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看来，李一纯是一个颇为复杂的人物，她勇敢热烈，在巨变年代，成为革命先驱，安源路矿工人罢工中有她的身影，中共五大亦有她的身影，即便在被捕时，她也顶住压力，从未背叛过革命。

在婚姻经历上，她更是特别，四段婚姻中，她有过两次移情别恋的经历，在与丈夫离婚后，都做媒把妹妹介绍给了前夫，她促成的这两段婚姻都比较圆满，也令人好奇，她是怎么处理这些纠缠的家庭关系的？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李一纯的一生。‍

（李一纯，1928年于上海）

李一纯，原名李崇英，1899年2月28日出生于湖南省长沙。她出自书香门第，家中还有两个妹妹，分别名叫李崇德、李崇善。她们的父亲是一位举人，也是一位教育思想开明进步的爱国知识分子，在新思潮的影响下，送女儿们去学校接受新式教育。

李一纯得以进入长沙周南女校，那是一所历史名校，许多革命者、妇女运动的倡导者都曾是周南女校的学生，如向警予、丁玲等。在校期间，李一纯遇到了杨开慧，她们二人是同学，也是好友。1917年秋天，杨开慧送给李一纯两册诗韵，李一纯以两盆菊花回赠，杨开慧回诗应和：“明年秋色好，能否至吾家？”

（长沙周南女校）

杨开慧的父亲杨昌济是一位教育家，当时在湖南第一师范任教，学生毛泽东、蔡和森等人常到杨家求教，受杨开慧所邀的李一纯因此与他们结识。

（杨开慧，革命烈士。1901年生，湖南长沙人，中国共产党员，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1920年与毛泽东结婚，1930年被捕牺牲）

杨开慧还有一个哥哥名叫杨开智，年长李一纯一岁。李一纯与他们兄妹年龄相仿，同为爱国青年，彼此间有数不尽的共同话题，随着接触，李一纯与杨开智逐渐产生感情。

1918年，李一纯十九岁，与杨开智结婚。

（杨开智）

1920年10月，李一纯与丈夫杨开智的女儿诞生。女儿名叫杨展，出生在湖南省长沙市长沙县清泰乡板仓杨寓（现长沙县开慧乡开慧村）。

（杨展，杨开智唯一的女儿）

1921年，杨开智到北京求学，就读国立北京农业专门学校（今中国农业大学），一家人跟随其离开长沙。（另一说法是杨开智的父亲于1918年前往北大任教，一家人迁居到北京。）

一年后，1922年的某一天，杨开智告诉妻子，有一位湖南老乡将来家中暂住。来者名叫李立三，与李一纯同岁，他刚刚回国，是一位来北京介绍工人运动经验、考察工人运动的革命者。

（李立三）

李立三来后，与李一纯、杨开智同住。杨开智忙于学业，李一纯在家学习。李立三有留洋背景，谈吐不凡，会在李一纯学习时给予些指点帮助；李一纯则体贴关照李立三的衣食住行。于是，李立三与李一纯互相欣赏，逐渐生出微妙的情愫。

暂居结束，李立三离开北京前往长沙时，恰逢李一纯收到家中来信需回一趟长沙，杨开智便将妻子托付给好友李立三护送，请他路上照应。他没有料到李一纯一去不复返。

此时的李立三正是单身，他曾有过一段婚姻经历。妻子姓林，是父母在他六岁时买来的童养媳，后患风瘫去世。两人育有1子，名叫李人纪。

同行一事促成了李立三与李一纯的感情升温，李一纯做了决定：结束与杨开智五年的婚姻。思考清楚后，她改变行程，连长沙都没有回，直接跟随李立三远走，前往安源。

（在安源，李立三组织了历史上著名的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

李一纯将一封长信寄到在京的杨开智手中，信中，李一纯怀着愧疚坦白了对李立三的感情，最终，两人和平离婚。夫妻分开，孩子杨展不过两岁有余，李一纯当然希望女儿在未来能够得到善待。她的解决办法是，将未婚的妹妹李崇德介绍给前夫杨开智：“七妹李崇德比我更年轻，比我更适合你。你俩结婚吧。如此一来，你我此生虽不复为夫妻，但仍是亲人。”

