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Aaron妈传了一张镇上高中橄榄球比赛赛场照片。墨挤挤，场上场下聚集了很多人。在美国，远郊的城镇，不是重要节日，什么万圣节啊圣诞啊，一般聚不了多少人 。除了学校里活动，或镇上孩子们的各种体育活动。踢足球、打橄榄球、打冰球、打篮球、打网球、游泳啊，家长们就有很多机会碰头。
9月27日晚，Aaron带妹妹观看镇高中橄榄球比赛。
黑压压跑步入场的球员，不说山呼海啸般的雄浑气势，但还真有点“轰隆隆”钢铁潮流般的阵势，生猛、勇敢，夜幕里显得格外有气势。
这是镇上高中的橄榄球比赛，几乎是镇上男娃的狂欢。Aaron邀上同学一道又带上妹妹。天色已晚，上了一天班的妈妈疲乏不堪，但也没办法 ，只得接送。
Aaron去年秋天开始学打橄榄球。这是继足球、篮球、网球之后 ，他参与的第四种球类训练、比赛。从那之后，他爸爸在家里、院里进出手里常持有一只橄榄球，出门还不忘包里揣一个。家里客厅、卧室时不时扔一个，到院子里同他儿子练，甚至坐飞机在候机室还不忘拿出来投掷。我试着接过Aaron爸的球，接手里重又沉，不容易接住。可Aaron挺乐意。我也不知道家里到底现存有几只橄榄球，反正他们扔来扔去，无时无刻随时随地。
每天放学后加上周末，孩子的空余几乎被各种训练填满。小孩倒没叫累，我们接送的都喊“吃不消”。我曾多次质疑，这当然冲着Aaron妈。被我声讨急了，她说，你不让他去参加训练，他就在家打游戏、看电视，时间不全白白浪费。我说你就看不得孩子在家相相野眼，发发呆，摆弄摆弄杂七杂八的玩具家当，做点看似“无用”的事体，你就是眼皮浅（无锡地方土话）。
．
Aaron和同学挤一块，饶有兴致的样子。在褐色和金色头发的男孩堆里，黑发的Aaron明显不同。
每周Aaron有三次橄榄球训练。我们以为太辛苦了，但事实上橄榄球运动的训练就得保持这节奏。男娃个个得参加，被奉为美国文化之灵魂的橄榄球，往大处说，不参加你又拿什么去锲合美国精神，往小处着眼，孩子混就混个同年龄，你不打这个球，你们怎么跟同龄人有更多更深的交集，还是触及灵魂的。
Aaron爸妈，两个在国内长大的80后，他们俩自小到现在玩的体育节目加起来也没Aaron多，投在上面的时间就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到了这个秋季，估计算练得差不多了，Aaron的橄榄球开始了小组循环赛。Aaron的装备也升级了，穿戴上了重达四五斤的球衣、球盔。我自己这么叫，可能不专业。
听Aaron妈这么说橄榄球行头，我心里就咯噔，立马觉得头和肩被沉沉压着，这中间还要拚命跑起来，狠狠去抢，去撞，拚命拉扯。
Aaron爸爸专门添置了更高级的长焦镜头，要抓拍儿子球场上的动人瞬间。
他们告诉我Aaron 67号。他们传来的照片，每一张我都不放过。因为看不到Aaron的脸，会更多集中在他的体态动作上。Aaron八岁，已然一个强壮的小男人。他的一招一式也成了我对橄榄球最真实原始的认识，橄榄球是雄性的。
我连夜上网查阅，橄榄球的历史发展渊源 ，比赛规则，美式橄榄球的蛮猛、凶狠，被冠“暴力审美”。但美国人陶醉于此，似灵魂所在。本已高大强壮的美国佬一套进这盔甲，好似一个个迷你钢铁铸就的坦克，攻无不克，公牛般彪悍。对了，我脑子里奥特曼形象就等同于他。
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橄榄球运动受伤率极高，几乎据所有运动受伤率之冠，骨折是小事，脑震荡脑损伤致残时有发生。听闻叫人无法淡定。
