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泉州变成一所学校 | 生长时刻

文摘   教育   2022-08-17 12:00   福建  


前言

2022年7月4日至8日,我们十五位学习者在泉州共创了一所度日如秒、有情绪的学校。虽然这所学校线下存在的时间只有五天,因由这所学校所创造的学习却是无限的。





这个无限是,我们期待这一场营会不只是孩子有所收获,家长和老师也都能够在这一场营会里共同成长。因此,我们将孩子、家长和老师都放进全流程的服务设计里。不管是孩子、家长还是老师都是这场学习之旅的人。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在这场学习之旅里有不同的情绪体验地图,会有高潮也会有低谷,因为在每个不同的时间点上会有不同的中心点。而我们所有人的情绪体验地图会共同编织出这一场无限的学习,每个人也都将成为这场学习的那个中心点。


比如说在开营前和结营后,我们和家长会有更多的互动。因为我们期待持续的学习故事分享,让家长们看见孩子是如何在学习的从而更加理解孩子、支持孩子。在营会期间,我们会更多的关注如何通过环境创设、学习工具的支持以及安全场域和关系的建立来支持孩子在营会期间的学习。在营会期间,从家长角度的体验就没有那么及时。这有两部分的原因,一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我们将更多的关注放在孩子端;二是单个点的学习观察是靠不住的,我们期待有更多元的视角来理解孩子的学习。在开营前、营会期间以及结营后,老师始终持续地在和家长、孩子互动。我们同样关注老师在全流程里的身心值,我们接纳老师的有限性。我们知道,我们一定还有很多需要迭代的空间。


不管在哪个情绪点上,我们始终关注的是对于人的理解与支持。



这个无限还是,我们期待通过“把泉州变成一所学校”,让学习者在共创一所学校中重构对学校和学习的理解,体验自主学习的乐趣。孩子们对学校和学习的理解以及体验到自主学习的乐趣都将成为他们走向无限学习的原点,而不是一提起学习就是痛苦的。


这个无限还是,螺旋上升的敏捷学习。孩子们每一天的学习流就是一个冲刺周期。他们在一个又一个的冲刺周期里迭代着学习的内容。比如冲向自由队,每一天小组展示的方式从脱口秀迭代成体验式的直播再到双口相声。


这个无限还是,我们每一个人通过这一次的学习之旅为自己构建一个新的角色-可以主宰学习的自主学习者来确定“我可以”,而不是一场好的学习需要一个多么厉害的老师。因此,在这场学习之旅并没有某个特别厉害的老师或是学生。而是每一个可以主宰学习的自主学习者编织了很多的生长时刻和闪闪发光的学习故事。


这是一本涌现与生长出来的故事,由生长时刻、学习札记、成长故事三部分构成。


在这所学校的初始设置里,安全是最重要的设计原则。安全包括物理和心理两个维度,往往我们更容易关注到的是物理空间上的安全。因此我们设计了三张元卡片#相信、#情绪、#拒绝放置于环境之中。有生命的环境会说话。在这所学校里,墙上的三张元卡片转化成了很多的生成时刻。


学习札记是三位成人学习者从协作者角度记录的小组的学习故事。


成长故事则是从每个学习者个体出发记录的学习故事。


每一个人的成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分数可以评定的。在这个学校里,每一天都有每个学习者自己书写的学习故事,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甚至是最重要的评价视角。而透过这本生长的故事册,我们期待我们可以有更多元的视角去看见每一个学习者。希望这本册子就像一部相机,可以让你自由的拉伸镜头去看见一个个活生生个体的成长。


1

#相信 | 你愿意支持伙伴学习吗?



在7月7日的小组学习计划中有一项是去看木偶戏,下午来到西街我们就先去泉州木偶剧团所在的嘉礼馆了解演出信息——由于办公楼拆迁,嘉礼馆暂停开放。在嘉礼馆附近有一家关着门的木偶书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木偶制作体验”,孩子们跃跃欲试,于是我添加了书店微信号后我们就先离开继续去逛西街。


之后书店的工作人员联系我,介绍木偶制作体验项目是86元/人,具体内容为制作木偶,体验提线木偶以及拍照,如果不要木偶的底座那么只需要68元。我把内容和价格告诉孩子,孩子们听到后都认为“价格太贵不想去做了”,但子涵说“如果我们问了又没有去这样不好。”于是我再确认了一遍“有没有人想要去,钱的问题我们可以想办法,比如向大团队申请经费。”高缜觉得向大团队申请经费的方法很好,但这一轮确认只有郑辰一个人想去。


不论是86元还是68元,郑辰都觉得太贵。我想到我们的团队经费至少会剩下100元——孩子们计划在每天300元里的留下50元最后一天来大吃大喝或者大家平分。于是我提议:我们能不能用团队经费去支持郑辰进行这次体验学习?你愿意支持伙伴学习吗?


