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的日子
文|唐政
低着头的日子
我们甚至可以看见
那些埋在地里的人影
和植物的根须
天上的事情
似乎都很遥远
而美好的事物
又有一大半都在天上
低着头的日子
我们看见了
剩下的那一小半
佝偻着身子没入了草丛
巫 蛊
懂我的人
总是最早回到我身边
而且一定是
从门前的大路上回来的
这不是
春天和花朵的约会
也不是
一只候鸟的旅途
它是
我种在你身上的巫蛊
风在窗外说
这个时候，外面很静
我也很静
这个时候用来想你
一点点地想
一层层地想
甚至放开了想，乱想
忽然听见风
在窗外说：
兄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边 城
它们偏远，辽阔
像点缀在祖国版图上的一行花边
一个耳坠
或者一颗销魂的痣
因为小，便容易放在心里
因为偏，就不担心
和别人狭路相逢
像一颗放在嘴里一抿就化的糖
从不敢妄自菲薄
亦不曾随意僭越
有爱的人
如果你是一个有爱的人
也许会活得很长久
因为有爱
你就会耐心地活着
爱是一封
长途跋涉的信
历尽艰险才会到达
你冰凉的手中
不要急于撕开信封
如果你是一个有爱的人
上天会降低高度
让月光照着你把它读完
好东西
好东西太多，
太阳都照不过来。
更多的好东西，注定只能埋在黑暗里。
煤、石油、种子，良心、智慧、时间……
而光明隐去，
好东西会自带光泽，
并带动身边的草木、蝼蚁、暗雪发光。
音乐、绘画、诗歌，人格、品行、风度……
作为控制情绪的一部分，
它们重建并撕裂我们的欲望。
花朵受伤，蝴蝶遭罪。好东西被带偏了方向。
黄金、珠宝和美貌……
当我们老了
我愿意，悄无声息地和你到老
不动声色
不惊动别人
连女儿，都不让她看见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谁都不能插手，和说三道四
当我们老了
我们就老在自家的院子里
下雪了
一朵一朵密集的雪花
像天空说出来的梦话
那些贴着脸颊
像一挂银饰滑进衣领的
那些落在头上
与白发混淆不清的
那些飘进眼中
就变成了泪水的
只要是天空想表达的
我们都有回应
包括那些一直在空中飘着
羞于落地的
我们也给出了
一座空山的等候
归 还
现在，一切都要物归原主了
玫瑰还给枝丫
而不是爱情
流水还给河道
而不是任由它决堤而去
还有，把命运还给命
把命还给母亲
它们有的已尘封多年
有的已面目全非
仰 望
不要总觉得我在仰望你们
事实上，我在仰望天空和更高的事物
当我的眼神停留在你们身上
我只是把你们当成一棵树
或者山顶上一块普通的石头
当然，有时候，我也仰望你们
如果你们足够高
我又何必心存畏惧和羞愧
我仰望，是因为星空中
还有我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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