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上一声声虚假、随意、轻佻,缺少温度与爱慕的“美女”,送给了这个世界上原本最值得发自内心去赞美的群体。
周一例会间歇,听同事小声讨论起当下对女性的称呼,认为叫什么都不是很恰当:
叫“女士”,感觉太正式,也有一种年龄太大,把人叫老了的错觉;
叫“姑娘”,感觉有些土,更像是老辈儿对小辈儿的称呼,具有年代的穿越感;
叫“小姐”,更不合适,在市场经济背景下,这个词儿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一种职业,而非身份……
“干脆就叫‘同志’吧”,刚入职的产品经理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作为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非常具有艺术天赋和时尚气息,却突然冲出这么一句,确实让人惊讶。
其实现在多数场合,我们更习惯于称呼女性为“美女”,而不管其本人是否真的长得漂亮;特别是在酒局等商务场合,这样的称呼似乎愈发普遍。
但“美女”的称呼我却喊不出口,这并非因为我虚伪——恰恰相反,当我对着一位长相并不突出的女子,神情严肃地挤出“美女”二字的时候,我真的怕她认为我是故意讽刺,从而造成更为相反的社交效果——毕竟从语用学分析,“美女”这个词适用的范围并不广泛,多少还带有一些不正经的调戏意味。
所以,这个词也不适合我们公司那些高知技术男用作称谓语,他们面对年轻女性时同样表情都是严肃的,肌肉都是僵硬的,很难说出“美女”二字,于是他们共同建议:干脆就直接称呼“你好”吧。
其实早在前几年,还有一个跟“美女”相似的称呼,“美眉”。只不过这个词的寿命非常短,只存在了大约不超过十年的时间,现在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了。用产品经理的话说,这个称呼简直“太土了”!
“美眉”最早是一个网络词汇,据说来源于港台剧中“妹妹”的发音,常写作“MM”,用来指称网络上的美女,跟“恐龙”相对,中国第一代网民对此应该不会陌生。
“美眉”这个词还切合了中国古代关于美女与眉毛的关系,眉毛好看了人就漂亮,因此画眉是古代女子最常见的一种美颜方法,《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就想张无忌一生为她“画眉”——“美眉”这个词自然而言就很容易用来指代美女。
但就是这么一个具有意象和文化双重赋值的词汇,却仅仅存在了不到十年就匆匆谢幕了。“美眉”最早应该出现于2000年左右,到2010年已经很少有人用它在网络上称呼年轻女性了。
按照语言学理论,相对于语音和语法的稳固,一种语言的词汇系统二三十就会出现一些变化,同样,随着社会的发展与变迁,有些词汇最快几十年就会走向消亡。但像“美眉”这样仅仅存在不到十年就消失的词汇,却也不多见,属于刚出生即夭折了。
九十年代末网络刚普及的时候,记得大家在网络上聊天还非常单纯,用的网名基本都是金庸和琼瑶风格,交流的内容也普遍是诗词歌赋,讲究以文会友;当线下见面鼓起勇气称呼“美眉”的时候,还面酣耳热,扭捏僵硬,很不自然,不像现在当面称呼“美女”,都是随口而出,眼递神送,畅意洒脱。
从“美眉”到“美女”,不仅是这种表达上的从拘谨到随意,从典雅到通俗,从含蓄到直白,细琢磨,更反映了信息时代网络传播几十年来给我们这个民族、社会所造成的精神价值层面的冲击和影响。
网络是虚拟的,却通过虚拟的传播让我们认清了现实;社会是真实的,却通过认清的现实让我们走向了虚伪。于是很多人不再信仰理想,不再追求价值,不再保持真诚,而是一概选择了冷漠与躺平,那些不真实的表达乃至公开的行骗也多了起来——酒局上一声声虚假、随意、轻佻,缺少温度与爱慕的“美女”,送给了这个世界上原本最值得发自内心去赞美的群体。
美眉,曾经寄托了年轻一代最淳朴的理想与长情;
美女,却将我们的现在时充斥得如此拥挤与惛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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