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中年，莫名地喜欢上了山，自然也就喜欢上了石。近日，读唐代白居易的诗《过骆山人野居小池》，其中有云：“拳石苔苍翠，尺波烟杳渺。但问有意无，勿论池大小。”霎时间对“拳石”二字兴趣十足。
何为“拳石”？上网查了一下，有两个解释：一是指园林假山；二是指小石块。在白居易的这首诗歌中，拳石指的是小石块。其实，我更愿意理解为像拳头大小的石头。试想，一块拳石，犹如五指紧握，高低参差，遒劲有力，玲珑精巧，难免不惹人爱怜。
说来也巧，家里就安放着几块“拳石”，虽然和文雅的“清供”相去甚远，也算是有几分石趣。而且，这些“拳石”都是我费尽心思寻访得来的，每一个石块都有自己的故事。其中，我最喜欢的一块，是来自黄渤海分界线海滨之地的“鱼石”，每次不经意眼光扫到它，和它相遇的往事就会涌上心头。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我和家人出门旅游，一起去了长岛的九丈崖游玩，除了领略山、海、岛、礁、崖的奇、雄、秀、美、险之外，我对海滩上形形色色的石头由衷地偏爱。妻子和女儿欣赏风景、拍照留念不亦乐乎，而我却忙着用脚步丈量海滩，用眼睛“巡视”石头，时不时弯腰捡拾，每每捡到一块外形奇特、线条造型富有寓意的石头时，我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兴奋不已。
这趟行程里，最令我满意的是遇到了一块“鱼石”。它的形状像极了一个游动的偏口鱼，胖胖的身形、细细的嘴巴，前端嵌着明亮的眼睛，我干脆就把它叫“偏口鱼石”。带回家以后，我找了一个底座，把这块石头立了起来，做成了一个“拳石”摆件。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会给“鱼石”浇点水，让它感受一下水的润泽，水润“鱼身”之时，一个恍惚间我感觉“鱼”好像动了起来，如此让这咫尺“拳石”有了几多趣味，增添了几分情怀，让人品赏不倦。
不仅到海滩如此，我每次到山林游玩，只要有山涧的地方，我都会沿着山涧蜿蜒而行，搜寻奇峭之石，总是幻想能有意外收获，哪怕是得到一块小小的“拳石”也能令我激动万分。时间一长，爬山涉水的旅途总有收获，家里积攒了几块让我引以为傲的“拳石”，这感觉还挺不错的。
曾有爱石者言：“奇石是大自然散落的美，是无声的诗，是不朽的画。”石本无情，散落人间，其美自现，待人欣赏。我一直认为石头是有灵性的，石中自有天地，需要有人与它对话。闲暇之时，我就想探听它们的前世今生，想问它们都来自哪里，因何与我结缘，虽然它们未曾开口，但与石为友，足可陶冶情操、养心怡情、意趣盎然。
“拳石”之爱，古来有之。李渔在《闲情偶记》里写过零星小石，他说：“一卷特立，安置有情，时时坐卧其旁，即可慰泉石膏盲之癖。若谓如拳之石亦须钱买，则此物亦能效用于人，岂徒为观瞻而设？”一块奇特的石头，只要安置得有情趣，经常在旁边坐卧，也可以满足对泉水山石的嗜好。世间有爱石之甚者，竟成膏肓之癖，着实令人唏嘘。曹雪芹在《题自画石》中亦云：“爱此一拳石，玲珑出自然。”拳石的魅力在于精巧自然，在于雅致别趣。有相同体会的还有明代的洪应明，他在《菜根谭》中说：“会心不在远，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便居然有万里山川之势。”一池水，一拳石，一片闲云，足以令人怡然自得，心存雅趣。
明代陈继儒还在《小窗幽记》中说“石令人隽”“怪石为实友”，意思是奇石使人隽永，怪石可以当作朴实的朋友。由此可见，“拳石”不仅与自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还与人有着浓厚的情怀。
一拳雅石，足可怡情。我想说，无论是价值不菲的奇石，还是个人搜寻的巧石，不论贵贱，不问出身，方寸之间，一片天地，只要让人能得雅趣、内心清净，如此了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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