高缜马上表示愿意。之后高缜问到“怎么样支持呢?”


我说:“我们的团队经费有100块,我们用这个100块去支持郑辰去做木偶体验。”


子涵和天天有点犹豫,子涵说:“那我们就没有钱了。”


高缜提议:“我们不是每个人最后会分到钱吗?把子涵和天天的钱给他们就可以了。”


我问高缜:“那你愿意拿出你的20块支持郑辰的学习吗?”


高缜反问我:“那你呢?”


我说:“我愿意,我觉得人能够找到自己想做的或者喜欢的很重要,就像天天想买东西钱不够我愿意借钱给他买他想要的东西一样,我也愿意把我的20块钱拿出来支持郑辰学习。”


高缜说:“那我也愿意。”


我和郑辰说明:“现在我们把高缜的、我的和郑辰的20块钱拿出来支持你去做木偶,你需要自己再出26块钱你愿意吗?”


郑辰考虑了一下,点头说愿意。


我问子涵和天天同不同意高缜的这个方案,子涵说自己要再想一下,天天坐在台阶上低头沉默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子涵说:“那好吧~我也支持一半(10块钱)。”


讨论暂时停在了这里,大家安静了一会儿后高缜走到郑辰身边,说:“郑辰你也可以提一个你自己的意见。”


郑辰对高缜说了句什么,高缜问:“你确定你感兴趣?”郑辰点点头。


之后高缜又提出:“用50块的团队经费支持郑辰学习,剩下的钱再平分。”


我确认说:“那就是剩下的50块钱由高缜、子涵和天天平分是吗?”


高缜说是。


我再问郑辰:“在高缜提的这个方案里我没有考虑郑辰参与平分,因为郑辰已经享受了团队经费的支持,你可以接受吗?”


郑辰点头说可以。


子涵和天天也同意了这个方案——用团队经费支持郑辰50元,郑辰自己出36元去体验木偶制作,剩下的团队经费最后一天由高缜、子涵和天天平分。


讨论完支持郑辰学习的事情之后,我再问孩子们有没有想要去做木偶。


高缜说:“虽然我对历史这块感兴趣,但是我对做东西什么的不感兴趣。”


子涵说:“我不想做,而且我家里已经有木偶了。”


当我们感知到伙伴有想要进行的学习却遇到张力时,你愿意支持伙伴的学习吗?甚至是放弃自己的一部分“利益”来支持伙伴的学习。再看这个故事,我想这不仅仅是一个相信伙伴的故事,还是孩子们在理解学习价值的故事。在一次次沉默不语的间隙都可能是孩子对学习的思考。


番外:当晚,秋平(郑辰妈妈)给大家买了奶茶,子涵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连说了三遍:郑辰妈妈太好了~;郑辰在复盘结束后给妈妈打了电话,也说到了这件事。秋平通过故事感受到了伙伴们对郑辰的相信与支持,她也用行动让这个相信故事继续发生,而郑辰也通过妈妈的行为感受到了对他的爱与相信。


2

#相信|最后一天我们可以不参加学校展吗?



飞向自由队的主题方向是科技。可是他们在科技馆的预约上却频频错过。最后他们预约到了7月8日早上的科技馆门票。而这一天是我们要办学校展并且结营回家的一天。


飞向自由队在最后一晚的复盘会上提出:“我们队可以不参加学校展,去科技馆吗?”晨曦回复:“虽然最后一天是我们公共的学校展,但我们依然愿意支持每一个学习者去探索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因为我们相信每一位学习者都有能力为自己的学习负责。因此,你们能不能去科技馆由你们自己决定。你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去科技馆有一个限制条件,我们的动车是下午3:00。你们的学习计划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回程计划。所以你们可以先设计一下你们去科技馆的行程计划,如果确定不会耽误回程,那么你们就可以选择去科技馆。”


在其他小组开始准备学校展的时间里,飞向自由队在开着是否去科技馆的决策会。首先他们先进行了一轮澄清发言,每个学习者发表自己是否想去科技馆以及为什么的想法。致远说:“我并不是很想去科技馆。”炜昊、杨竣、畦荣都表示很想去。这时,孟雪(老师)表达了自己的情绪:“我想表达一下我的情绪,我现在觉得不是很舒服。我也不太想去科技馆。因为我更想留下来看学校展。我很想看看其他两队他们创造的学校的样子。”