来不及也还没弄明白它的比赛规则，我便决意要去说服Aaron妈，咱不玩这个，我们本身就缺那“狠”劲、蛮力，那是自细胞开始起的基础薄弱，人有时要认怂。
还好，Aaron妈基本同意我的观点。她说这季橄榄球10月底结束。
我不止一次观摩Aaron足球、篮球的训练和比赛。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在一起，Aaron每回都很开心。一起练、一起玩，Aaron的表现自始至终积极认真。有时场上“核心”队员的表现太过精彩，谁都会忍不住为他们喝彩，私下交流也多赞美夸奖，比赛到了紧要关头，主力核心队员上场时间更多，Aaron则在场下坐冷板凳。假定说人的“钝感力”有“先天”一说，那Aaron无疑有。这么多年这么多球球练下来，我们无非在践行“重在参与”这一光辉思想。
Aaron不在意比赛胜负，不在意球友水平高低差次。令人欣慰的是孩子间也没有轻视或相互指责抱怨。我和他妈有时也疑惑也诧异。我们极害怕这些输赢强弱影响到孩子的自信心，直接浇灭他的参与热情。
Aaron妈离开中国前最后所读高中是所民办高中，学校位居市中心，寸金地，学校里没有操场。Aaron爸是另一城市著名重点中学高中毕业，毕业前两年就没上过体育课。
Aaron不容易。面对这么一双父母，对体育几乎抱有强烈的“复仇之心”，恨之入骨，求之若渴。
在美国，体育比什么都重要，体育是升学最重要加分项。因体育特长方可进哈佛、斯坦福，这就有了后面美国奥运冠军百分之多少多少来自哈佛这一说。体育审美直接粉碎我们的固有审美标准。我们原认为只要书念得好，拿高分，进名校，令人人仰慕。你体育好，卵用，四肢发达、脑子简单，莽汉。到他们这里，逻辑变了，体育好，球打得好踢得好，那就成最酷最帅的，进长春藤读名校被女人追，名正言顺。
Aaron五岁开始踢球，正儿八经，绿茵场上，奔跑、传带攻，煞事威风。勿论东西，重在参与。游泳课程也于五岁时开启，三年过去，一周保持二节课，今秋一周有三节课，有练有比，四个泳姿完美拿捏。
刚过去的暑假，他们兄妹俩在无锡过暑假。隔日我们就去游泳馆。Aaron守信用，领命自由泳二十圈后，他便自顾来回游起来。暑假泳池人会多一些，许多孩子在浅水一头跟着教练上课，泳道上零零散散泳客也不少。可游泳池里好像总会给好的泳姿腾出泳道的，Aaron自由泳来回穿梭，潇洒得要命。令阿婆万分骄傲。
Mia陪哥哥，四岁就下水学游泳。相较潘展乐四岁半，Mia用各种测试比赛时的冠军展现出过人的天赋。
今年Mia上学了。开学前夕，一家围坐，一起议论，妹妹马上同哥哥一起开学，会遇到一些问题，怎么办？妹妹任性，又好强，易生冲突。妈妈说:“Mia，你假定在班里老和同学起争执，像在家里待哥哥那样，不依不饶，你妈妈会被校长叫去谈话。”妹妹怔一下，有点被吓到。哥哥立马拍拍妹妹，安慰道：“Mia Mia，不要害怕，如果真有麻烦，你就告诉他们，我的哥哥就是楼上三年级某某班的Aaron，就是那个班最聪明的Aaron Gu。”
阿婆心头猛的热了。哥哥这自信！这担当！
我们之前更多为Aaron担心，命运的齿轮把他甩到这块我们全然陌生的土地上，习惯用刀叉吃东西，也要学会用筷子。Aaron妈说我想多了。我不只是想多，是看多了。
前天兄妹俩下水游泳训练前的照片。
强壮，黝黑，肩臂摆动抬腿间，又拽又酷的样子，随意一拍，却让阿婆浮想联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