就这样，杨开智变成了李一纯的妹夫，与李崇德恩爱偕老。

1928年，杨开慧曾写诗《偶感》怀念井冈山战斗的同志，其中既有思念丈夫毛泽东的内容，也谈及了李一纯，“沪有一纯姊，思伊展我怀。能识我衷肠，能别我贤愚。”可见在这场婚姻变化中，李一纯以她惊人的坦率，甚至圆融的处事，成功化解人之常情中的尴尬与芥蒂，并没有长久影响一家人的感情，没有影响李一纯与杨家兄妹的关系。

妹妹李崇德亦有一段革命经历。1930年，杨开慧被捕牺牲，国民党故意放走八岁的毛岸英、七岁的毛岸青、三岁的毛岸龙，意图抓捕毛泽东。杨家从监狱接走三兄弟，第二年春，妹妹李崇德在组织的安排下，以走亲戚为名义，将毛家三兄弟转移。一路危机重重，他们乘火车途径武汉，又乘轮船辗转前往上海，最终将三人送往上海地下组织。

1923年1月，李一纯与长她四岁的李立三结婚。

在李立三的影响下，李一纯投身革命。她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在安源煤矿搞工人运动。又到武汉、广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当教官，参与农民运动。

两年后，1925年，李一纯经周南女校校友、时任妇女部部长的向警予介绍，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参与妇女运动相关工作，她曾做过向警予的秘书。同年10月，组织派李立三、向警予等人前往莫斯科参加次年初召开的共产国际第六次执委扩大会议、赤色职工国际会议，李一纯随行并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同行者还有蔡和森，他是向警予的丈夫。

当时的蔡和森和向警予的感情出现问题，向警予想要分手，蔡和森病中体弱，身心痛苦不已。组织正希望莫斯科一行中，李氏夫妇能够找到机会劝导向警予与蔡和森复合。

（蔡和森与向警予）

蔡和森和向警予婚前曾是“向蔡同盟”，婚后共同生活却并不顺心，两人一心工作，孩子被送到老家，向警予崇尚自由不喜理家务，在婚后常觉压抑，而蔡和森无固定收入，需靠稿酬糊口。

两对夫妻异国相处，李立三将蔡和森的身心苦楚看在眼里，常鼓励李一纯从女性的角度出发，多去宽解蔡和森。在接触中，李一纯对蔡和森心动了。为追随所爱，她向李立三提出了分手，言明是为和蔡和森在一起，并将自己的另一个妹妹李崇善介绍给李立三。在此之前，李崇善曾做过李立三的下属。

最终，李一纯与李立三和平离婚。李一纯的第二段婚姻结束方式，与上一次何其类似。

1926年，李立三与李崇善在上海结婚，李一纯和蔡和森在莫斯科结婚。

下面讲一讲妹妹李崇善后来的经历，她与李立三育有三女。二十年代末，李立三受到共产国际“左”倾思想影响，犯了“左”倾错误，即以武汉为中心，举行全国中心城市起义，集中全国红军攻打中心城市，这样的“立三路线”使革命事业遭到严重损失。1930年底，按照共产国际要求，李立三前往莫斯科。他留在苏联工作，因左倾错误在莫斯科接受批判，期间写了一封信托人转交第三任夫人李崇善，表达分手之意。而在国内，李崇善化名王秀珍，与张闻天假扮夫妻，掩护张闻天。李崇善于1929年11月29日被捕，后被释放，带着女儿回到湖南。

1936年，李立三娶了第四任妻子，是一个俄罗斯人，名叫叶丽莎薇塔•巴甫洛夫娜•基什金娜，乳名丽萨，中文名为李莎。

在情感关系的分合选择上，李一纯归根到底是一个爱情观更为自由的现代女性，以至于在我们如今来看，似乎都有些惊世骇俗。

1927年3月，李一纯与蔡和森从莫斯科回国，投身大革命。4月，李一纯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五次代表大会，负责会议记录工作，向警予、蔡和森也出席会议，蔡和森当选中央政治局委员。

（中共五大与会代表合影，中排左二为李一纯，后排左二为李立三）

次年二月，李一纯与蔡和森的女儿出生，名叫蔡转。蔡和森给女儿取这个名字是有深意的：“中国社会需要一个大转变，今天正在这个转变之中，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促进这个转变，把这个黑暗的苦难的中国转变成一个光明的幸福的中国。这个任务总是要完成的，如果我们看不到，那么转变中国社会的重任就落在他（她）们身上。”

