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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傍晚,在青山环抱的小山村,七八个知青围坐在生产队晒坝草垛前,弹起心爱的吉它,吹起口琴,唱起当年在知青中广为流传的歌曲《远飞的大雁》,唱着唱着,女知青们情感的闸门倏然打开,潸然落泪。“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封信儿到北京啊,翻身奴隶想念恩人毛主席……”青葱是美好的,也是苦涩的,耐人寻味。
为了参加公社文艺调演,大队从各生产队抽调了十几名成都下乡知青,组成了一支文艺宣传队,每日在大队部排练。工分按全劳力每日计算。排练的节目有:舞蹈(洗衣歌)、舞蹈(北京的金山上)、女生小合唱(万泉河水清又清)、男生独唱(草原之夜)、快板书、手风琴演奏、二胡独奏(赛马)、笛子独奏(扬鞭催马送粮忙)等。还有知青自编自导自演的独幕话剧:小山村。开场白:“在祖国西南边疆的一个地区,群山连绵多壮丽,汉彝回苗各民族世代共同生活在这片区域。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一群成都下乡知青来到了这里……”讲述了成都知青在贫下中农的帮助下,学会了犁田、打坝、收稻子,与贫下中农心连心,在一起友好相处的故事。节目单内容,经大队党支部审查,政治合格、内容健康,符合当时的形势,准许在各个生产队巡回演出。巡演结束后,再参加公社文艺调演。在当年农村文化生活极度匮乏的岁月,文艺宣传队的到来,犹如一抹春风,受到了各个生产队男女老少村民的热情欢迎。他们杀鸡宰羊,盛情款待,让参加演出的成都知青受宠若惊。每一个人都饱尝美食。演出道具由知青自备,演出画妆品缺乏,知青们想办法用绘画涂料代替。殊不知,买来的绘画涂料劣质,每次演出在脸上涂摸涂料后,脸上都要长满小红痘,奇痒无比。
困难的岁月,生活依然继续。
十二、冬季征兵
一年一度的冬季征兵工作开始了,我报名参加了体检。由于右眼视力没有左眼好,左眼1.5、右眼0.8,担心测试过不了关。体检当日,东方刚刚透露出一肚鱼丝白,我便起早动身下山朝公社卫生院走去。
来到卫生院,虽有人先到,但离体检时间还早。我径直来到眼科,见门外墙上挂着一张视力表,我站在视力表徘徊了很久。突然灵机一动,站在了视力表前。从高到低,从左到右,把视力表1.0,1.2,1.5的数值快速记了下来。心里反复黙诵,直至倒背如流。
体检开始了。抽血、测血压、心脏检测、照胸片,内科、外科,一关又一关均顺利通过,我拿着征兵体检表最后一关来到眼科,心里砰砰跳。测完左视1.5,测右视时,我直接向医生提出往下指,1.0通过,1.2通过,1.5通过。心里面犹如一块石头落地,长长松了一口气。体检结束后,我来到公社武装部,碰见了接兵的许连长,主动与他搭讪交谈起来。
交谈中,得知许连长是河南洛阳人,便用河南话与他互动。目的是套近乎。“你是洛阳人?俺老家是许昌的。咱俩还是老乡哩。”许连长开始不相信,随着我用了一口流利的河南话与他交流,他相信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交流时,许连长透露喜欢带有文艺特长的城市兵。我告诉许连长,我喜欢打篮球,是公社代表队队员,集训后准备参加县运动会。说着说着,撩开衣服,露出公社代表队字样的运动背心。许连长相信了。我告诉许连长我喜欢乐曲,会吹笛子。许连长说:“会吹笛子的人很多,能吹好的人很少。”“我能为你吹一曲吗?”许连长说:“中。”我从挎包内掏出一只竹笛,贴上笛膜,准备演奏。许连长说:“好家伙,早有准备。”我回答:“那是当然。”第一首曲子,我吹奏了一首笛子独奏《牧民新歌》。笛子演奏技巧“单吐、双吐、三吐、花舌”全部一一展现。许连长连声称赞:“你这个兵我接了。”随后,我又演奏了一曲笛子独奏《扬鞭催马送粮忙》。
征兵工作体检、政审结束后,全公社200多名下乡知青,合格兵源只有3人,我是其中之一。遗憾地是,我所在公社只有一个下乡知青入伍指标,由于我下乡时间不够两年,我被县武装部刷了下来。(当时我下乡的县,有一条自制规定:下乡未满两周年的知青,不能应征入伍。两年以后方可。)县武装部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明年征兵把你接走。我下乡其他地域的高中同学一个又一个当年应征入伍到部队了,令我羡慕不已,而我依然在广阔天地里头顶蓝天,脚踏黑土,摸爬滚打,耕地种田。后知,许连长所在的部队参加了1979年自卫反击战,当年他接的兵,涌现出许多优秀的战士,为了捍卫祖国的荣誉,倒在了南疆。一曲《血染的风采》成了缅怀英雄丰碑的旋律。
