结出了
静止的一层薄冰

一个孩子白天掰下这冰块放入嘴里,品尝的其实

就是河水的静止

冰块洁白、寒冷,也适合放在一个人的遗体周围

在高空中,星星在静静闪烁,狗偶尔才叫几声

整个冬天,真正有力量的神灵,基本都在

冰块下面支撑着冰块

牛群、羊群因此才能慢慢在上面走过,并知道了

河水本身,在里面就存在着一座坚固的大桥




木桌

 

他们把木桌放在了最前面
遮挡着自己的身体

他们把它的腿收拾到了没有

一切活性的程度

他们把它搬到某个角落

放入了知识那条河流中

最为清澈最为冰冷的地方

仿佛那是块石头,最重

最能忍受寒意

他们抬着它到处

尝试,在地上测量和寻找

最为平静的地方

已经忘却了它不再敏感,不再

能够发出叫声

当死亡降临,他们把它

放在了最接近痛苦的地方

点上蜡烛

即使是白天

亮光,从桌上也将本身的那种尊严

带给了周围沉默的人们




钥匙

 

随着天气转冷,周围的钥匙,全都变凉了,树叶不断在风中飘落。
钥匙经常只是作为象征被带在身上。如果有一串钥匙时,常常会发出铁链一样的声响。只有一些钥匙,要被

送到很远的地方去,有一些甚至被挂在了天上。

直到后来天空坠落,这些钥匙拿在手里仍有温热,仍有一些亮光,星空几乎用尽一切锤炼了它们。









乔亦涓的诗

Qiaoyijuan 无论如何,你现在不可能摆脱


【 目 录】

 诗人之死/ 同情/ “禁止爬树” 

信仰之手/ 蟾蜍  





诗人之死

 

当一个人已用死完成了最后一首诗。 

你不知该说什么。你甚至 

在他活着时不曾知道他名字。 

现在怎么办?是否 

去网上搜索,找到他的诗 

阅读,并在内心加以某种 

理性的或几乎下意识的 

评价?它不可能是纯粹 

的真正的评价因为 

无论如何,现在你不可能摆脱 

死的影子?你的想象,意识或 

那些诗歌不可能摆脱这个句子: 

在这个十二月下午,它在你脑中 

喃喃自语,不断重复…… 

结束,结束又开始像一棵树, 

不断结束又开始它的叶子—— 

“当一个人已用死完成了最后一首诗”—— 

是的,他正是借助一棵树完成的。



同情

 

不要与没有同情心的人交往。
不要读没有同情心的诗。
哪怕它们是“杰作”——因为杰作太多,
而同情心太少
即使对于同类,即便对于人类。
虽然,那毫无同情之心的
也将被“怜悯之神”同情——
当他,终于开始忏悔。



信仰之手


买菜归来,等红绿灯时

你想,你坚信——
诗人要写出好诗,必须有信仰。
你不信佛,也不信基督,怎么办?

那就信人性中的善?是的,
人性的善。这样想着,
拎着米面、鸡蛋,横穿马路,
一辆转弯的车急刹住,你看见

玻璃后面,那个站在人丛中的女孩,
柔弱的手紧抓吊环,
身子剧烈地倾斜,颤动——
你看见她就是你,在一节巨大、

拥挤,空旷而又逼仄的
车厢上,趔趄着,拼命抓住
一只吊环,一个拉钩,
一双头顶上方看不见的手。




“禁止爬树”


有写给诗歌爱好者的诗

有写给诗歌评论家的诗

有写给假想的朋友的诗

有写给真正的读者的诗


有些诗谈论什么是诗

有些诗谈论怎么写一首诗

有些诗努力证明自己是诗

有些诗装出不在乎不像诗


我希望你的诗永远像诚实

的孩子,谦卑地站在角落里

像一棵树,毫不吝惜交出

它的绿荫的庇护


也不介意人们给它贴上

各种矛盾的标语——

如,“这是一棵柏树”

或“这是一棵白桦树


“禁止爬树”,或者

“危险!行人止步”




蟾蜍


暴雨灌进我们的鞋子。
为了抄近路,我们横穿马路, 
走上一片没有灯光的 
空旷草地。不远处,一辆汽车突然 
驶过,车灯照亮了 
风中狂飞的雨柱。 
它蹲在那里,草地上。一动不动。 
瞬间我们几乎看清楚 
它的巨大的眼睛和皮肤上 
一块块疙瘩和突起。我们吓呆了,差点 
惊叫,但立刻在暴风雨中疯跑起来。 

在汽车上,回忆 
刚才的一幕,仍令我感到害怕。 
那只丑陋的动物,我想—— 
和我们一样惊呆了,和我们一样恐惧。 
但此刻它已回到温暖的(?)烂泥中。 
那泥巴像车窗外的黑暗一样 
淹没它的耳朵,嘴巴。 
在烂泥中如果并没有 
我们在温暖的床上 
拥有的幸福,在烂泥中—— 
毕竟——也没有恶梦。








|回顾《拐杖之诗:每一次写诗,都是祈祷婧苓 木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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