（蔡和森）

又一年后，李一纯与蔡和森的儿子蔡霖在上海出生。

然而，1931年6月5日，蔡和森在广州组织地下工人运动时，遭到叛徒出卖被捕。他被引渡到广州，两个月后，于广州军政监狱被国民党反动军阀陈济棠杀害。

蔡和森牺牲后，李一纯独自顶住生活的重压，继续负责掩护机关文件，经手党的经费，维护地下工作的秘密与安全。据传，最危险的时候，李一纯需要一天搬家三四次，当时蔡霖刚刚出生六个月，李一纯忍痛将他送给了别人。直到解放后，蔡霖才被找回，母子经历战争年代分隔数十载终于重聚。而她的第一个女儿杨展也因避祸留在长沙外祖父家，在李家的支持下参加革命活动。

1933年6月，中共江苏省委机关遭到破坏，大量干部被捕，李一纯也被逮捕入狱。在狱中，李一纯并未将知道的组织机密透露分毫。后经组织积极营救，李一纯出狱，奔赴延安。

1937年，李一纯与第一任丈夫生下的女儿杨展，在长沙加入中国共产党，担任周南女中党支部书记，组织抗日救亡活动。校内国民党特务很快发现了杨展的党员身份，意欲迫害。出于安全考虑，经党组织批准，只差一个学期高中毕业的杨展前往延安。她与父亲杨开智在岳麓山林场告别，杨展说，她读书的目的不是为了毕业证书，而是为了革命。这是父女的最后一面。1938年8月，杨展进入陕北公学栒邑分校学习。

就这样，母女二人同在西北，她们或许见过，或许没有。李一纯在延安鲁迅师范学校、陕甘宁边区行政学院等单位负责理论教育工作。杨展在革命圣地读书、结业、从军、工作，投身抗日，成为“妇女模范”。

1941年秋，杨展为掩护病弱同志快速撤离摔落山崖牺牲。1949年，杨展的家乡长沙解放后，毛泽东致电杨家：“展儿于八年前在华北抗日战争中为国光荣牺牲。她是百万牺牲者之一，请你们不必悲痛。”

在西北，李一纯又有过一次婚姻，第四任丈夫姓李，李一纯与他育有一个女儿，名叫李吉提，出生于1940年。其实，第二任前夫李立三回到延安时，刘少奇曾想说和，希望他与李一纯复婚，后因李立三的第四任妻子李莎的到来作罢。

解放后，五十岁的李一纯在中直育英小学做协理员。几年后，她主动提出到马列学院学习，研修经典著作，成了马列学院年纪最大的一名学员。结束学习后，李一纯被分配到北戴河中直疗养院工作。

年轻时的李一纯要革命，也要浪漫。转眼她的儿女们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她教导他们要朴素。1966年，小女儿李吉提结婚，李一纯对女儿说：“你爱人在部队，每年回家探亲，借一间客房就行了，何必麻烦组织？”晚饭时，一家人到食堂打饭、下了挂面，就算婚礼。

文革期间，李一纯在江西农场劳动改造长达十年，1978年得到平反后，她忙碌于党史整理工作，为众多研究者和文艺创作者提供革命烈士事迹，领导人早年经历等资料。

李一纯一生共有五个孩子，与杨开智的女儿杨展是位革命烈士；与李立三的儿子名为李人俊（另一说法为李人纪），后来成为了一名冶金工程师；与蔡和森育有一女一子，女儿蔡转成为脑神经内科医生，儿子蔡霖成为一名高校教师；与第四任丈夫的女儿李吉提，后来成为音乐教授。

1984年5月17日，八十五岁的李一纯在北京与世长辞，弥留之际，她说，我走了，我要很好很好的红颜色。

在遗嘱中，她这样写：“望你们努力为人民服务，把祖国建设得富强起来，做革命先烈的好后代”，“外地子孙定要坚守岗位，不要来京奔丧”。丧事在她本人的要求下一切从简。一面由小女儿缝制的红旗伴其安睡，是她所说的“很好很好的红颜色”。

几日后，新华社发布报道：“李一纯同志1899年生于湖南省长沙市，1923年参加革命，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她长期在白区从事党的地下工作，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建国后从事理论教育工作，为党为人民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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