后来,我也穿上了戎装。
回忆往事,知青的生活历炼,充满艰辛,是一段奋斗史,是一部充满勇气和希望的长卷史歌。在风雨中锤炼自我,成长、锻炼意志和毅力。
知青是我人生一段难忘的经历,那一段血色岁月,挥之不去。
尾声
世事难料。
二十年后,九十年代初,我在成都某铁路公安派出所担任教导员。一日,我正在会议室组织刑侦队侦察员展开一起货盗案件的分析会,突然接到上级政治部打来的一个电话。下达一调令,上级电话告之:“根据工作需要,调乘警支队孙某到派出所工作。”
次日上午,我正在派出所办公室整理队伍建设讲话材料,突然被一敲门声打断。“请进一一”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推开,进来一人。我抬头一看,一位身着警服的五十岁开外的民警站在我办公桌前,精神饱满,着装整洁。他一见到我,突然愣住了。迟疑了片刻,他面带尴尬,警容严整,以标准的站立警姿向我行了一个礼:“报告,民警孙某前来派出所报到。”“请坐一一”这位年逾半百的老民警笔直坐在我对面,等待我对他工作的安排。看着他,我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我上前为他沏了一杯茶水,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
二十多年前,我当知青时,春节回家,在火车上因逃票,被列车乘警处理的场景浮现在眼前。“是他,对头,就是他!”我终于想清楚,坐在我对面的正是当年在列车上查票的列车乘警——孙某。当我注意他时,孙某似乎察觉到什么,还没有等到我说话,他直接先开口:“张教导,我们见过面。”我似答非答地说了句:“是吗?”孙某说:“二十年前,在昆明至成都的列车上,在行李车厢上我们见过面。”
巧缘,真是巧缘。这就是社会,这就是我的人生经历。是喜是悲还是仇?当年让我“憎恨”的这位列车乘警,居然与我成为了一条战壕的战友,而且现在是我的下属。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该怎么办?是为当年的事“斤斤计较”,还是一笑了之?
我冷静地想了想,当年,他是列车乘警,处理逃票事件,是他的职责,他的工作,他没有错。而今的我,也是国徽绣翎,使命当先,绝对不能,以私废公,公报私仇。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坦然对孙某说:“当年的你,秉公执法,做得对。换作今天的我,也会一样。”随之我换了更温和的语气,问他:“老孙,你初来乍到派出所工作,你有何打算?”老孙直接了当地说:“教导员,派出所的工作我不熟悉,年龄大了,干刑侦治安不能身体力行,想到值班室干内勤。”我明白了孙某的心思。回答:“所长不在,出差办案去了。等所长回来,召开一个支委会,研究一下你的个人请求和适合你做的工作,再给你一个答复。”老孙满意地离开了。
老孙来到派出所工作以后,无论在什么工作岗位,依然勤勤恳恳。在我任职期间,帮助老孙家一对儿女解决了工作。
老孙的女儿高中毕业,未能考上大学,在家复读。老孙的老伴担心女儿复读一年,考上大学的几率不大,专门来到派出所找到了我,寻求组织帮助能否解决一个工作。着眼于队伍稳定,解决民警队伍的后顾之忧,依照组织程序,我找到派出所辖区的武装部,当年冬季征兵,老孙的女儿报名体检合格,政审合格,来到了部队,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女兵。当兵三年入党,后通过自身努力学习,考入了部队院校。当兵15年后,以部队转业干部身份,安置在行政事业单位工作。
老孙的儿子,学习成绩也不好,高中毕业未能考上大学,在家闲置。老孙的老伴再一次找到组织寻求帮助。我再次出面帮助联系,他的儿子报名参加了贵阳司机学校的考试,成功被录取。其儿子在司机学校毕业后取得中专文凭,成为一名火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