炜昊:“为什么你们大人一有情绪,我们小孩就不能去呢?”(这里我看见的是炜昊的相信,他相信这里是一个足够安全的空间可以去表达。)


孟雪:“我是作为这个队的学习者提出我的张力的。”


晨曦:“我觉得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相信每个人的声音都值得被倾听。我们也相信虽然有不同的想法,团队依然可以通过决策机制达成共识的。”


这时,另一队的鸿铭站了出来:“其实我们也很希望你们留下来参加学校展,因为我们对你们组非常的好奇,我们很期待看到你们在学校展的呈现。”


炜昊又重新整理了下思路,问:“大儿童还会组织这样的营会吗?我们还会再来泉州吗?”


晨曦:“当然会呀。而且就算没有营会,泉州离我们这么近,我们也可以约个周末一起来的呀。”


这时,飞向自由队进入了投票环节:要去科技馆的举手。杨竣坚定地举起了手投出了一票、炜昊致远孟雪都投给了留下来参加学校展、畦荣弃权。


咦,那投票机制是什么呢?畦荣问:“我觉得这事要全票通过,因为这件事对每个人都很重要。但是全票通过是指什么呢?是去科技馆必须全票通过还是留下来参加学校展必须全票通过?”


炜昊:“还有,我们如何确定投票机制呢?是否也需要所有人投票通过?那决策机制的决策机制又是什么呢?这样会不会陷入无限循环?这是我最近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晨曦:“你们太棒了。已经开始思考决策机制背后的本质是什么呢?关于选择全票还是少数服从多数或者几分之几票制,取决于这件事有多重要。同时我们相信每个人都可以做出合理的判断,有能力判断一件事的重要性。当如果小组无法就投票机制达成一致时,我们是可以邀请第三方加入。因此也不会陷入无限循环。决策的背后依然是我们相信每个人都有能力做出决策。“


孩子们立马就懂了。马上又进行了一轮投票。这一轮明确的投票机制是:要去科技馆必须全票通过。畦荣、孟雪选择了弃票,致远、炜昊、杨竣投了反对票。最后的结果是留下来参加学校展。结果一产生,所有的人又立马投入到学校展的准备中了。


当孩子提出我不按照原计划学习时,有问题吗?当然没有问题,因为我们相信每一个学习者都有能力为自己的学习负责。我们相信他们会做出合理的学习计划的。


3

#情绪 | 用情绪表达自己的需求




7月6日上午,各组完成了学习计划会准备出发。我下楼的时候看到孩子们围在沙发边上,杨竣“控诉”天天无缘无故朝自己竖中指。


根据孩子们说,事情的起因是高缜对杨竣说“你两天没有洗头了”来提醒杨竣,杨竣可能因为在很多人面前被提到这件事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回应高缜说“那你十天没有洗屁股了”,高缜把这句话“反弹”给杨竣。在这个过程中天天朝着杨竣竖了中指,杨竣认为天天无缘无故朝自己竖中指,于是发生了“争吵”。


在这次的争吵中,孩子们说出了几天以来自己面临的张力——


杨竣和高缜作为同住一间的室友,高缜指出杨竣的一些“小毛病“,比如把钱不注意丢进垃圾桶,拿着电话手表来给自己拍照,两天没有洗澡等,高缜的本意是想要提醒杨竣照顾好自己,但杨竣感知到的是“他都没有说过我好的,他都是说我不好的”,杨竣哭着说“为什么都不说我做得好的”。


郑辰在过程中,站出来说自己看到的——郑辰看到了天天把两只手的中指叠在一起,但他不认为天天那是在竖中指,是杨竣先向天天竖中指的。鸿铭的说法和郑辰一样。通过前一晚杨竣跟着郑辰准备钓鱼魔力块,两个人一起去收集竹竿、买回形针和小刀,一起参与3D打印笔的魔力块,杨竣还答应给郑辰买鱼线。面对郑辰的“证词”,杨竣认为自己被冤枉了,还对郑辰说“我对你这么好,你还冤枉我”。


在杨竣和高缜的张力中,杨竣表达出自己希望被肯定的需求;在杨竣和郑辰的张力中,杨竣表达了自己希望朋友是相信自己,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可能因为杨竣目前的社会互动方式让他不被理解,被贴上负面的标签。比如当孩子们在玩桌上足球时,杨竣很期待加入大家一起玩,杨竣选择的方式是把桌子抬起来或者摆弄一下球杆,这样的方式就引来了正在玩的孩子们的反感,从而为杨竣贴上了“调皮捣蛋”的标签看不到杨竣真正的需求。


