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荐书：从大都到上都，在古道上重新发现中国

有一类写作，是写发生在路上的事。

保罗·索鲁写《火车大巴扎》，讲在火车上看到的东欧、苏联、蒙古和中国，看到世界，看到不同人的生活状态。

蕾秋·乔伊斯写《一个人的朝圣》，讲一个男人在千里送信的路上，反思过往，完成和自己的和解，是走向自我的朝圣之旅。

杨潇写《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讲几个大学的师生，在国难家仇之际，跋山涉水完成使命，建立了西南联大。

北大学者罗新写的这本书，和以上不同，他沿着元代皇帝的辇道，从大都（北京）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正蓝旗（上都），实地走了一遍，在如今人烟稠密，道路纵横的地方，重新发现湮没在历史中的古道中国。

公元1251年，蒙哥登上蒙古汗位，任命弟弟忽必烈总领漠南。

忽必烈选择了在现今内蒙古自治区锡林浩特盟正蓝旗的金莲川开府。

这里原名曷里浒东川，金世宗曾在此避暑，见金莲花“一望遍地，金色灿然”，便以“莲者连也，取其金枝玉叶相连之义”，命名为金莲川。

侍从常向北方游，龙虎台前正麦秋。

信是上京无暑气，行装五月载貂裘。

——朱有燉《元宫词百章》

在此地，忽必烈设置幕府，招募汉人知识分子，争取汉地军阀支持，营造了开平城，并在之后打败了阿里不哥荣登汉位。

等到忽必烈称帝，在上都（北京）建立元帝国之后，将开平城定为陪都，改名“上都”，每年三月到八月都会回到金莲川消暑。

这种例行的北上巡幸活动，被人们称为“纳钵”（意思是皇帝行幸宿营的场所），藉此加强对蒙古各部落的统治。

从大都出发前往上都，有辇路、西路、驿路、东路四条通道。其中辇路和西路上都设有“纳钵”，辇路全长750余里，设18处“纳钵”；西路全长1000余里，设24处“纳钵”。皇帝带着后妃、太子、蒙古宗王以及重要的文武官员同行，在每个“纳钵”一般只住一夜。

这个辇，是用大象来拉的，大象来自缅甸、交趾等地进贡，有专门的象奴。

象辇架在四只大象背上的大木轿子，在狭隘的山路上行走或穿越隘口时，皇帝换乘独象或由两象背搭的象辂。忽必烈很喜欢象辇，视野开阔，环视庞大的扈行队伍在山野间穿行，一定很惬意。

朝廷大事的决策，就要在辇路上进行了。

罗新教授计划徒步走这条路，起因是因为一个外国人，探险家、徒步旅行家、作家和文化使者，哈佛大学尼曼学者保罗·萨洛佩科（Paul Salopek）。

保罗决定顺着人类走出非洲的路线，用徒步行走的形式回溯历史、讲述故事。2013年，年过七十的他背上行囊，从东非大裂谷出发，计划用15年时间跨越亚欧大陆，最后沿美洲海岸线抵达南美洲最南端的火地岛，全程25000公里。

2021-2023年，他完成了在中国的旅程，从西南到东北，6700公里。

保罗并不是为了行走而行走，他是想在每段旅途中接触当地的人，发现他们的故事，“它们可能和抵达目的地同样重要，但却无人关注。”

从非洲到南美的最南端，沿着人类走出非洲的步伐，保罗踏上漫长旅程，寻找人与人之间那些有意义的联系。就像是吟游诗人，就像是中国古代的士人。

“我，作为一个以研究中国历史为职业的人，真了解我所研究的中国吗？我一再地问自己。”

罗新教授决定，去实地走一遍从北京到内蒙古锡林浩特盟正蓝旗的辇路，实地感受中国。

2016年6月24日，罗教授从北京出发，踏上了750里的行程。

一路上，他考察了每段纳钵之间道路、村舍的变化，和路人、村民交流，回想着元代、明代、清代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事件。

在居庸关，石壁上还留有元人的摩崖石刻；在长城下，明代柱础边有现代化的客栈；在长伸地村，有明代地堡防线；在燕山山脉间穿行时，密林乱石难以翻越。

途中，罗教授发现了很多明史上记录的地方，这里一直是汉地和游牧部落争夺的前线，发生了很多故事。

明英宗被抓，隆庆开关，蒙古部落内迁，在这里都留有遗迹。

在辇路旁边废弃的地堡墙边，还能捡到元代、明代的瓷片。

沿途旅店和小卖部的老板，压根不相信会有人走路到内蒙去，但也都很友好的接待罗教授和他的朋友。

在滦河上游的黑城子，有人骑马路过他们，看了看，没说话，等他们到了前面的村庄，刚才的小伙子站在门前，招呼他们进去吃饭。

用了15天时间，罗教授走到了金莲川，走到了元大都遗址。

“野阔天垂风露多，白翎飞处草如波。”

这里没有什么建筑，历史留下的只有遗迹。

“站在密布着芨芨草和荨麻的南城墙上，极目南望。在滦河河谷以南，是青色的、有着花白牛羊的草场。草场以南，是绿草覆盖的、线条柔顺的低矮山丘。山丘之南，是看不真切的、黛色的远山。我知道，远山之南，是燕山山脉的无数沟谷与山脊，再往南就是华北平原北端的北京。我十五天来走过的路，就在这看得见看不见的川野间。河山万里当前，我心里只有感激。

生也何幸。”

这本书是在出差路上读的，出发前抓了一本厚度差不多的书，正好就是这本。

在地铁上开始读序言，在机场读走到延庆，在飞机上读走到沽源，到另外一个城市时读走到了黑城子，最终在那个城市的机场大巴上看完了这本书，和罗教授走到了终点。

读完有种强烈冲动，我也要走一条路，一条有文化积淀，发生过很多故事的路，可以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发现，去体验中国的真实味道，这个经历或许也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写成书，将历史和现实交融的感受告诉大家。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何以解忧？唯有行走。

您想走什么路线，欢迎留言，或许我们能一起去发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