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我心中的山
文|李慧
在旧社会岁月的长河中，外婆以童养媳这一饱含无奈与辛酸的身份怯生生地走进了外公家的大门，自此开启了她那跌宕起伏、满是艰辛的一生。
小时候的外婆深陷在继父的阴霾之下。那时的她宛如一个小小的丫鬟，每日都要小心翼翼地帮继父点烟，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打骂。长此以往，这个无奈之举竟让她养成了抽烟的习惯，这一习惯犹如一个甩不掉的影子，紧紧跟随了她大半辈子。
外婆嫁入外公家后，婆婆的百般刁难使她本就艰难的日子愈发雪上加霜。心肠狠毒的婆婆居然曾经谋划着买凶杀人，走投无路的外婆只得冒险跳窗逃生。每当我听到外婆声泪俱下地讲述这段令人胆战心惊的过往时，内心里的怜惜与痛楚便如潮水般汹涌，对外婆所承受的苦难更是感同身受。
生活的重重苦难未将外婆压垮，但铸就了她那嘹亮的大嗓门和急躁的暴脾气。外公为了维持生计，常常外出奔波做生意，一去便是数月之久，且去的皆是遥远的异乡。家中的田地无论是春种时的播种施肥，还是秋收时的繁忙收割，繁重的劳作皆毫无保留地压在了外婆高大壮实的身躯上。外婆在我的记忆里从来不是身材瘦小的模样，她像一棵挺拔的大树，又高又壮。几乎每一次我去探望她，她那高大而忙碌的身影总是出现在田间地头，那滔滔不绝的咒骂声也随之传来，骂着那些不听话的人，调皮捣蛋的狗，肆意撒欢的牲口，周围一切令她心生不满的事物她都骂。那时的我年少，尚不理解外婆满腔的愤怒，只是单纯地觉得她有些凶神恶煞。
外婆不仅对外人发脾气，对外公的脾气也大。在我的记忆里，外婆从来没有同外公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交流几乎都是在大吵大吼中进行的，外婆总是在咒骂声中表达她的想法。外公的脾气更是暴躁，使得孩子们个个都惧怕他，尤其是我，每次去他们家，只要外公在，我都不敢留下来吃饭，总是找借口走掉。外婆每次都会因外公的暴躁脾气而再次发脾气。外婆的大嗓门似乎积攒了她一生的怨气。
外婆是个不折不扣的烟民。我向来对吸烟的人深恶痛绝，唯独对外婆抽烟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反感，还时常惦念着给她带上两盒品质上乘的好烟。看着她熟练地吞云吐雾，那模样仿佛能让她在片刻之间忘却生活的疲惫与艰辛。
外婆脾气虽然火爆、嗓门嘹亮如洪钟，但她强硬的外表之下深藏着一颗纯净无瑕、善良至极的心肠。外婆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在教会里，她总是怀着无比的虔诚祷告，每当忏悔时就会会痛哭，泪如雨下。而当她回到家中，一旦遭遇到不如意之事时，先前在教会中的那份平和与虔诚便瞬间烟消云散了，她又会暴跳如雷，将之前的忏悔通通抛诸到了脑后。正是这样一个真实且内心充满矛盾的外婆，让我觉得无比的亲切与温暖。
外婆一生含辛茹苦，养育了五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于我，与其说是她的外孙女，倒更像是她的小女儿。我总是心甘情愿地倾听着她的每一句话，无论是那充满苦难的童年往事，还是家长里短的琐碎小事，亦或是邻里之间的纷繁琐事，我都会全神贯注地聆听，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我想，我或许是她这漫漫人生中唯一能够毫无保留、畅所欲言地倾诉她内心世界的对象吧。
在我成长的历程中，外婆始终如一地充当着我最坚实、最强大的后盾。当我遭遇挫折，伤心哭泣时，她会用她那双粗糙温暖的大手为我轻柔地擦去泪水，用洪亮的嗓音大声地鼓励我要勇敢坚强；当我取得成绩，满心欢喜地欢笑时，她会在一旁笑得比我还要灿烂开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家丫头（外孙女）就是棒，就是有出息！”
无情的岁月在外婆的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皱纹，曾经挺拔笔直的脊梁也在岁月的重压下渐渐弯曲变形，但外婆的精神却从未有过丝毫改变，她依然凭借自己独特的方式坚定地守护着这个家，悉心地呵护着我们。
我知道，无论时光如何匆匆流转，无论世事如何变幻无常，外婆永远都是我心中那个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女汉子”。她那深沉而又浓烈的爱，将如同璀璨的星辰，永远熠熠生辉地陪伴着我，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外婆离开这个世界很多年了，我对她的思念却如堆积如，沉重而又深厚，她的点点滴滴都清晰无比地刻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用这些饱含深情的文字来祭拜外婆，她的一生精彩非凡，她的故事若是认真书写起来，足以能汇聚成一本厚重的书籍。在我的内心深处，永远为外婆竖立着一块永不磨灭的丰碑，永远铭记着她的爱与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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