而当杨竣因为不被理解被误会或者指责时,杨竣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他就会指出对方做得不对的地方来保护自己。比如杨竣很想要加入冒冒和郑辰他们的足球游戏,他不停地去拿球桌里的足球,摆弄球杆或是把桌子抬起来,当冒冒叫杨竣不要这样的时候,杨竣指出冒冒没有经过民宿老板的同意就玩球;再比如最后一天杨竣把电话手表和充电器忘在了餐厅,哥哥们找到了手表但不打算马上告诉杨竣,要给杨竣一个“教训”让孩子记住要管理好自己的东西,杨竣理解这个“教训”是好意但不接受哥哥们用说谎的方式。


那天早上,当杨竣说着说着哭出来的时候我还挺开心的,因为杨竣借着这次的“冲突”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其他孩子也说出了自己面临的张力。作为协作者,我们也更加清楚该如何支持杨竣。


4

 #情绪|哭着要回家是因为夏令营不好玩吗?



第一天晚上,老师们正在二楼的阳台开复盘会。子涵带着小米从房间走了出来,找到老师说:“老师,小米哭了。她说她可能坚持不到五天,她一天就想回家了。”此时小米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是在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哭的。老师说:“这是小米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独立参加夏令营,因为想家而哭是很正常的。”小米也笑着听老师说。然后子涵接着说:“老师,我和冒冒要回去帮小米洗衣服了。”(子涵和冒冒用帮小米洗衣服来安慰想家的小米,让她感受到有人照顾的感觉。)


过了一会,晨曦再次来到小米的宿舍。小米已经很开心地和冒冒子涵玩起来了。晨曦表达了对小米的敬佩,因为她才一年级就有了独立离家的勇气,而自己是在上初一的时候第一次离家,也是每天晚上都会因为想家而哭。子涵听到了忍不住说:“老师,我知道为什么你是个好老师了。因为你总是会共情我们、理解我们。”


第二天晚上,晨曦还在三楼公共教室整理物资。小米独自来到三楼对晨曦说:“我今天不想和她们两个住在一起了。”晨曦:“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你想和我一起住吗?”小米说:“我不知道。”晨曦:“没关系,等你想说再说。你晚上也可以和我一起住。那你要和我一起住吗?“小米说:”不要。“然后就回房间了。等我下楼时,我发现子涵和冒冒去男生的房间窜门去了,小米没跟上。可能是这个原因让小米不想和她们住。有一次我路过,看见小米正站在鸿铭房间门口看着子涵和冒冒在里面玩。我走过去和子涵说可以一起进去时,冒冒刚好走出来看见了,她伸出了手要牵着小米一起。她们三就这样一起回房间了。这个晚上小米早早就睡了,隔天醒来也说睡得特别好。


到了第三天晚上,小米又哭了。她哭着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说:“明天就想要回家。”这一天晚上,原本是三个女生要洗头发的日子。复盘会结束后,孟雪直接去了她们的房间问需不需要帮他们洗头发。她们三都说明天再洗。孟雪老师走后,小米就开始打电话回家哭了。


哭着要回家的小米白天的学习状态如何呢?每一天的学习小米都会很明确地提出自己的学习主题,每一天的学习成果都有完整的产出。每一次学习感受的复盘都是:兴奋、刺激、开心、一点都不无聊。那么为什么一到晚上小米就会哭泣呢?


透过连续几天的观察,我们发现小米会在洗衣服、洗头发这样一些时刻特别想家,因为在面对自己不熟悉的事情时会更容易激起想家的情绪。当发现同伴都跑出去窜门又不知道如何加入时,她也会通过想家来表达自己的不舒适。


而不管什么时候,一个人选择用哭泣来表达都是正常的。他们需要的是聆听、需要的是支持。所以每一次小米的哭泣,我们都觉得这是件好事。因为这又是一次小米的英雄之旅。


5

#情绪|因为我害怕



7月6日上午,各组完成了学习计划会准备出发。我下楼的时候看到孩子们围在沙发边上,杨竣“控诉”天天无缘无故朝自己竖中指。


根据孩子们说,事情的起因是高缜对杨竣说“你两天没有洗头了”来提醒杨竣,杨竣可能因为在很多人面前提到这件事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回应高缜说“那你十天没有洗屁股了”,高缜把这句话“反弹”给杨竣。在这个过程中天天朝着杨竣竖了中指,杨竣认为天天无缘无故朝自己竖中指,于是发生了“争吵”。


所有在场的孩子都积极参与到这场“吵架”中。郑辰、高缜、鸿铭都纷纷描述了一遍自己看见的场景,他们都认为可能是一场误会,天天没有朝杨竣比中指。这个过程,天天都埋头没有表达。杨竣依然坚定地要天天给自己一个说法:“为什么无缘无故朝我比中指?”


