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拚死活下来”的老太太怎么样了?

2024-04-18 18:10   江苏  

这老太太是我妈。前边写过《拚死活着》,说我家老妈生病住院的经历。好多朋友之后都关心后续,问我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早些天问我,我说“还好还好”,绝不敢大声,得小心翼翼,老人的身体孩子的脸,就怕“风云突变”。那天我们从医院带回了满满三张纸的“出院小结”,也带回了医生最后的“嘱咐”,一言以蔽之,由命吧。说实话,我那时没看懂那些医学术语,那些密密麻麻并带或上或下箭头的数据,我并不理解,但医生同我们家属最后的“交代”,那语气、那包含职业的神情,我恐怕终身难忘。


一番周折,我租来了一套呼吸机、制氧机。机器怎么接、怎么用,一些技术参数怎么理解,一些使用注意事项,我六十岁后的好学精神一下被提振,而且是在半个多月没有足够睡眠极度疲乏情况下,我知道大部分归功求生欲,余下归功我不服输“人定胜天”的邪念。

搞懂后,我们即叫转运车,正式回家。那天特别好记,3月8日,妇女节。

我有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死不管想法。我叫我姐姐哥哥回家睡,我接着看护老母。



从医院回家前两晚,老母是虚弱的,吃喝拉撒全在床上。我一度认为她可能这余生离不开纸尿裤了。


我从京东上找到一降噪指数居首的耳塞。自老娘病后,我有一种“只有今天没明天”紧迫感。“京东自营”基本实现,你今天下单,明一早准给你送跟前。没什么驿站哈站,也没快递员问东问西。



               睡在隆隆机声中母女


有了耳塞,床边和着我们一起睡觉的呼吸机、制氧机机器的噪音降了一大半。


睡在老娘边上,忙屎忙尿,一日三餐。一会儿制氧机机器这头被她翻身拉脱,一会儿鼻吸管被她睡梦中拽脱了;我尽量让她每天呼吸机要用上5至8小时,这时制氧机要调至5升以上,老母憎恨呼吸机面罩死死卡脸上,说是“上刑罚”。老妈不识字,书面语言贫乏,那“上刑罚”三个字吐得恨天恨天,塞耳塞的我也听得清清楚楚,我笑了。


血氧是硬指标,心率在哪儿。离开机器,这些指标都明显下去,呼吸急促。


回家第三天,老母主动要求两条腿放下床沿,说坐一下。坐没多久,累了又躺回去。

接着她主动要坐床边上的方便马桶如厕。我连忙紧张起身,搀扶她屁股起床,慢慢站起来,稍挪转,屁股噌地就死死坐上紧挨床边的方便马桶。

我见证了这历史性一刻:母亲大小便并没失禁,完全自主。所以后来的日子她不再“利利拉拉”屎尿没完,我和姐姐为此省了好多手脚。

要知道住医院一个月零5天,她屎尿没离过床。我总以为一个人屎啊尿的搞不清,该是大限到了。


我毅然决然把堆客厅里没开启的大箱纸尿纸退回商家,全面地喜出望外地尊享这趟七天无理由退货。


眼见她一天天硬朗起来。血氧也明显上去,心率也日趋恢复正常。

2月里,先后两次差点夺她老命的心率骤降现象就这么消逝了。

为什么?


回家一个多星期,3月中旬后半段,老母气色一大半回来了。陆续有邻居、老姊妹上门来探望。她悻悻又不无悲切诉道:“这次我差点死了,医院里日子不好过,死也要死窝里相啊。”


我们,我、我姐、我哥仨正忙前忙后,厨房到阳台,阳台到卫生间。早上阳光洒进半个客厅,老太正襟危坐,那刻我觉得她还是幸运的。


你想死窝里相就可死窝里相吗?窝里相没人怎么办?没子嗣,或有了等于没有又怎么办?


老母生养我们五个。这次事件是多子多福的典型案例,可收录进当代二三胎宣传片。


不过,我们以为这次她真要“交代”掉了。


我租用呼吸机、制氧机期限20天,眼看到期,呼吸机已被我打包,不用好几天了。医院里带回的药也吃差不多了。

我联系我家大姑子,我“队友”的姐姐。她原本这医院专家医生,现退休后还留在医院发挥余热。下面我就统称我姐。


我告诉她想找回我妈的主治医生。可打开手机想挂他专家门诊,人已客满。我姐说帮我先打探,去试试,与这位主治医生先打好招呼。说这话中间,正好隔一个周未。


我有充裕时间做出门准备:买氧气瓶,准备出门的衣服(3月中气温偏低)、出门纸尿裤等.......


