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此时的形势,对吐蕃大军,却是越来越不利,困顿于奉天城下,久攻无果,将士疲惫,军心浮动。加上从十七日开始直到二十五日,一直下着大雨,遍地泥泞,攻城更加困难,吐蕃大军军心士气越发低落。
眼见无法攻克奉天,吐蕃军转而攻打醴泉。之后,吐蕃兵马索性大肆掳掠了一批财物和男女百姓后,撤军离开,准备返回吐蕃。
吐蕃军退到邠州,遇到了回纥兵马。双方合兵一处,士气又起,于是相约返身杀回。十月初八,吐蕃、回纥联军杀到泾阳。郭子仪手中兵将远少于敌军,只能严令众将依靠坚城防守,不许出战。
看来,此时的唐军只有守城之力,没有直接在野外战而胜敌之能,因而,吐蕃兵马也好,回纥兵马也好,想来就来,想撤就撤,想攻打哪座城池就攻打哪座城池,唐军则完全处于被动防守状态。
直到此时,吐蕃人才知道仆固怀恩身死之事,顿时和回纥人起了纷争。两族首领互不信任对方,为了自身的安全,各自设置营寨驻扎。
本来两族之间矛盾也不小,有仆固怀恩居中调和,又以大唐为共同目标,才勉强联合在一起。现在调和人没了,为了联盟以谁为主的问题,不可避免的起了冲突。
郭子仪得知消息,感觉可以尝试分化敌人的联盟,于是派麾下将领李光瓒前往回纥营中,试图说服回纥兵马,与大唐联合,共击吐蕃。
没想到,回纥人根本不相信李光瓒的话。因为之前仆固怀恩为了坚定回纥出兵之心,欺骗回纥人,说大唐皇帝驾崩,郭子仪也已经死去,中原无主之类之类。回纥人先入为主,深信不疑,因而,对李光瓒提出,如果郭子仪真的还活着并且就在对面城中的话,那么让郭子仪来回纥大营见面,自己等人才能相信。
郭子仪得知回纥人的要求,并不迟疑,当即就准备应约前往。众将领都表示反对,郭晞更是拉着父亲的马缰绳劝阻:“回纥人是一群虎狼之辈,父亲大人您是一国元帅,怎么能如此轻易以身犯险呢?”郭子仪叹息解释:“敌众我寡,直接交战,难以取胜。昔日我们曾经和回纥人数次联合,交情深厚,我又是一片诚心前往,很大可能说服他们。那样一来,国家可以躲过一劫,我们父子也能得以保全。即使我遇到危险,只要能让回纥人退兵,也可以保全你们,总比丢城失地丧师辱国强得多。”众将见劝不住郭子仪,又建议选五百铁骑卫护。郭子仪苦笑摇头。这不胡闹吗,如果回纥人真的要杀自己,别说带五百人去,带一千也没用啊。
郭子仪挥动马鞭,扫开郭晞的手,仅仅带着几名随从,打开城门,纵马向回纥军大营而去。一名骑士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边纵马奔驰,一边高呼:“郭令公(指郭子仪)来了。”
回纥人得知消息,大吃一惊,急忙列开阵势。这次回纥军元帅是登里可汗的弟弟药葛罗。药葛罗手执弓箭,紧张的立于阵前。
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让回纥人看清自己的面目,快到回纥大营的时候,郭子仪脱掉头盔战甲,扔掉长枪,就这么穿着单衣,赤手空拳而来。
回纥众将领中,很多人都认识郭子仪,见到果然是郭子仪单身前来,连药葛罗在内,纷纷下马行礼。郭子仪拉着药葛罗的手责备道:“你们回纥曾经有大功于大唐,大唐回报你们也不薄。如今却背弃盟约,深入大唐领土,攻城略地,背弃恩德相助叛臣,你们为何做出如此愚蠢之事?仆固怀恩只不过是一个叛国之贼而已,你们帮助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今天我单身前来,可以任凭你们处置。不过你们如果执迷不悟,我大唐将士必将与你们死战到底。”
郭子仪本来在回纥人中就有很高的威望,一番话又是慷慨激昂,药葛罗彻底被震慑住,冷汗不止,连连认错,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死去的仆固怀恩头上,说自己只是受了他的欺骗。
郭子仪趁机表示,吐蕃残暴,劫掠无数,只要回纥能与大唐联合,共同击败吐蕃,不但能将功补过,大唐愿意将吐蕃劫掠的那些财物都赐予回纥,还另有赏赐。
恩威并施下,药葛罗痛快的答应了联合之事。
这时,药葛罗身后大量的回纥将士,不断慢慢向前靠近,逐渐围拢上来。郭子仪身边仅有的几名卫士紧张万分,急忙围上来,保护自家主帅。郭子仪却毫不在意,挥手让卫士退后。郭子仪明白,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好奇,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而已。来来来,靠近点,随便看。
之后,郭子仪又让人取来美酒,和药葛罗在阵前举杯盟誓,敬天敬地,然后共饮,正式结盟。郭子仪又送给回纥人三千匹绢帛作为礼物。
吐蕃人得知消息,大惊失色,连夜引兵退去。
唐军与回纥兵马合兵一处,追击吐蕃军,在灵台西原之地,大破吐蕃兵马,又在泾州再次击败吐蕃兵马。吐蕃兵马狼狈逃离。回纥兵马击败吐蕃人,得到大批吐蕃人劫掠的财物,又得到大唐朝廷的赏赐,兴高采烈返回。仆固怀恩残部也向朝廷军队投降,吐谷浑、党项、奴剌等兵马也早已撤走。
危机解除,唐代宗终于放下心来,感觉安全了。
就这样,郭子仪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助大唐渡过了此次危机。
之后的大唐,终于迎来难得的和平,虽然暗流涌动不止,但至少大体上恢复了和平。
唐代宗算不上英明的皇帝,识人不明,昏庸怯懦,但也并非一无是处,战乱后在国力以及民生的恢复上,还是有些作为的。而且,唐代宗并不残暴,即使忌惮郭子仪、李光弼等人,但最多削夺兵权,对这些人礼遇也较为深厚,并没有杀害这些人的意思。即使仆固怀恩两次引外寇入侵,在其死后,唐代宗还颇为遗憾,认为他只是被左右误导,本人并非有意造反。
安史之乱平定后,唐代宗将第四女升平公主嫁给了郭子仪的儿子郭暧(ài)为妻。这二位,一个是将门虎子,颇为心高气傲,另一个更是金枝玉叶,难免骄纵刁蛮。如此二人一起过日子,自然免不了口角。一次,二人又发生争吵,气急之下,郭暧口不择言:“你这么蛮不讲理,不就是依仗你父亲是天子吗?告诉你,我父亲根本不屑做天子。”
公主气急,哭哭啼啼入宫向父皇告状。没想到,唐代宗并没当回事,安抚了女儿几句,就让她回去。
郭子仪得知消息,惊骇欲死。这要是皇帝当真了,以谋反之罪判自己族诛都不冤枉啊。郭子仪急忙将郭暧捆绑起来,入皇宫向皇帝请罪。
在郭子仪面前,唐代宗依然浑不在意,亲切的拉着郭子仪表示:“俗话说得好,‘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小儿女闺房中的闲话,哪能当真呢。”郭子仪感激涕零,后怕不已。
回到家后,郭子仪将郭暧一顿暴打。这个孽子,与妻子争闲气,却差点害得家破人亡,该打。好在皇帝大度。
传统剧目《打金枝》即根据这段故事改编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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