在杨竣的坚持下,天天忽然站出来说:“好吧~就当是我的错吧。我都认了,我道歉。对不起。”说完这句话,天天也开始流眼泪哭泣。


这次吵架事件,在天天的对不起中暂时结束了。这天晚上,晨曦观察到天天有些需要支持的点,于是主动约了天天聊天。晨曦问:“天天,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找你聊天吗?”天天说:“知道。因为早上的事情。”晨曦完全没有想起早上有发生什么事情,于是很疑问地问:“啊,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天天说:“比中指。”晨曦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是zhongzhi ?”天天说:“我朝杨竣比了中指。”


晨曦:“那早上为什么你用那样的表达方式”好吧,就当是我的错“,这样好像是在说其实不是我的错,我很委屈的道了个歉。你自己有意识到这样的表达方式会让人误解吗?”


天天:“我知道。”


晨曦:“那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方式呢?”


天天:“因为我害怕。正常做错了事就会被批评。”


晨曦:“所以你觉得晨曦、燕斌、孟雪都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你?”


天天:“不是。你们不会。但是其他地方都会。”


晨曦:“那如果重来一次,你会做些什么?”


天天:“我需要再向杨竣郑重地道一次歉。”


(那天晚上的复盘,在张力表达会上聊完害怕的情绪,天天再次向杨竣说了对不起。说完后依然流下了眼泪。)


6

#情绪 | 看起来“更厉害”的人

也会害怕以及需要支持


7月7日晚上,我们小组还在开复盘会的过程中,杨竣来找了一次高缜拿房卡。开完复盘会后我们打开房门就看到杨竣站在门口,原来杨竣出门的时候又一次把房卡锁在了房间里。高缜先和杨竣回房间确认一下。


我从女生房间回来在二楼阳台遇到他们的时候,杨竣坐在椅子上,高缜站在杨竣的身边。高缜念着“怎么办,等下我还要和家人打电话”。高缜说他叫杨竣和他一起去前台拿房卡,但杨竣害怕被批评就坐在那里。当时我没有马上去支持他们,因为找前台拿房卡的事情他们已经有过经验了,先交给他们自己试试看。


过了几分钟我再出去,高缜说:“杨竣还是很害怕,他不敢去。”


我问高缜:“那你能够支持杨竣吗?”


高缜说:“我已经支持他了,我和他说前台是不会批评我们的,她可能态度不好但是会帮助我们的。”


我建议高缜先陪杨竣下楼,试试看。


十几分钟后我下楼,高缜和杨竣还在前台旁边。


我走过去,高缜说:“杨竣还是很害怕,我也有点害怕,但自己想到了一个办法,就说房间门是被别人锁上的。”


虽然刚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我心想“这不是在推卸责任吗?但可能孩子觉得这个说法会让自己的‘责任’少一点,可能‘批评’也少一点”,于是我说:“想到了办法就去试试吧。”


高缜先在前台旁边深呼吸,我打算离开去看看其他在一楼打台球的孩子。


高缜走过来叫我陪他一下。我问他要不要我做些什么,高缜说:“你再等几分钟就好了。”


高缜站在前台的时候,杨竣本打算走开了。我把杨竣拉住,和他说:“这是杨竣和高缜房间的事情,我希望杨竣和高缜一起面对。”说完,我还向高缜求证“需不需要杨竣一起”,高缜说要。但杨竣还是想要离开,他说自己不敢。我告诉杨竣:“高缜也害怕,他希望杨竣可以和自己站在一起,给他一点力量和帮助。”于是杨竣就同意留下来和高缜一起。


最后高缜只开口叫了姐姐,说了“我们的房卡”,前台姐姐说:又锁了是吗~然后拿出房卡给了他们。


高缜接过房卡,说了谢谢就走了,杨竣和我就赶紧跟上。


上楼梯的时候,我说:“我觉得姐姐没有批评你们,你们话都没说完,姐姐就把房卡给你们了,而且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小朋友做了一件傻傻的又可爱的事情。”


高缜也说:“我前面也很害怕,她把房卡给我也没有说什么。”


高缜还对杨竣说:“你看,姐姐不会批评我们的。”