那个我想去的门诊是周二下午。我姐让我一早先去医院找她。说先挂号。然后下午再把老母从家里弄出来。这多少有点像打仗,粮草先行的意思。

她还说,周二你早上8点来医院找我。但8点你车子已进不来医院了,太挤,你7点半得先进来。我回她:我誓死7点进医院停车场,我在那等你们开工。


我姐帮我挂完号。又带我“勘察地形”。下午门诊开始时间是一点钟。她要我算好时间,下午尽早进来。她耐心细致带我“走”了一遍求医路线。依我家到达医院的行车路线,我进医院有南北两个门,我姐说北门更可行。北门进来的路直插门诊大楼后边。门诊大楼后边有A、B两个方便弄老人下车的点。A点若能有位下车,进门就可上电梯;B则进大楼门要走一段。

我妈中风多年,出门靠轮椅,又加上身体弱,上下车颇费周折。每次出门前,我心里得预演几遍。


我姐说,你要想A点下,你得早早早,否则没车位。A点真耽误没位置了,你赶B处,这儿说不定会有位。

我哦哦哦。心里盘算我妈最佳离家下楼时间,太早,怕老太在外逗留时间长身体受不住,太晚那麻烦更大~~

我姐又忙不迭地把我带楼上,指示我该坐哪个电梯,门诊在几楼,到了门诊,你怎么找医生,怎么巧妙又不露声色插上“队”.......





我这,哪是寻医问药,分明在搞间谍特工......

踩完点,我姐总算交代完,她我送回停车场,看着我找回车子。


我踩油门回家,家里距医院,不过十分钟。一路琢磨没完就已到家。


午后,我们整装出发。出门最后一刻我帮老母亲穿上纸尿裤,她大声抗议,但抗议无效,我声更大:进了医院,不确定因素太多,你我说了都不算,你再来屎啊尿的心急慌忙找坐厕?!

而后,我又把那三张“出院小结”揣包里。虽说我至今没看懂它,但医生需要“复习” ,否则神也帮不了你。

我掐指算算,这天是我妈从医院回家第十二天。保守估计,这位主任级大夫这十多天里在病房、在门诊已处置上百号病人 。你妈是谁什么具体情况,可能只有AI可帮他记住。而我妈、我们自然会记住他,那天我妈命悬一线,呼吸心跳很弱很弱,他下班后从家里重新赶回医院施救,他救了我妈的命。


12:40分,我们顺利由目标地A处停车上楼到达门诊部。我们仨,我大姐负责拎包照看我妈,我哥负责推轮椅。我负责同医生接洽。




1点少几分,各门诊室门口主治医生的名片灯箱亮了。我找到确定位置。


我“让过”两个前边的预约病人,挨第三或第四吧,我们进到门诊室里。

我和这位专家医生有不下好几次谋面。对他,我们有尊敬有感激,还有好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测了我妈心跳听了肺部呼吸状况,我三言两语把妈现状说了。说多,怕混淆视听,说少,又怕医生听不明白。说不好,又怕有对医生有不尊之嫌。我让家里人不要说话,咱听医生说。


其实,我兜里准备了一张小条子,来之前前晚想了想写的:我妈目前的各项指标怎么样?哪几个主要指标会让我妈在生死鬼门关前摇摆?到底什么原因诱发这次心率骤降几近停摆?


医生开出了验血单和心电图单。


我们很快带妈做完各项检查,后找一处人流较少的地方“凉快”,专等报告,其中一个报告要两个多小时后才出来。我再三提议先把老娘送回家,结果他们仨全部不同意,老娘坐轮椅上直摇头,我四下环视,再看看他们,我寻思,你们坐这儿挺享受热闹似的。我们几个就么这围坐着。我哥、我大姐天生段子手,二个多小时,我差点笑晕。问我妈累不累,要不要吸氧,她都不要。

大约3点半,我姐去取回几张报告单。我眼睛大约扫了下,几分数脉心里有了。


我们4个人一同再次进入主任医生门诊室。接过报告单 ,他就一眼:全好了。

门诊室无窗,前后有两门。前门病人走,后门医护人员进出。前后门关上,全密封。主任坐诊已经半天。

我们拿了医生开的单子,下楼去药房抓了药,然后回家。

此时夕阳已下山,暖阳阳的。我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觉。

那天后,再有人问我,老娘怎么样了,我回答:逆袭。


这次文章封面图是我妈家门口的樱花树。全城再美樱花林也经不住3月里连绵的雨水吹打。这株独独盛放,我好奇,特意拍下来,朋友告诉我这是晚樱 。管它早樱晚樱,花开就好。









六0后之高地
60后生活驿站。最小的60后也已过半百。你的生活全写到脸上,我把它写进本公号。