高缜在弟弟们的眼中是“更厉害”的存在,但在面对成人的时候高缜也有一点害怕,他也需要别人的支持;杨竣在感受到高缜害怕的时候,愿意留下来,和高缜站在一起就让高缜感受到了被支持,而作为支持者的杨竣也能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自己的一些力量。


比如说在开营前和结营后,我们和家长会有更多的互动。因为我们期待持续的学习故事分享,让家长们看见孩子是如何在学习的从而更加理解孩子、支持孩子。在营会期间,我们会更多的关注如何通过环境创设、学习工具的支持以及安全场域和关系的建立来支持孩子在营会期间的学习。在营会期间,从家长角度的体验就没有那么及时。这有两部分的原因,一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我们将更多的关注放在孩子端;二是单个点的学习观察是靠不住的,我们期待有更多元的视角来理解孩子的学习。在开营前、营会期间以及结营后,老师始终持续地在和家长、孩子互动。我们同样关注老师在全流程里的身心值,我们接纳老师的有限性。我们知道,我们一定还有很多需要迭代的空间。


不管在哪个情绪点上,我们始终关注的是对于人的理解与支持。


7

#情绪 |我们都一样无聊,

我们的无聊都不一样



7月6日,郑辰、高缜、子涵和天天组的学习地点定在了闽台缘博物馆。在组内复盘中郑辰、高缜和子涵都提到了今天的学习情绪有“无聊”。


于是,我请孩子们说说自己“无聊”故事,郑辰说等车的时候很无聊,高缜说自己也是。子涵说在博物馆里的自己会觉得无聊。我们发现每个人感受到无聊的时刻和原因是不同的。


郑辰和高缜的无聊发生在等公交车的时候。在营会期间我们大多坐小白车(泉州的旅游公交)出行,孩子们要自己关注小白车来了没、车上的人多不多、考虑我们要去的地方司机去不去等等,因此在等待的期间孩子们是充满期待甚至兴奋的。但那天我们要坐601路公交,走到公交车站时正好一班601路公交开过,孩子们看着赶不上的公交有点沮丧;之后看着几班公交车远远开来孩子们开始兴奋,等到公交车开到眼前时发现不是601,孩子们又陷入了低落的情绪中。看着马路上的小白车来来往往,等公交的时间就变得更加漫长和令人着急了。


在这样的情绪感受中,孩子们复盘自己孩子们用“无聊”来概括等公交这一段时间内的情绪体验是因为他们感知的是“漫长”的等待和一次次的期待落空。


而子涵的无聊是博物馆为子涵“提供”的学习方式和子涵自身偏好的学习方式不匹配造成的。一开始子涵和郑辰一起看展柜里的石头展品,做记录。之后郑辰坐在地上记录,子涵等待了一会儿郑辰还没有要走的迹象,子涵就跟上天天和高缜继续前进了,高缜和天天聊着军事话题,子涵就一个人往前了。


我观察到,在独自一人逛博物馆的过程中子涵已经把本子收回了书包了,子涵会从展柜前走过但很少停留,但在播放视频的展区,比如播放介绍“闽南祭祖”、“古代科举”、“木偶戏”的视频前,子涵会从左走到右看,跳起来看,坐在地上看。再联系到前一天子涵在泉山门的学习状态,我猜测子涵偏好的学习风格可能是触觉(触摸、操作)和动觉(动手、感觉)和视觉相结合的方式,博物馆中单纯以视觉为主的学习方式是不匹配子涵的,所以她会感受到在博物馆中的学习是无聊的。


当孩子在表达“无聊”的时候,成人常常会变得有点紧张。作为老师可能会想“是不是今天的内容孩子不喜欢”,作为家长可能会想“孩子是不是又不想学习了”或者是“孩子是不是想要玩手机、看电视了”等等。但无聊是一种正常的、普通的情绪,我们接纳孩子的无聊情绪,也帮助孩子理解自己的无聊是如何产生的。


8

#情绪|当我表达无聊时,

我是想要获得一些支持



畦荣在整个营会过程中每天都会说很多次无聊,但是孟雪发现:营会中后两天说无聊的次数比前两天少,我在思考畦荣说无聊的时候到底是在表达什么?


刚开营的第一天,在团队破冰的时候,畦荣跟我说:“好无聊啊。”我回应他:“你是觉得没什么事情可以做还是不想做?无聊也是可以的。”后来我发现,当畦荣落单或者自由时间的时候,他更容易说无聊。慢慢地我听到畦荣说无聊的次数就很少了,只有在等公交或者吃完饭的时候说无聊,其余的时间要么是在进行团队学习,要么是在和其他小伙伴一起玩。


所以我猜想,畦荣的无聊,可能是因为前两天还没有找到熟悉的玩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独处而无聊,也有可能是不太知道怎么主动踏出交友这一步所以感受无聊。当他向成人表达这种感受时,可能也是在向成人求助,或许你可以推我一步,跟我一起去拓宽交友圈。但后来他跟团队里的人越来越熟悉,也有了共同话题和互动方式,比如一起打台球,一起玩游戏,当他不感觉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也就不会频繁说无聊了。再者,无聊不代表孩子感受不好或者负面情绪,学会独处也是非常重要的能力,但是有些”无聊“是需要去判断孩子是否需要支持的。


9

#情绪|把无聊变成一次学习机会


第三天的学习,鸿铭小组提出:作为一个可以主宰学习的自主学习者,我希望通过探访小店的经历让好奇的我们拥有一个垂涎三尺的学习故事。我们可以在这个学习故事里获得外交(沟通与表达)的能力。原先设定的学习计划是下午1:00回到民宿休息,3:00开始学习复盘与学习成果的整理。结果那一天,我们提前了一个小时回到了民宿。因为孩子们都走累了。


复盘学习感受时,鸿铭说:“今天的学习有点无聊。”


于是我们开始探究,感到无聊是发生在什么样的场景?我们需要消灭这种无聊感吗?


鸿铭说:“我是在走啊走的时候感受到无聊的,其他的学习时刻不会无聊,还是兴奋的。”


晨曦:“那为什么在走的时候会感受到无聊呢?今天探访小店的主题避免不了走的形式,那么是否我们的学习主题需要迭代?”


小米说:“不会啊,我就一点都不无聊。我感到特别的兴奋和开心。”


鸿铭说:“我觉得走啊走感到无聊是因为缺乏思考。明天我们可以迭代的是可以停下来多思考多提问。”


对于这个小组而言,我们将无聊变成了一次学习的机会。一是情绪无好坏之分,识别与接纳各种各样的情绪。说无聊并不可怕。二是无聊带来了下一次学习计划的迭代。


10

#情绪 | 孩子如何理解成人的“脾气”



7月6日,两个组的孩子一起来到位于天后宫附近的秉正堂吃四果汤。店铺门口就是德济门遗址,低矮的铁护栏围住遗址一圈。吃完四果汤后大家坐在门前的空地上休息。


期间一次郑辰和天天跨进了护栏,尽管得到了提醒但两个孩子继续走在里面。扶着围栏走了一段,保安过来了,大声地呵斥说:“这里围着围栏还往里面爬,说了那么多遍还不出来。”


郑辰和天天从护栏里出来,我们给保安到了歉,保安就离开了。


在去西街的公交车上,我问孩子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天天说“那鸟也飞进去了。”郑辰说“如果有人要往里走,护栏就要往里面移。”(郑辰感知到了护栏设计上的“不合理”)我再问孩子们看待保安的处理方式。鸿铭说“虽然我们做得不对,但是他可以好好和我们说。”


之后孩子们来到西街,高缜想要把昨天看到的“瓷碗”挖回去。“瓷碗”埋在一座已经废弃的民国时期建造的房子里,高缜在公交车上向大家介绍房子的时候还提到了房子的屋顶已经有个洞,还停着电动车,提醒大家要小心。


到了老房子,高缜和郑辰刚找到合适的工具、正准备挖的工具时,邻居家的一个爷爷就站在门口大声地说:“你们在干什么?没看到这里写是危房吗?大人这么不负责任还带孩子来这里玩。瓦片随时掉下来砸伤了怎么办?”爷爷说的过程中,他的手指指着房子,说“有写危房”,郑辰就一直抬着头想要找到爷爷所说的那个“危房告示”。


我们一群人灰溜溜的离开了房子。连续两次相似的遭遇,让孩子们也有了不满。


高缜说:“那个房子一百年都落不了一层灰,为什么要这么凶?”

我问:“为什么他们都要用凶的方式呢?保安叔叔也是。”

鸿铭说:“因为他们觉得小孩子不凶就不会听话?”

我问:“为什么他们会有‘孩子不凶就不听话‘的看法呢?”

鸿铭说:“他们自己没有好好和孩子说话,都是凶一下孩子就听话了。”

我问:“那你们怎么理解刚才爷爷对我们说的话?”

高缜说:“爷爷肯定是关心我们的,怕我们出事。”

我问:“那你如果是那个爷爷,你会怎么说呢?”

高缜说:“我会说‘小朋友这里很危险,你们不要在这里玩’。”


当鸿铭说“他们觉得小孩子不凶就不会听话”的时候,孩子们是理解保安叔叔和邻居爷爷的行为方式背后的意图,但我们不认可这样的方式。“凶一下孩子就会听话”这也是孩子们在生活中面临的困境,他们没有被友善的对待却又能够理解大人的善意,而成人却把孩子的理解当作了凶一下之后的听话。


11

#情绪|为什么害怕的情绪总是被藏起来呢?



第三天晚上,临近复盘时间,晨曦和天天外出购买早餐赶回到民宿时,看见高缜、郑辰和杨竣正围在桌球旁。高缜说:“你现在只要去前台拿下房卡就行了,郑辰已经帮你说好了。”郑辰说:“姐姐已经把房卡放在桌上了,你只要走过去拿下就可以了。”杨竣看上去有点害怕。于是,晨曦走了过去,问:“怎么了?”高缜和郑辰又把事情描述了一遍:“杨竣刚才把房卡弄丢了,高缜帮忙找到了房卡。找回来后,杨竣又把房卡锁在了房间里,没有带出来。所以我们进不去房间了。我们就让杨竣去前台再拿一张房卡,但是杨竣不敢去。郑辰就帮忙去前台跟姐姐说了这件事,姐姐已经把房卡放在了桌上。现在我们希望杨竣可以自己去拿一下房卡。”整个过程杨竣都没有说话。于是,晨曦对杨竣说:“杨竣你是不是感到害怕,所以不敢去前台拿?那我们请郑辰和高缜陪你过去拿可以吗?”


回到了公共教室复盘时,我们先复盘了一天的学习感受。孩子们分享了的学习感受都是:兴奋、开心、骄傲、刺激等。晨曦就提出了一个yi :“为什么你们的学习感受都是同一类型的呢?都没有一些关于害怕、紧张、不开心的时刻吗?”接着晨曦说了刚才在桌球旁的看见。晨曦问杨竣:“刚才你是不是有害怕的情绪?”杨竣躺在榻榻米上,肯定的点了点头。同时又有种被看见的安全感。


于是,我们讨论了为什么害怕的情绪总是会被藏起来。因此,我们也发起了一次张力表达的会议,邀请大家分享在这几天的学习中有没有感到害怕、紧张、挫败的张力时刻。


同样害怕的情绪,一年级的宇宸也有过这样的时刻。第二天早上,宇宸把房卡关在了房间里。他没有第一时间找人帮忙,而是自己想了个办法:从窗户爬进房间。结果,爬错了房间被房客发现了。于是,宇宸就站在角落里不知道怎么办。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孩子们都来到了公共教室开学习计划会。孩子们一进教室就说:“老师,刚才楼下的阿姨反馈我们有人去爬房间的窗户,好像是宇宸。”宇宸坚定的回答:“我没有我就没有。”同样的丢房卡事件,宇宸也不敢再去前台补一张房卡。


在这个过程里,老师猜测前台的工作人员对孩子的态度会有不耐烦或者一些批评。以至于宇宸和杨竣都不敢去前台补房卡。那么为什么他们都不在感受分享的时候,表达害怕的感受呢?因为在他们的经验中,犯错伴随而来的总是一些批评。而在这个营会里,我们期待支持孩子理解犯错并不可怕,每一次犯错都是一次学习的机会。因此,我们设计了“情绪抱抱”的徽章。


有趣的是连续两天的复盘,都有孩子主动为杨竣和宇宸颁发了“情绪抱抱”的徽章。因为看见了他们在情绪中不断地调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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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我在拒绝你,也在支持你



午休时间,冒冒和小米一起玩桌上足球。玩着玩着,宇宸直接加入了。冒冒停了下来对宇宸说:“你不能玩。”宇宸就站在原地,继续上手玩球。冒冒更生气了,于是走到宇宸身边,仰着头对他说:“我说了,你不能玩。你听不到吗?“宇宸依然不走。这时,晨曦走过去问宇宸:“宇宸你想加入她们吗?”宇宸点点头,冒冒在边上说:“但是他没有说。”晨曦接着对宇宸说:“如果你想加入她们,你可以直接问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我们一起问问她们可以吗?”小米和冒冒站在边上,宇宸还没开口,她们就说:“我们愿意和他一起玩。前提是他要事先问我们,不能问都不问直接加入。”听到她们肯定的回答,宇宸鼓起勇气小声地问了:“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就这样三个人开心地玩起了桌上足球。



未完待续……

接下来会有“学习札记”“成长故事”模块


文字:晨曦、燕斌、孟雪

编辑:陈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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